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久了自是熟練。”年芊嫵不冷不熱的回。
“本王還真是看不出,你居然是安以墨的徒弟。”皇甫瑾頓了頓,話鋒忽然一轉,“難怪你哥哥會投靠三皇兄。”
“我與安以墨的關係是私人關係,與我的家人無關。”年芊嫵停下腳步,語氣、表情十分認真地道。
“你讓本王如何信你?”皇甫瑾也停下了腳步,眼中的情緒暗晦不明,讓人摸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麽。
年芊嫵回視他,正色道:“你不需要相信我,倒是應該想想,如何對你的臣子一視同仁。待你登基為帝時,身邊才會多些忠臣良將。”
“你這是在為你們年家尋後路?”皇甫瑾似笑非笑地看著年芊嫵。
“隨你怎麽想。”年芊嫵被人戳中心思,索性拒絕再說話,快步向前山而去。
皇甫瑾跟在她身後,覺得這氣氛太沉靜,便尋個話題,“本王納了星兒為妾”
年芊嫵絲毫沒有停頓腳步,他納妾與她何幹?
“星兒是綰綰的婢女,與她情同姐妹。”皇甫瑾好似自言自語一般的繼續道。
年芊嫵愣了下,慢了些腳步,看向他,“愛屋及烏?”
皇甫瑾自嘲地笑笑,那些過往的原因,他並不想再提起。
年芊嫵見他不想說,也不多問,便道:“那不是很好?一妻一妾。”
“年芊嫵!”皇甫瑾咬牙切齒。
年芊嫵不解地看著他眼中的怒火,真是怕了他,怎麽就這麽愛發脾氣?
皇甫燁遞了折子給嘉康帝,請求嘉康帝恩準他們在邊城成親。
其後,嘉康帝很快便派特使送來了賜婚聖旨。
他將消息帶給霍涼染的時候,她笑顏如花的嬌羞模樣,一下子便深深的刻入了他的心裏。
隻是,也有些事成了他心頭的夢魘。
比如說,那兩匹紅綢放在她的房中多日,她也未曾想親手做喜服給他。
人一旦生了懷疑,那懷疑就會如野草般,瘋狂的滋生。
他越來越感覺不對,卻仍在拚命的壓抑著,試圖粉飾太平。
日子一天一天的飛逝,眼見就快到他們大婚的日子了。
那天,他還是忍不住的試探道:“綰綰,你喜歡什麽樣式的喜服?一會兒裁縫過來取這兩匹紅綢,為我們做喜服。”
“隻要嫁的人是你,喜服的樣式不重要。”霍涼染嬌羞的笑望他。
皇甫燁的神情瞬間凝滯,他很少這般失態。或者也可以說,他從來沒有這般失態過。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起身,他想要衝出這間讓他窒息的房。
他直直地盯著她嬌羞的麵容,努力地在她的臉上尋找著破綻。
可是沒有,她的反應是那麽自然。
到底是偽裝得好,還是有些承諾,她已經忘記了?
對,一定是忘記了。他的綰綰是最不會偽裝的女子。他喜歡的就是她真實的性子,與浮華中的那些女子都不同。
沒有再聽到他的聲音,她不禁抬頭看去,便見他正眼神複雜地盯著她。
她的眼底一抹驚色極快閃過,“燁,你怎麽了?”
皇甫燁被她的話驚醒,唇角微彎,“你剛剛的樣子很美。”
她聞言,嬌顏飛紅。
“綰綰……”他輕喃一聲,忽然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比以往每一次都急,不給她絲毫反抗和拒絕的機會。
他將她壓倒在床上,心裏竟是陣陣地疼。
唇,微微地顫抖著,他心底莫名的升起了害怕之意,好似下一瞬,他便會失去她。
他貼上她紅透的耳廓,霸道的聲音裏隱隱透著哀求,“綰綰,說你愛我。”
“燁,我愛你。”她呼吸急促的呢喃。
隻是,下一瞬,她眼中的沉淪微一凝滯……
因為深愛,所以相信。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深究。
皇甫燁請了邊城中最好的裁縫為他們縫製喜服,並命其用最好的麵料,縫製最高貴的款式。
而那兩匹紅綢,他拿回書房,鎖進了櫃子裏。
不是他有所保留,而是這兩匹獨一無二的紅綢,隻有她配剪裁。
但,鎖起的又何止是兩匹紅綢……
裁縫將喜服拿來時,霍涼染隻是隨口讚了兩聲,並未提及麵料的事情。
邊城雖不比皇城,但皇甫燁還是讓人將不大的靖王府布置得甚為喜慶。
上次大婚,他們彼此心裏都留下太多的遺憾。這一次,他想多留些美好給她,等到他們老了,還能笑著回憶這一刻,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喜堂之上,她藏在喜服袍袖中的素手,緩緩握緊成拳。忽然,有人握住她緊攥的拳頭,在她耳邊溫和地問:“怎麽了?緊張?”
她一怔,放開緊攥的拳頭,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別緊張,我就在你身邊。”皇甫燁將唇貼在她的耳邊,戲謔道。
一陣酥麻從耳邊蔓延開來,瞬間擊中她的心。她下意識的掙了掙被他握住的手,沒能掙開,隻好低聲與他商量:“燁,你快鬆手,這不合規矩,讓人看到不好。”
“本王今兒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於本王是怎樣的意義。”皇甫燁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明顯不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
她心裏的一角有些微的崩塌,鼻子一酸,眼眶不禁濕熱。
“值得嗎?”她脫口問。
“值得!”皇甫燁凝著身旁的她,“這世上唯有你值得我傾盡所有。”
她蓋著蓋頭,看不到他的眼中零星閃爍的苦澀。但,他的許諾卻盤旋在她的耳邊,久久沒有散去。最後,銘刻在她的心頭……
“一拜天地。”
司儀的聲音高亢的響起,他溫柔地握著她的手,與她一起下拜。
“二拜高堂。”
他們均沒有高堂在場,他便拉著她再次拜了天地,讓天地為媒,來見證他們的婚禮。
“夫妻對拜。”
最後一拜落下,她第二次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前來觀禮的邊城要員,不禁唏噓,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手牽手拜堂的。
難怪,世間傳言,靖王極為寵愛這位貧民王妃。
“禮成,送入洞房。”
司儀喜悅的尾音落下,皇甫燁將霍涼染拉到一旁,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她,忽然俯身,在她耳邊曖昧的道:“先讓無心陪你回房,我招呼完客人,便回去與你‘洞房’。”
他故意咬重“洞房”兩個字,想看她臉紅的嬌羞樣子。可話音落下他才忽然想起,她這會兒蓋著蓋頭,他什麽都看不見……
他不舍的鬆開她的手,無心上前扶過她。他定定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即便她的背影已經消失,他仍是不願收回視線……
夜色如墨,瑜王府的書房中沒有點燈,卻時而會傳出些細微的響動。
“啪——”
瓷器碎裂的聲音,徹底的打破了夜的靜寂。
隨之,屋子裏響起皇甫瑾癡癡的笑聲,“綰綰,這一次,你幸福了嗎?”
他的心好疼好疼,疼得他忍不住,便隻能用這樣的辦法來麻醉自己。
他以為放手了,將她藏在了記憶的深處,他便可以忘記。
可是,在得知她成親的消息時,他還是痛了……
“綰綰,這一次,你一定要幸福。”他夢囈般呢喃,靠在椅背上,微微昂著頭,讓眼中的淚水可以倒流。
“綰綰,若是皇兄仍是不能讓你幸福,我必會踏平邊城。”他狠狠地許下誓言,卻又忽然覺得自己這誓言很可笑。
不管皇甫燁待她好不好,她都舍不得讓他受傷一分。
他自嘲的大笑出聲,發泄一般得將手中的酒壺摔出去。
“啪——”
酒壺在書房門口破裂,驚得門外的星兒一頓腳步,隨即急切地推門而入。
皇甫瑾氤氳的眸子,充滿戾氣的向門口掃去。
星兒被嚇得一哆嗦,怯懦著不敢再上前。
“給本王滾出去!”皇甫瑾毫不掩飾眼中的厭惡。即便在這間暗黑的房間裏,他的目光依舊化成了兩道冰錐,直紮人心。
星兒的身子顫了顫,明眸布滿水霧。她咬緊下唇,轉身便要跑出去,卻在一隻腳踏出門時,遲疑著又收了回來,竟是抬手將門扉關上。
她轉身,在他的盯視下,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一段不遠的距離,她仿若用了一輩子的力氣才走到他的麵前。
素手微抬,去解腰間的絲帶。
“你做什麽?”皇甫瑾嫌惡地盯著她,“若是還想本王尊重你,就現在給本王出去。”
“星兒不要王爺的尊重,隻想真真正正的做王爺的女人。”星兒將腰帶扯落,外袍瞬間大敞:“王爺,即便您將星兒當成主子的替身也好。”說完已將外袍,中衣退下。
怒火瞬間燒紅了皇甫瑾的雙眼,“你不配與她比。”
“是。我是不配與主子比。”星兒笑著落淚,“可是她不愛王爺,我卻愛王爺愛得連命都可以不要。王爺可曾想過,主子就算是再好,她也永遠不會嫁給王爺。可是我不一樣,我是王爺的女人,我可以陪在王爺身邊一輩子,陪王爺一起麵對風雨,不離不棄。主子的確美好,美好得就像是花兒一樣,但她卻隻為靖王綻放。”
皇甫瑾眼中的怒意凝滯,心頭密密的疼著。
“王爺,星兒什麽都不敢求,隻想要個子嗣。星兒不想到死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星兒用力地閉上眼,將肚兜扯落,緩緩跪了下去。
“噗通”,膝蓋磕上地麵的聲音,像是她再一次卑微的祈求。
她的視線裏,黑色的朝靴晃動。須臾,她聽到門扉被拉開,再大力的甩上。暗黑的屋子裏,已經隻剩下她一個人。
淚,悄無聲息的滑落。她的膝蓋一軟,跌坐在地……
慈雲山的夜很靜,年芊嫵在安以墨的院外躊躇良久,最後還是轉了身。
忽然,他的聲音自她的身後響起,“你來找我?”
她驚得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急急的扶住身邊的大樹,才幸免於難。
而他就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雙手環胸,冷眼看著她的慌亂。
“師父,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她尷尬地想逃。
“既然來了,我就考考你。”安以墨隨手一指地上那株草,問道。
“野草。”年芊嫵抽抽唇角。
“今夜我便會離開這裏,你好生的看書。我說不上什麽時候就會過來考考你。”安以墨淡淡的交代著,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嗯。”年芊嫵失落的應聲,又努力的笑笑,“師父,一路順風。”
“嗯。你也保重。”安以墨頷首,轉身向院子裏走去。
年芊嫵對著他的背影用心地笑了笑,淒然的轉身離開。就這樣吧!讓那為愛而生的悸動,永遠藏於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