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人間本就是地獄
“豪橫！”
郭磊哈哈一笑，直接盤膝坐了下去。
褚飛燕見了，也坐在了對麵。郭磊一招手，石重將烤好的全羊直接抬了過來。
然後，給兩人搬來了酒水，郭磊隨手拿起插在羊腿上的刀子，切了一塊，“星月當空，褚兄遠道而來，想必也餓了。”
“沒有什麽好招待的，不過，酒肉卻是管夠！”
褚飛燕豪爽的直接拿起另一把刀，切了一塊羊肉就塞到了自己嘴裏。
然後，舉起了壇子，咕咚咕咚的就喝了兩大口。
這才放下刀子，壇子，一抹嘴道，“郎君賞賜，某得兜著。不過，我麾下的弟兄們還餓著肚子，某這個做頭領的，實在沒心思在這大吃大喝。”
“郎君若是沒有心思擒拿某去請功的話，那褚某就厚顏相問一句，郎君先前所說的子時前來取糧，不知是否為真？”
“在壺口關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我存了一千石糧草應急用。”
郭磊微微一笑，“等一會我就把具體的位置給你。那地方頗為隱蔽，又設置了不少陷阱。不過以褚兄的手段，想必也不再話下。”
一千石糧，說多不多。
不過三萬斤罷了。
若是加上野菜什麽的，卻也足夠他和麾下的五百騎兵吃一個月的了。
可問題是，哪裏離著青雲山還有百多裏呢，郭磊竟然在那荒山上放一千石糧食，安平裏已經糧食多的沒處放了麽？
郭磊隱約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道，“正所謂狡兔三窟，我在那放點糧食，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
那一處糧草，每隔著三個月，郭磊都會派出麾下的商隊進行一次秘密轉運。上黨本就地廣人稀，璐縣又偏，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人察覺。
“郎君真是謹慎之人！”
褚飛燕挑了一下眉頭，“聽聞郎君生意遍布四方，與冀州不少豪強大戶都有錢糧往來。褚某雖不才，手中卻也有一些錢財。”
“不知，郎君能否幫忙，為褚某也收購一些？至於價格，褚某願意多付兩成！”
褚飛燕雖然也聚集了一些人，開田種糧，可所得畢竟有限。
主要還是以外出劫掠為主。
糧草沉重，褚飛燕麾下又多騎兵，不好搬運。所以，每一次都隻是盡量的拿些金銀之類的貴重之物。
若是尋常的年景，還會有一些為了利潤不惜鋌而走險的大戶跟他們做生意，可如今數州大旱，不少豪強都囤積糧草在手，根本就不賣了。
這也導致褚飛燕他們的處境越來越艱難。
“倒也不是不可行，我對於褚兄落草，其實是報以同情的。若是能活的下去，誰願意做這種刀頭舔血，又讓祖宗蒙羞的事？”
郭磊歎了口氣，“說到底，還是這該死的世道害的。不過，褚兄這一次，突然的找到張白騎，還找我安平裏的麻煩，總也要給我一個交代才是。”
“不然，若是褚兄他日再次翻臉，那我給你做買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家的腳麵子？”
褚飛燕兩眼微微眯了眯，在他眼中，郭磊身高不過六尺，嘴角的胡須甚至還是絨毛，不過一毛頭少年郎罷了。
可偏偏做事謹慎，手段圓滑，說話更是老氣橫秋，滴水不漏。
莫非真的是天下將亂，必出妖孽？
至少他褚飛燕在郭磊這個年紀，還隻懂得好勇鬥狠，持刀殺人。可沒這份氣度和心智。
褚飛燕按下心中念頭，臉上哈哈一笑，“郎君多慮了，褚某保證絕不跟郎君為敵，而且，以後郎君的商隊隻要掛上褚某的燕子旗，褚某保證其暢通無阻。”
郭磊笑眯眯的盯著他，不說話。
褚飛燕見他不信，眉頭皺了起來。
“郎君若想知道，那在下也不敢隱瞞。前些日子，太平道一位上使派了人傳信與某。讓某前來相助張白騎。”
郭磊低著頭，眼中寒光一閃而過。
太平道？
“不知那位上使叫什麽？還請褚兄告知，小弟願再拿出千石糧草為酬！”郭磊抬頭笑道。
褚飛燕啞然一笑，“郎君多慮了，張白騎去年已經信奉了太平道，照某猜測，當是他請托了那位上使讓某相助的。”
郭磊不置可否的直接道，“唐周？”
褚飛燕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
郭磊笑了，“果然是他。”
褚飛燕眨巴眨巴眼，在他看來，唐周乃是大賢良師的弟子，一直追隨大賢良師在冀州活動，怎麽也不可能跟上黨的郭磊結仇吧？
可現實就是這麽的出人意料。
郭磊也沒想到，這後麵竟然有唐周的小黑手在。
他先是派出了周倉，如今又利用張白騎，褚飛燕來算計自己。而說起來，隻不過是因為當初自己跟他有那麽一點過節罷了！
心胸如此狹隘，睚眥必報之人，決不能讓他活到太平道起事！
不然還不知會發生什麽意外。
郭磊臉上掛著笑，心中卻已經泛起了森冷的殺意！
他要的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不給他活路的人，不管什麽身份，不管什麽來頭，他郭磊的刀，都會毫不猶豫的揮下去！
褚飛燕久經沙場，對於殺意何等敏銳？他輕輕的瞥了郭磊一眼，此子，好大的殺心！
郭磊用手搓搓臉頰，“多謝褚兄告知，那一千石的糧草，我會派人送上。”
褚飛燕搖頭拒絕，“不必了，人是郎君自己猜出來的，而且，在下也沒有承認過。”
“也是，褚兄今晚什麽都沒說。”
郭磊看出了他的顧慮，也沒再堅持。當即兩人又商議了一下糧草交易的事情，郭磊給褚飛燕提供一萬石的糧食，褚飛燕打算給郭磊五百金。
可郭磊拒絕了。
粗黍這兩年已經漲到了兩百錢一石，至於粟，更是接近三百。
實際上卻是有價無市，或者說，想要湊齊這一萬石的糧食很難，所以，五百金不算少，也不算多。
可郭磊還是拒絕了。
相比起糧食來，他更想要的是人口。
而且郭磊言明了，隻要健婦，少年，不要成年男子。自然是不想褚飛燕暗中做什麽手腳。
褚飛燕想也不想就答應起來，隻要有了足夠的糧食，他就能吞並其他的山賊，到時候，劫掠都給郭磊便是！
兩人商談妥當了，郭磊又閑聊似的打聽起了褚飛燕的情況。
褚飛燕十二歲的時候，父親就被豪強打死了，母親去告狀，結果，反被那豪強之子給抓去淩辱，回家後給褚飛燕丟下一句，這世道，不給咱們活路，阿母也管不了你了。然後就上吊了。
從那天起，褚飛燕的心中就埋上了仇恨。
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直到有一天，他得知那家豪強要娶親的消息後，自己找到了附近的山賊，引了山賊下山。
將那豪強滅門，而褚飛燕自己，親手將害了他父母的凶手給殺了！然後，褚飛燕隨著山賊，上山落草。
望著拿了糧食地圖，背著兩手離去的褚飛燕，成廉慢慢的走了出來，聲音沙啞道，“此人，也是個苦命之人！”
郭磊恍惚了一下。
他好似看見了一個少年，帶著倔強，在風雨中上山，在山賊的刀劍下，顫顫巍巍的控訴，他仿佛看見了月光下，一個如狼一般的少年，揮刀染血……
“人間，本就是地獄！”
郭磊輕歎一聲，慢慢的轉身回了青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