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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溫柔意切,是利還是害?

  【068】溫柔意切,是利還是害? 

  「臣叩見皇上。」 

  就著那高高在上的人,容戟朝地一拜。 

  以秦聞和容戟的兄弟交情,放在以往兩人獨處時,秦聞早就不耐煩他的虛禮了。 

  今天卻絲毫沒動作,甚至也不準備開口讓跪在地上的容戟起身說話,就那麼寂靜對峙著,誰也沒有率先開這個口。 

  皇帝英俊的相貌倒映在杯中茶水中,劍眉星目,薄唇向上捎抿,形成一個略帶嘲諷,又帶些痞氣的微笑。 

  了解秦聞的人,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就會知道此刻他正壓抑著熊熊烈火,只待找個發泄口宣洩他體內的鬱積窩火。 

  等著這種山雨欲來的狂風暴雨,容侯身形如雕塑般不動。 

  「你——」 

  高高在上的帝王認輸了,扣著茶杯的手放下,改成漫不經心地隨意敲打案角,修長的手指上,一枚碩大的暗紅玉板指閃爍著幽暗不明的光亮。 

  他淡淡地掃視著底下的容戟,雖沒特地的看,卻似乎將底下的人瞧得無以遁形的地步。若是其他人,早就在他的視線下嚇得凜凜然了,何以像容侯這般堅定。 

  當他知道這樣的神色無法逼壓下面的人時,帝王竟有種無力的挫敗感,下面的人似乎早就料定他不會動手,或者容戟早已將生死擺眼前,壓根就不會顧忌你高高在上的帝威。 

  如同一記鐵拳打在棉花上,無力之極。 

  「容戟你非要我認輸不可嗎?」皇帝高大的身形一起,衣料磨砂的聲音無端讓人有些不適的迫感。 

  聽皇帝的自稱變了,容戟在心裡稍鬆了口氣。 

  他們是兒時一起玩到大的玩伴,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但他們之間隔了那些東西便是君與臣。再親的兄弟,也會被踏著血骨往上站的時候,更何況他們之間只有一道友誼。 

  「請皇上取了微臣的性命。」 

  聽他這話,他容侯今天就是來送死的。 

  「容戟!」帝王突然暴喝。 

  容戟心裡一跳,凜然而跪,暴風雨終於是要襲擊了嗎。 

  但容戟並沒有等來暴風雨,等來的卻是帝王的壓抑,一隻手將他拽了起來。 

  「皇上?」容侯惶恐退後,可皇帝手裡的勁一提,他根本就無路可退。 

  「容戟,朕到不知,你竟將人藏得這麼深,從朕的皇宮到宮外,你到是做得面面俱到。只可惜,你那命硬的女兒就不該長成當年的模樣,也難怪你千方百計掩藏起來。如果不是朕親眼所見,你是不是準備藏到死的那天?怎麼,你還想讓朕再殺一次嗎。」皇帝怒濤橫衝,拽著容侯的手正咯咯直響。 

  容侯一點也不懷疑皇帝會在下一秒取了自己的腦袋,就算他們兄弟做得再親,在欺騙之下,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 

  「天音是無辜的,還請皇上饒過天音,微臣願以死抵罪。」 

  秦聞眼中充血絲,怒瞪容戟,幾乎是要在近距離下瞪死他。 

  感覺帝王急劇的怒喘,容戟覺得自己必死無疑,而他也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她確實是無辜的,可朕沒說要放過她,當年也好,現在也罷。容戟,你想死?可朕不答應,朕要讓你好好看著你的女兒如何毀滅——」 

  「皇上,天音只是……」容戟大急。 

  「閉嘴,」秦聞狠狠地將容戟甩了出去,雷霆震怒,一腳抬起就朝著容戟身上踹去,可見皇帝到底有多怒。 

  容戟竟也不躲不閃,任由那一腳踹下來。 

  秦聞的功力就不弱,甚至還在容侯之上,這一腳下來可非同小可。 

  等皇帝將容侯踹了出去,再提腿時卻生生剎住了,只是容戟卻沒注意到帝王面上那痛苦的神色,跪在地上垂著頭。 

  「朕現在不想看到你,滾吧。」秦聞捏著拳道,似乎一下子將全身的氣力都用盡了般。 

  「皇上。」 

  「朕讓你滾,」皇帝剛剛壓下的積火又沖了上來。 

  容戟站了起身,靜靜站在皇帝的身後,卻怎麼也不肯離去。 

  似乎知道他的臭脾氣又來了,暴躁的皇帝猛地將桌上的茶壺朝容戟身上砸了出去,「朕讓你滾出去,沒聽見嗎。」 

  「啪」的一聲,那茶壺砸在了容侯的額頭上,一抹血跡順著額頭淌了下來,那樣子有些驚心。 

  皇帝見他不躲不閃的受下來了,氣得身體一抖,鷹潭的黑瞳猛地收縮,壓著什麼破體而出的情緒。 

  容侯也沒在意額頭的傷,直挺挺的沉著道:「微臣告退,還請皇上保重龍體,若恨微臣,微臣這條命隨時可拿去,只求皇上看在微臣的苦勞份上,放過容侯府老小。」 

  皇帝盯著他沒出聲,或者是怒得沒法出聲了。 

  容侯轉身而出,勁瘦的身形顯出了幾分無力的滄桑感。 

  柴公公見容侯一身狼狽的出來了,嚇了一跳,這還是頭次看到皇帝對容侯發如此大的怒火。 

  「侯爺,奴才讓人準備止血的膏藥……」 

  「不必了,」容侯冷淡地放下一句,大步朝宮外走。 

  柴公公看著容侯挺直的身形,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皇上為什麼沖容侯發這麼大的火,但接下來到聖上面前伺候可就得繃緊著皮肉了。 

  「啷噹!」 

  我們的皇帝在容侯踏出元和殿,將高高的案台踹得個唏吧爛。 

  柴公公就著殿門的縫口瞅了眼,嚇得大氣不敢通,平常時穩健的步伐都哆嗦了下。 

  皇帝的脾氣陰晴不定,全褚國的人都知道。 

  秦聞將自己摔在了椅子上,看著空蕩蕩的元和殿,突地暴喝:「去,將容天音帶到朕面前來。」 

  柴公公馬上連滾帶爬的撲進來領命,「奴才馬上將壽王妃喧進宮。」 

  「等等,」皇帝又出聲叫住離開的柴公公。 

  柴公公又復回身來,「皇上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朕現在不想見了……」皇帝落下了這句后就沒聲了,但柴公公知道皇帝的話還沒說完。 

  皇帝似乎在躊躇著,語氣有些悶怒,「讓太醫院將最好的續肌膏送過去。」 

  聰明如柴公公忍不住脫口而出:「送往何處?」 

  「啪!」 

  一隻龍鞋直接砸在了柴公公的腦門上,柴公公嚇得身子一抖。 

  「沒眼力勁的狗東西,要你何用。」 

  「奴才愚鈍,請皇上降罪,膏藥可是要送往容侯府?」柴公公冒死問。 

  本以為會等來皇帝一陣震怒,卻奇異的聽到皇帝陰涼涼,平穩八面的聲音傳來,「別看這人如此,他最看重那張臭皮囊,哼,想當初可不就是因為這張臉才將朕身邊的女人勾得神魂顛倒……」說到此處,皇帝的臉色再次勃然大變,「***才,還忤在這幹什麼,滾出去。」 

  柴公公再次連滾帶爬滾出元和殿,心裡不由納悶,既然皇上您老人家嫉妒人家容侯,幹嘛還送什麼續肌膏?不如送瓶毀容膏算了。 

  沒人給皇帝罵了,皇帝非常的鬱氣,開始集召大臣們進宮,一個個戰戰兢兢進宮,然後再一個個面如死灰,像是被車輾過一遍的飄出來。 

  這事是容侯開的頭,大家在進宮面聖前可聽說了,容侯被皇帝砸傷了腦袋,不是容侯將皇帝惹怒的又是誰?是以,大家直接將矛頭指向了容侯。 

  朝中官員,早被罵,晚被罵,總之一天到晚都有人被罵得狗血淋頭,這口氣還得咽得死死的,誰叫罵人的是當令聖上。 

  而我們的容侯如今正閑散在家中,說是砸破了腦袋,在家中休養。 

  我呸!就你那點小傷小痛,能和他們這些頂著肺結上朝的人相比嗎? 

  容侯被皇帝打罵出宮的消息傳到容天音的耳朵里,總覺得有幾分異樣,皇帝和容侯之間到底怎麼回事,還真值得探究。 

  「咳咳……容侯是父皇身邊推心置腹的人,容侯當年與父皇的交情誰也說不清楚,此事壽王府不可議傳。」 

  秦執看著通報消息的家奴,不痛不癢地吩咐了句。 

  現在朝里朝外,誰人不說這事。 

  大多都是在傳容侯這個皇帝近臣已經被棄了,有些早就被容侯壓制多年的臣子,因這件事整日笑容滿面的。 

  容侯這件事到將咸宜宮的事給蓋過去了,那夜的驚魂猶在,皇太后被嚇出了些毛病,如今正躺在咸宜宮內養著呢,至於真與假就不得而知了。 

  容天音鼻觀鼻,眼觀眼的,越發的覺得秦執對自己的老爹有防備。 

  容侯向來只聽從皇帝的,一些重任也由皇帝親自授命,誰知道在這件事上,那兩個人是不是在演戲? 

  「父親不是那麼魯莽的人,想必是皇上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殃及了父親,」看在容侯對自己的疼愛份上,容天音覺得自己就該替容侯說句話。 

  秦執溫言道:「岳丈大人的為人,滿朝文武百官都清清楚楚,你無須憂心。」 

  容天音有些奇怪地看著秦執,誰說她置疑容侯的為人了? 

  她眼神轉了轉,父親來壽王府和她說的那些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容天音想起宮裡那間奢華的屋子,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明明華麗得讓人曜眼,明明有人按時清理,可那裡邊的一切都給容天音一種清清冷冷的感覺,就好像是刻意擺著給某個人看的……是的,就是這種感覺。 

  太過刻意了。 

  「小音在想些什麼,如此出神,」耳畔突有熱氣拂來,嚇得容天音拿薰香的手抖了抖,倏地回頭。 

  秦執精緻仙美的五官近在眼前,容天音壓下心口的跳動,反應過來道:「沒什麼,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爹爹,父親到底犯了什麼大錯惹得龍顏大怒。」 

  皇帝對容侯的事到是一點表示都沒有,任由他在容府閑散。 

  「若真不放心,為夫陪你回府看看便是,」秦執溫言一笑,提議著。 

  容天音還真有這個打算,對秦執這種特定的善解人意,容天音並沒有異樣感,覺得這樣也是個機會,順道出府瞧瞧有什麼可值得撈取的東西。 

  那天晚上明顯不能將她想要的發揮出來,那幾個人竟然還能跑。是她的毒不夠毒,還是他們的武功太厲害了? 

  「王爺您身子還虛著,就不用陪妾身出門折騰了,萬一有個好歹可就難辦了,」笑話,要你陪著出門,豈不是沒了自由。 

  秦執也沒勉強跟著,「身邊帶上幾個武夫,宮中的襲擊雖緩過了,外面仍是不安全。」 

  容天音本意是要拒絕的,但表現明顯又怕這人懷疑,勉強接受了他安排的武夫跟隨。 

  能得秦執鬆口,容天音趕緊離開清築院。 

  往日跟著的貼身侍婢變成了霜雪和清苒,兩人本就水火不容,加之清苒對容天音敵意重重,出府後兩人的矛盾就地擴大了,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 

  容天音也不去介入,清苒雖然囂張,但能擊敗霜雪留在秦執身邊這麼久,也是個聰明人。 

  她的身邊需要的是有眼力勁的人,不是傻頭傻腦,或是一些舉此不清的人。 

  清築院內外霎時寂靜,義晉屏退了眾人,替秦執掩緊了門扉。 

  暗格內走出一道身影,看著靠傻而立的人道:「王爺,太子府已動。王妃可要人緊盯?畢竟王妃的身手相當神鬼莫測,若是容侯是聖上暗派調查的人,只怕王妃還是一顆極俱有力的一枚棋。」 

  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每個朝代都頻頻上演,像容侯這樣存在的人,就是專替皇帝暗中查訪的人選。 

  只是發現哪個皇子膽敢結派生事,暗中做出威脅帝位的勾當,立即拔除。 

  所以,他們懷疑容侯和皇帝這一出是演給某些人看的。 

  不管猜測得對不對,他們都不能太冒然。 

  「她這次回府,帶回來的消息才是主要,不能讓她有事。」攏了攏披風,秦執悠悠遠遠的聲音從窗邊傳過來。 

  容天音是容侯最疼愛的女兒,想要探知最真實的實情,也唯有從容天音這裡找缺口了。 

  現在只要猜測容侯對容天音說的話有幾分真罷了,他們再從這真與假中找出疑惑他們的問題。 

  太子府想必也十分想知道,皇帝和容侯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單是太子府,整個朝里朝外都想知道。 

  是以,這次回府的容天音再次「巧妙」的碰上同樣回府探視的容花月。 

  「妹妹也是要回府探視父親?」掀著帘子要下馬車的容花月看著停在前面的容天音,柔笑問道,那模樣就像是得意的孔雀,雖然容花月自持將自己的情緒收得極好。 

  「妹妹?」容天音眯著眼眸,上上下下看著一身亮麗裝扮的容花月。 

  向來自詡才貌雙全的容花月此時在容天音面前,竟顯得矮了那麼一截,早就在咸宜殿上見過了容天音的真容。 

  現在陽光下將那張惑人心弦的臉看在眼裡,容花月那塗了豆蔻的手緊緊捏著絲帕,漂亮的眸子散著淡淡的冷意,臉上卻是動人的笑容。 

  這張臉大部分都與容侯長得像,仔細看去,光潔的下巴處有一點淡紅的痣,介於喉嚨和下巴之間,淡淡的,不仔細難見到。 

  容天音略微抬頭時才隱約看得見,看得久了,會從那紅痣看到些妖艷的東西閃爍。 

  容花月眯了眯眼,她是個注意細節的人,在容侯下頷她也曾隱約見過這樣的紅痣。 

  「皇祖母說規矩便是規矩,輩份之間該怎麼叫也就該怎麼叫,妹妹可是忘了?」這一聲妹妹長妹妹短的,叫得好生不歡。 

  容天音當然記得皇太后那句話,太子比壽王年長,容花月嫁過去就是容天音的皇嫂,理應是該叫一句妹妹。這是輩份的排法,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不介意輩份的容天音正拿那雙幽美的黑眸仔細瞅著容花月,被容天音看得渾身一毛,容花月正待張嘴,就聽容天音隨意的聲音傳來:「太子妃替太子打理整個太子府,想必十分累吧。」 

  呃?容花月疑惑她怎麼突然將話題轉到這上面來。 

  「太子妃看上去比在侯府時憔悴了些呢,如此勞模範,確實是當得上姐姐這個稱號!其實我呢也不介意自己再年輕一些的,姐姐可要好生保重身體啊,特別是這張臉,太子英俊瀟洒,外面的女人個個貌美如花的,眼睛又毒,姐姐可別讓後院起火啊……」 

  容天音說話顛三倒四的,說得又直白,容花月一張如花似玉的臉早就扭曲得猙獰了起來。 

  容天音這是在諷刺她老了,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說老。 

  更何況容花月現在就是占著這一層,才將太子的心暫時擄了下來,當初太子可沒想過要娶她容花月,若不是非要在兩姐妹之間選擇,容花月根本就不可能是太子妃。 

  容花月皮笑肉不笑的:「妹妹且放心,姐姐自有分寸。」 

  「哦,那妹妹我就放心了!」容天音似笑非笑地瞅著容花月那些因壓抑情緒而扭曲的臉。 

  美人瑩瑩如玉,笑得春風得意,如同一道染了亮麗色彩的風景! 

  容花月更是咬牙,這張臉…… 

  容侯府的下人獃獃愣愣地將突然變成美人的容天音領進府,完全忘了曾經猙獰難看的容大小姐。 

  林氏直直盯著與女兒同行的容天音,眼底閃著嫉妒的光。 

  自咸宜宮上容天音現了真容后,林氏就知道當年為什麼容侯會允了容天音的行為。 

  孩子長到幾歲時,她就知道容天音越長越像容侯,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林氏對容天音的防備也漸漸落下,開始面對那張滿是胭脂粉的醜臉。 

  現在想想,是容戟故意隱藏的吧。 

  林氏又想起當年容侯娶她的原因,整張臉都唰白了。 

  「娘親!」容花月迎上林氏的目光,見其臉色難看,面上難掩擔憂的扶著林氏的手。 

  「娘沒事,你們回來就好!」林氏勉強露出笑容來,對容天音也仿若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 

  容天音嫁了個克妻短命鬼,以為會一命嗚呼,沒想到她命硬不說,現在還露出這副尊容來迷惑人,委實讓這對母女惱恨不已。 

  嫁給壽王那會,沒少被人津津樂道,現如今只怕又有人給她容天音搭上一條命中帶福,禍水美人的美名號了。 

  不論是容天音醜樣還是美貌,都將她才貌雙全的女兒風頭給蓋了過去。 

  也難怪林氏會對容天音不舒爽,可偏偏在人前她必須裝得慈母般相待。 

  「母親,」容天音對這女人並沒有好感,但眾目之下樣子還是要裝一下的。 

  林氏面有僵硬地點點頭,然後道:「侯爺知道你們要回府,早就等著了。」 

  兩人點頭,隨著林氏走。 

  父親知道她們會回來? 

  容天音多了個心眼,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或者說她回府就是件不太妥當的事情。 

  林氏說的是你們,而非你。 

  被疼寵的容天音回府看望是當然,可容花月雖然是容侯的女兒沒錯,可容侯對容花月並不如容天音那樣親昵。 

  似乎並沒有什麼可回府探視的,起碼不會讓父親意識到容花月會這個時候回府。 

  容天音思來想去,最後只能落在太子和壽王兩人之間的利益上。 

  果然,女人的籌碼就是利益嗎? 

  容天音被籌碼這個詞激得渾身不舒服,秀眉一皺。 

  容侯一生只娶了四個女人,兩個嫡妻,兩個擺設的大妾小妾。 

  從古代男人妻妾成群的典列來看來,容侯算是很委婉的一個了,起碼不會有風流史之類的發生身上,潔身自好的程度總讓那些想往他府上塞美人官員無可奈何。 

  一陣輕風吹起紗幕,薄繭長指撈住處,行出只用紗幕隔住的書案方圓,落坐在石桌邊。 

  容天音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容侯辦公的地方了,可是每次都有點震撼,繞著一大水塘而築的圓形兩層塔式的樓閣,一樓四面是淡色的紗幕,空間極寬大的地方擺設雅緻又奢侈,一樓全是容侯使用辦公的地方,四面臨水,只有一條曲橋遠遠的通過來。 

  容侯其實也是個極會享受的人,而且比皇帝還懂得享受! 

  別看這簡單的樣式,一樓的上下都設有機關,容侯辦公的地方怎麼可能會簡單。 

  明媚天,容侯會把阻擋四面的圍牆撤消,然後就是今天他們所見的這個樣子。 

  隔著石桌,一角衣袂從碧玉簟上垂下,遮了一半荷花圖案。 

  容天音仔細觀自己這個疼寵自己的父親,這下才發現,這個父親當真有種魅惑女人瘋狂的資本。 

  明明三十而過,可是在他的臉上卻找不著太多的歲月痕迹。 

  這樣的男人,若放在現代的生活里,那可是黃金漢。 

  當然,放在這個年代,容侯仍舊吸女無數。 

  很難想像得到,這樣的人會清心寡欲,不沾花惹草。 

  容侯屋裡的兩名妾室長得並不出色,都是中庸之姿,聽說那還是皇帝親自替他挑選的…… 

  做為容家人,而且還是受皇帝重用的人,傳宗接代的重任自然壓得沉沉的。 

  不得已,容侯便才答應納了兩名妾室,皇帝挑選的,他自是沒話可說,自然而然的受之。 

  「侯爺。」 

  面對自己的男人,林氏早已換上那副柔情似水的深情款款。 

  容侯淡淡地應下一聲,沒等兩個女兒開口,淡淡道:「都坐吧。」 

  夫君的不咸不淡的態度,讓林氏臉上的笑意減了些。 

  容天音看在眼裡,不由感嘆,古代的女人就是依附男人而活的生物,沒有自我,確實可憐啊。 

  當然,她並沒有要同情林氏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一句感慨。 

  一家四口圍坐在一塊,氣氛霎時尷尬了。 

  容天音沒有享受尷尬的嗜好,率先開口:「爹,您老人家怎麼得罪皇上的?這會兒罷工在府里,是不是被剝削了職務?」 

  容侯一愣,就是旁邊的林氏和容花月也驚訝的看她,彷彿她說了多麼愚蠢的話似的。 

  要知道,古代的女人若沒有一個強硬娘家後台支撐著,在有權有勢的夫家很難立足。 

  所以容天音這麼問,也不會有什麼不妥,只不過話里有些太過直白了。 

  「爹和皇上鬧了些脾氣,過後就不會有大礙了。」 

  是嗎? 

  為什麼她會在父親的眼裡看到一閃而逝的暗然,看著就不像只是鬧一場彆扭那麼簡單。 

  「你們母女也許久沒說說話了,本侯與天音說會兒話,下去吧。」容侯根本沒看林氏多麼蒼白的臉色,直接打發她們母女倆離開。 

  容花月身子僵了僵,在鐵青的臉上勉強擠出些笑來,「父親,女兒還有些……」 

  林氏趕緊將女兒扯住,對容侯道:「侯爺,妾身和月兒就先說會話。」 

  容花月抿緊了唇,沒再開口,雖然容侯看著好說話的人,可是那張臉擺出淡漠的表情時,卻讓人不寒而粟。 

  容侯點點頭,聲音到是溫和了些,「好好和你母親說說話,以後得了空常回府看看。」 

  明明是父女,說話卻如此的客套,她容花月當真是他容戟的女兒嗎? 

  容花月覺得很委屈,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什麼都比容天音做得好,什麼都比容天音出色。她容花月就是容侯的驕傲,可就算是她容花月再怎麼努力,都得不到容侯的關注。就算有,也是微乎其乎。 

  「是那病小子讓你回府的。」 

  等那對母女倆一走開,容侯就惱惱地問出這句話。 

  容天音愣了愣,她回府確實是秦執先開的口,但她本意也是想回府看看這個對自己好的父親。 

  「沒有,是女兒擔心爹爹的!」 

  「哼,」容侯淡淡地哼了下,「皇上對他愧疚,但本侯可對他沒有。」 

  容天音閃了閃,捕捉著容侯的話裡有話,聰明的她沒有多問,笑眯眯地討好著壓著怒的父親,「爹,您老人家的傷沒事吧?」 

  見女兒用擔憂的眼神瞅著自己,容侯臉上的表情鬆動了不少,「只是砸破了腦袋,過幾天便全消了,你能回府看望爹,有心了。」 

  順著視線看過去,果見容侯的額頭位置多了層淡淡的傷疤,顯然是用了上好的膏藥原因,傷口癒合得很好,是活肌的好膏藥。 

  只是…… 

  容天音盯著容侯的臉,瞳孔微縮到一種不可察覺的程度。 

  難道看到女兒臉上有這種神情,容侯愣了下,嘆息道:「你爹這次本意是想將你好好保護好的……」頓了頓,容侯再道:「放心吧,爹不會讓你有事的。皇上正值壯年之時,底下那些孩子就蠢蠢欲動,爹也是為了你好,接下來一切都要小心謹慎……當年的奪嫡,內憂外患……爹就是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將你娘親保護好,差點連你也……」說到此處,容侯臉上神色暗然,眼中有容天音也看不懂的傷。 

  「爹,」容天音動容地叫了聲。 

  這個爹是真心為她好的,真心待她的好父親。 

  曾經孤寒一身的容天音,心裡邊被注進某種柔軟的親情。 

  也許,這就是父愛吧。 

  感覺真不錯! 

  「這次爹不會讓你再出事了,」容侯語氣一轉,「秦執這小子看著溫和,淌著得還是皇家的血液,那人是怎麼樣的人,想必秦執也不會偏差到哪裡去。」 

  警醒人的告誡話語聽在容天音的耳里,讓她忍不住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父親看人的眼力勁這麼強,只怕連秦執那點偽裝都拆除得一乾二淨了。 

  皇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拉幫結派,向來是皇帝心中一大忌諱。 

  正如容侯所說,如今的褚國皇帝正值壯年,再坐個幾十年的皇帝都沒問題,怎麼可能讓你們底下這些小免崽子爬到他頭頂亂蹦。 

  容侯和皇帝之間的關係是從小建立起來的,彼此的了解就像是另一個自己一樣。 

  皇帝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容侯這個人才是最清楚,有什麼重大決斷的事情也由容侯來做一份參考。 

  可見,秦聞對容戟的信任度有多麼的強烈。 

  秦執,原來你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容天音心裡邊是有些失望的,畢竟那個人對自己挺溫柔的,起碼錶面功夫做得滴水不露,她有種被人利用的感覺。 

  見女兒這副模樣,容侯知道女兒聽進去了,也會想了。 

  自嫁了人後,容侯覺得容天音懂事了很多,性子也不像以往那樣野,或許這是秦執的功勞。 

  容侯雖不看不好秦執,可在女兒的這件事上,他還是挺感激那小子的。 

  容侯雖不看不好秦執,可在女兒的這件事上,他還是挺感激那小子的。 

  「爹這裡你也不用太擔心,皇上不聞不問的放任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不會要了你爹的命,」至於你的命,確是難說。容侯一雙眼暗了暗,對皇帝的話他深心不疑,當年可不就是差點就將他的天音弄死嗎?若不是他拼了命從邊關回來……今日便沒有了容天音了吧。 

  容天音眼神閃動了兩下,父親這是在向她透露實情? 

  說實在,容天音心裡是驚訝的,父親似乎真的信任著她這個女兒。 

  容天音一時別有茲味地瞅著這個便宜父親,難得深沉了起來。 

  父女倆這次沒有說太多話,容天音就出府了,容花月卻留下來在府中過夜,似真的有種要與林氏長談的打算。 

  出了容侯府,容天音就見到容花月那華麗的馬車停在最顯眼的地方,容天音想起那天容花月端紅酒要陷害自己的情形,瞳仁閃過冰寒。 

  長年孤寒,隱於黑暗的容天音心裡並沒有太多的善念,別人敢打她的主意,她便回敬你幾分。 

  而她這個幾分,足夠讓一個人生不如死了。 

  「壽王妃,您這是做什麼?」 

  沒等容天音靠近那輛馬車,太子府的隨從就已經一臉防備地攔下了她。 

  「哦,就是想看看太子妃座駕到底有多麼漂亮!既然不給看,那本妃也就不勉強了,」容天音烏瞳閃了閃,嘴角含著笑意。 

  那隨從臉紅了紅,壽王妃隨便看看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 

  在容天音轉身之際,一幾不可見的利光射進了太子妃的座駕。 

  那隨從納悶地看了看容天音走過來又轉身離開的背影,便終是沒有多想。雖然容天音變漂亮了,知道她性情的人根本就不敢招惹她,免得殃及禍害。 

  「王妃,馬上回府,還是?」霜雪打著車帘子,用眼神詢問容天音的意思。 

  容天音回頭掃了眼一直跟著自己的幾個武夫,有些無奈,想起自己早出來的緣由,打發著道:「到南集市那邊看看!」 

  壽王府就在東集市那個方向,容天音的意思是要停留在外了。 

  清苒涼涼地開口說:「王爺吩咐了,讓王妃出了容侯府就即刻回府。」 

  容天音低首盯了清苒好一會兒,似笑非笑地道:「喲,你到是忠心,但清苒妹子是不是忘了如今你的主子是誰?」 

  清苒身子震了震,臉色青了又白,咬牙切齒道:「王爺只是擔心王妃在外面有危險,特地吩咐奴婢一聲,還請王妃勿惱。既然王妃想隨處看看,奴婢也不敢阻攔。」 

  容天音好笑地看著這個清苒,這人到是將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 

  只怕秦執不是擔心她有危險,而是怕她在外面惹事生非,給壽王府丟臉吧。 

  畢竟容天音的前科就擺在那裡,也怪不得秦執會擔心。 

  容天音卻想不到,她這一趟南市,會遇到後來與她糾葛不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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