第二十回 小麗和鯖魚小姐

  “那……”那個女書記員突然開口問道，“你喜歡那個服務員嗎？”聽她的聲音像個老太太。


  “是的，”我想我這一次沒有撒謊，“我喜歡她，非常喜歡她。”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亮，密林般的高樓大廈在陽光中閃閃發光，完全看不出這一帶曾經發生過那麽大的慘劇，死了那麽多的人。車裏播放的民謠和窗外燦爛的陽光甚至一度讓我產生了“春風花草香”的幻覺：


  是的，在鑽石的天空下起舞，一隻手自在地揮呀揮


  側影反襯著海水，四周是圓場的黃沙

  帶著一切記憶與命運，一齊潛入翻湧的波濤之下

  且讓我忘記今日，直到明天來臨……

  我看著車窗外的街景，這裏說是小鎮，街兩邊卻是高樓林立。


  我向司機打聽原因，司機便改用自動駕駛，將原因娓娓道來：原來大地震過後，為了節約空間，安置更多的災民，政府煞費苦心地在此建了很多摩天大樓。


  “隨著人口減少，越來越多的房子空著，沒人住，大多成了危樓，”司機無奈道，“畢竟拆也要花錢啊！”


  出租駱駝的旅行社在一棟摩天大廈的46樓，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可以看見下麵一些較矮的樓房和筆直的林蔭道。高樓底層的各家各戶都有一個獨立的陽台，有石階可以上去，我想象著那些衣著光鮮的有錢人曾在那裏悠閑地喝著下午茶，陽台上曾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但現在關於這個小鎮的美好過去都成了記憶。


  我看見東邊一個街區有一棟灰色大樓，底層有超市的字樣，麵積看上去不小，我打算去采購一些旅途上需要的東西。


  乘坐高速電梯下樓後，我走進一條陰暗的石子小巷，我現在能體會到這個小鎮在遠古時代的氣息——從小巷裏穿過的是那種帶著蔬果腐敗氣息的涼風。


  走出小巷，我來到大街上，迎麵吹來一陣幹熱的風。前麵不遠處出現了一個行人，看背影，這是一個個子高挑的姑娘，黑色的披肩卷發，她上身穿了一件緊身的麂皮夾克，下麵穿了一條藍色的喇叭褲，雙腿顯得很修長。我看過一部介紹服裝的紀錄片，一個世紀前流行過這種的服裝和發型，現在又流行起來了，看來人類真的沒什麽創意了！


  為避免讓那姑娘以為我在跟蹤她，我快步超過了她，


  並忍住不回頭看，以免讓別人誤解為好色。


  超市裏擠滿了旅行者，我忍不住在人群裏尋找那姑娘，她隨著人流從我身後走過，我正看著她的背影發呆，她突然一個轉頭——我天，竟是在酒店裏遇到的那位姑娘！我正想著如何上前跟她搭訕，一個穿著打扮很時髦的年輕男人突然從後麵拍了她腦袋一下：“小麗，咱們去那邊瞅瞅。”


  尷尬之際，忽聽得那姑娘朗聲道：“哥，你去哪了？”


  我在貨架上找到了一罐午餐肉和一瓶礦泉水，眼光卻一直沒有離開小麗，她有時候像一個小女孩那樣在貨架前蹦蹦跳跳，有時候盯著某件商品發呆，但我稍一不留神，她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心中若有所失，巧的是，結賬時又看見了她，她就排在前麵，隔著一個白領模樣的男人，他左顧右盼，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裏含著甜蜜的笑意。我希望她走過來，雖然明知道這不太可能。因為我不想在眾目睽睽下搭訕，這事對我來說太難了。


  糾結之際，那個穿白襯衫的男子突然轉身尷尬地笑道：“她東西太多了！”他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我心中暗喜，故作詫異道：“是嗎？”


  “太多了！”我又重複一遍。


  右邊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隻見員工通道那裏一個女的揪住一穿白衣的廚師大罵，一對衣著得體的年輕夫婦被營業員在出口截住，大概是有東西沒結賬，隻聽那男人道：“那你快去找主管來嘛。”


  趁著大家的視線被轉移，我覺得機不可失，我鼓起勇氣來到她麵前，隻見她正帶著耳機在聽歌。


  “請問現在幾點了？”我的聲音有些發顫。


  她的目光仍舊呆滯地注視著前方。


  我放大音量重複了一遍問話。


  她被嚇了一大跳，瞪大眼睛驚恐地注視著我，然後她把手機遞到我眼前：


  14點27分……


  小麗跟她哥離開超市時，回頭看了我一眼，她臉上露出了一絲羞澀的微笑。


  結賬時，商場小姐抿著嘴偷笑，並特別友好地破例幫我裝袋，似乎發現了這個秘密——太尷尬了！

  出了超市，門外的陽光依舊燦爛，刺得我睜不開眼。


  這裏沒有物聯網，從這個角度來看，這裏確實是個小鎮。


  我掏出了備用的數字平板，急切地想看鯖魚小姐接下來的故事，令我高興的是，環球局的專家又還原了幾篇：

  11月20日


  明淨的玻璃窗，陽光透過濃濃的綠蔭照進來，照在病房的白床單上

  漂流於平靜的海麵，陽光映在了你臉上於是你把愛情種在雪地裏，到了春天來的時候，卻不見了蹤影

  “可能她的病情有所緩解吧！”我鬆了一口氣。


  12月4日


  我是層層海浪，她窒息於其間。


  “莫非她談戀愛了？”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12月18日


  天空沒有放晴，窗外的那場雨，淋濕了誰的衣，奔跑在雨中的你，傘又丟失在哪裏？你說：“滴瀝瀝的雨可能是我在想你。”你天真了吧？應該是你在想我吧！最難過的是，這場雨，打擾了你的放空思緒，讓你就回憶洶湧。欲睡，卻無法入眠。你傻傻的張望，想尋找什麽身影。你放慢腳步，等著遇見哪一個誰呢！下雨了，我覺得我沒有想你，隻是溫暖不會如舊，我也冰冷。


  12月24日


  如果雨是思念，雪是什麽？

  1月12日


  月亮越圓，思念越深，她的我看到了嗎？自尊心有多重要，或許放下了，才會看見真正的自己。


  2月28日


  今天是元宵節。


  車過黃昏隧道的時候，隨著鋼琴曲的前奏響起，就喚起一開始送來的那首《如果你真的愛我》，等到曲子播完換下一首時，才發現隧道雖然還沒過完，人已經該從回憶中醒過來了。晚安了，記得在夢中，給我一個真實的擁抱。


  我注意到，這篇博文下隻有一個人點讚，我點開那人的博客，顯示是一個叫定時悲傷的機器人的男性，我頭像是黑色的，我的破解軟件也無法打開我的博客。


  鯖魚小姐的博客顯示快到頭了，這是她應該是我最後一篇博文——


  4月4日


  我想回到那些年，我們一起無懼距離地相戀，讓那份希望和純真的心跟我們一直走下去。


  我要到看得最遠的地方，帶我走。


  這篇博客的日期居然是去年的，顯然是日曆顯示出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