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什麽？不會再來招惹我了？還是不會再愛我了？”她氤氳的視線已經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仍是想要一個明白。
若不是被困在井下，若不是他今夜舍命救她，她也許永遠都不會問他，到底他們之間有著什麽問題，非要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她。
他的視線閃躲開她質問的視線，深吸一口氣，才回她：“本王不會再招惹你了。”
“那愛呢？你也能做到不再愛嗎？”她的聲音極小，好像是在問自己。
她恨這樣的自己，恨不得將愛他的心挖出來扔掉。
隻是，若沒有了心，她也就活不成了……
他不再言語，如同之前回避她一般，別開視線，不看她，也不回她的話。
她憤恨地盯著他的側臉，“皇甫燁，你個懦夫，你看著我。”
他似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始終無動於衷的不看她，亦沒有一點多餘的反應。
她不禁輕笑，他永遠能做到比她藏得深，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掩飾的那麽好。
若是沒有今夜的舍命相救，她甚至不敢想象，他對她也是有著一絲情意的。
“皇甫燁，你個懦夫，你為什麽不看我？”淚水順著臉頰流入口中，她品出了苦澀的味道，就如同愛的苦果。
她越發的不甘，憑什麽隻有她一個人痛，他將事情惹出來後，他卻可以這般無動於衷的不理她。
憑什麽？
“皇甫燁，我再也不愛你了，再也不愛你了。”她狠狠的抹去臉上的淚水，剛欲別過臉去，他卻忽然拉住她，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她被吻得微一怔愣，隨即便瘋了一般的回吻他。
他被她撩撥起了火，低吼一聲，將她壓在井壁上，抵死纏綿……
直到她快要無法呼吸之時，他這才錯開她的口，來啃食她的脖頸。
她急喘幾口氣，便去推埋在她的脖頸間的頭，“皇甫燁，你停下，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
他直起身，不滿地瞪著她，狠狠地道：“磨人的妖精。”
她也不甘示弱，直接瞪了回去，“我們的話還沒說完，你休想占我便宜。”
“你是本王的王妃，這怎麽能算是占你的便宜？”他不滿的反駁。
“你的王妃已經死了，你可別在這瞎認。”她不客氣的頂回去。
他無奈地輕歎一聲，複又道：“綰綰，什麽都別再問了，再信本王一次，行嗎？”
“再信你一次？我憑什麽再傻傻的信你？又要去信你什麽？”她不會再糊裏糊塗的，像以前一樣的傻。
“綰綰，待本王奪下皇位後，本王定會接你回宮，再不負你。”皇甫燁在她的逼視下，不得不提前將計劃說出。
“若是你得不到皇位呢？”她反問。
“不可能！”他下意識地反駁。
“到底是不可能，還是你不敢想那個結果？”
他被問得噤了聲，眸中有不甘，有掙紮……
“就算是那皇位最後是你的，也沒有人知道，那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
而那時，她在哪？
若是青春已經不在，她還能否如年少輕狂時一般的愛著他？
時間是無情的，足以沉澱許多的事情……
她別過臉，大有言盡於此的意思。
他透過黑暗，看著她的側臉，唇瓣動了幾下，最後卻不舍的收回了視線。
漆黑的井底，沒有人再開口，隻有遠處的靡靡之樂隱約傳來。
他以為，他們很快就會脫險，可世事難料，他們在枯井中等了一夜，也沒能等來營救他們的人。
兩道身影固執的背對著，那個解不開的結是插在他們心頭的利刃。
時間在暗夜裏流逝，遠處的喧鬧漸漸的安歇時，井中卻響起了細碎的呻吟。
她微一驚怔，猶豫著轉頭看去，憑借著井口照射進來的月光，看著已經陷入混沌中的他，驚得脫口問道：“皇甫燁，你怎麽了？”
她的聲音落下半晌，也沒有人回應她一句。
“皇甫燁？”她不得不湊近他一點，抬手推推他，他的身子卻忽然向一邊倒了去。
她急忙伸出手，在他的頭磕向井壁前，擋在了他的腦後。他安然無事，她白皙的手背卻因此磨破了皮。
她顧不得自己的疼痛，急忙將他的頭攬回來。手指不甚滑到他的臉頰時，心裏狠狠一震，脫口問道：“你的頭怎麽這麽熱？”
隻是，她的聲音落下許久，他也沒有半點回應。
“皇甫燁，你醒醒，你不能睡。”她不敢大聲喚他，怕引來刺客，隻能俯在他的耳邊，聲音低低的，一遍一遍地喚著他。
她的聲音越來越不清晰，漸漸地哽咽得無法成聲，已是淚流滿麵。
“綰綰……”他血色盡失地唇瓣動了動，模糊地吐出兩個字。
“皇甫燁，你能聽到我說話，對不對？”她拍拍他的臉，卻不見他有任何的反應。
“你醒醒，你若是有事，我怎麽辦？”她此時已經六神無主，“你說過，我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不可以言而無信，我不想死在這裏。”
正當絕望一點點的侵蝕她之時，皇甫燁忽然發出了模糊的音，“綰綰，別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一定不會……”她低泣著承諾道。
“綰綰，等我……等我去接你……”他全無意識的夢囈。
“好，我等你，可是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她明知道他聽不到，卻還是回應著他的每一句話。
“綰綰……別走……別與九皇弟走……我不能沒有你……”
“綰綰……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皇甫燁，你個壞人，你知不知道，最痛的不是外在的傷害，而是我心裏的傷。”她漸漸失了控，全身不停地顫抖著：“而我的心，隻有你一個人能傷……”
在經曆了那麽多的傷害後，她最在意的男人，始終還是他。
她也想問自己這是為什麽？可是，終究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有種感情，是從心底不由自主發出的，她控製不了，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將這種感覺掩飾。
可是，就算是掩飾得再好，也終究有一日會被揭去外邊的偽裝，將一切再次暴露在陽光下，再次傷傷傷……
“綰綰……”
“皇甫燁，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她凝眸望著昏迷的他，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不舍的放了手，讓他靠在井壁上。
她站起身，打量了片刻井口。她試探著攀上有些微凹凸不平的井壁，想要試著爬上去。
隻是，那些棱角太小，她的手根本抓不住。但她卻不敢放棄，她還要救他。
她的指尖一次次的滑過堅硬的井壁，留下一道道血痕。
十指連心，她卻仿若感覺不到疼一般，摔下來便再爬起，直到再也沒有一點爬起來的力氣，她才頹廢的跌坐在地上。
“皇甫燁，怎麽辦？我出不去，我救不了你。”她看著全無知覺的男人，心如身子一般無力。
“皇甫燁，不要有事，你剛剛還說讓我等你，你不能言而無信。”她費力地將身子挪過來，圈著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沒有了外界的紛紛擾擾，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生死麵前，人總是能摒棄一些恩怨情仇，隻希望對方可以活下去……
她曾恨他，恨不得與他一起下地獄，可真的麵對死亡時，她才明白，深入骨髓的愛是不會希望同死的。
皇甫燁，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靠在他的肩頭，恢複了一會兒體力，便不敢再沉浸在悲傷中，再次站起身，去攀爬那難以爬上去的井壁。
一次一次跌落，她便一次次的從失敗中總結原因。
若是她都放棄了，他該怎麽辦？
在數次失敗的教訓中，她的十指已經失去了知覺之時，她終於爬高了些。
她望著那越來越近的井口，心裏剛湧上喜悅之情，腳下一滑，人便摔了下去。
她的身子從高處重重地落下，腳腕處隨即傳來一股難忍的刺痛，疼得她頓時冷汗淋漓。
她卻顧不上自己的疼痛，扶著井壁站起，試著將全身的力氣都放在另外一條腿上，又是一番的努力，結果卻都是以失敗告終。
她腳腕上的傷，因此一傷再傷。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摔下來後，即便她心裏仍是不想放棄，卻已經沒有力氣再爬。
她靠在他的身邊，沒有再哭，而是輕輕地笑了。
“皇甫燁，我一直不希望與你同死，看來老天總是喜歡逆著我的意思。”她看著他燒紅了的側臉，將他不停顫抖著的身子抱入懷中。
如果，這便是他們的命，她認命了。
至少這一刻，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傷害，這也是一種幸福。
“皇甫燁，若是有來生，但願我們之間可以少一點傷害。”她幸福的笑望著他，“皇甫燁，如果我們還能出去，我一定不會再恨你。”
心中的愛，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這般的清晰。
曾經她愛他，卻不懂如何愛，可是，這一刻她懂了。
愛，是她心裏的感受，她一個人的事情。
無關乎明天，無關乎他愛不愛她。
“皇甫燁，我隻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活著……”
這一夜，她似乎看透了許多事情。
曾經她很痛，很痛，卻仍是不願意放手。
但，現在他痛了，她才能決定為他而放手。
愛一場，夢一場，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吧！
他去爭他的帝位，她做平凡的她，踏上旅途去找爹爹，星兒……
“皇甫燁，若是愛太痛，就讓我們相忘於江湖吧！”
她灼熱的淚滴落在他的臉上，沁入他的心間。他好似感覺到了她的傷，輕顫了下睫毛，緊閉的雙眸，略微睜開一條縫隙。
“綰綰，別哭……”他費力地抬起受傷的胳膊，覆上她的手，“別哭，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死……”
她愣了愣，才破涕為笑：“你要記得說話算數。”
“好，我一定不會騙你……”他嗓音嘶啞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