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猛古人
“借水?”眾人不由一陣茫然。
劉何卻是兩眼一亮,“郎君的意思,莫非是將這木頭放於水中,而後以藤蔓拖拽,逆水而上?”
郭磊點了點頭,“我看那邊的樹木,離著河水並不遠。”
“如此一來,豈不省去了搬運之苦?”侯三和身後一幹遊俠頓時大喜。
他們性情好勝,想著在一幹工匠和郭磊的鄰居們麵前露露臉,這才搶了搬運的活。
可一上手才知道,這實在不是什麽好活。
奈何大話已經放出,隻能強撐著趕了來。若是再走兩趟,隻怕他們便站不起來了。
“郎君果然大才!”
一幹少年紛紛脫口稱讚,郭磊連忙謙虛,不過臉上也是難掩得意。論身手,他沒準是最差的。可論腦子靈活,能充分的利用周圍條件,這些人怕是隻能甘拜下風了。
讓方麻請些村裏婦人,在這裏架起陶釜做飯,以供吃食。
郭磊帶了一幹少年,打算親自去施展運木大計。
哪成想走了還不到一半的功夫,便看見郭真等人正從岸上走來。
等離得近了,才發現一個工匠正拿著一根粗大的毛竹,正對著水裏指指點點。
眾人不禁朝著河裏一看,隻見一排粗大的木頭正漂浮在上麵。再看郭真等人,手裏握著的不正是藤蔓麽?
“眼見幾位郎君抬了長木便走,我等還呼喚半晌,恐幾位郎君扛不住哩。不成想,郎君們年歲不大,氣力卻是不小,實在是讓人服氣哩。”郭真咧嘴一笑,對著侯三等人道。
侯三等人張張嘴,滿臉通紅。
“世伯,這主意是你想的?”
“我哪有這等本事?是這位匠人想的。”
“以前的時候有主家需要大的木料,用過此法。”跟在郭真身邊的那位木匠,約有四十歲上下,聞言憨厚一笑。
……
郭磊更是嘴角抽搐幾下,被劉何幾人誇讚兩句,就以為別人想不到?
何其天真,何其,尷尬!
“世伯,讓黑妞記下,這匠人此獻運木之法當賞百錢。”
“哎呦,多謝主家,多謝主家。”那老木匠聞言大喜,差點沒將手中撐木的竹子都扔了。
郭真張張嘴,就這便賞賜百錢?這不是敗家麽?可郭磊話都說出來了,他隻能無奈的點頭應下。
“老丈……”
“可不敢哩。”老木匠一激靈,差點沒跪下。漢律明確規定,良賤不能通婚,甚至有官員入賤民所居者,視為德行有虧的說法。
若是因為這一稱呼,連累了這位郎君,豈不是給自己招惹禍事?
故惶恐道,“我等乃賤民,萬不敢當郎君這般稱呼。郎君若不嫌棄,便喚我馬木匠就是。”
“那我便喚你馬工吧。”郭磊鼻子微微一抽,這時候工匠身份低賤,他一客氣反而嚇到了他們,“勞煩馬工跟諸位匠人說,用心做活,隻要活幹的好,幹的漂亮,我不吝賞賜。”
“主家仁慈,主家仁慈……”
郭磊點點頭,便帶了眾人,繼續朝著砍伐樹木的地方而去。
反正都來了,總不能半路折返不是?
“便是沒有那工匠,咱不也一樣運木頭麽?”
劉何微一皺眉道,“且他不過是尋了前人之法,郎君卻是自己想的主意,賞他作甚哩?”
“今日方來,許些錢財讓他們安心罷了。”
郭磊隨口道,“後麵還有事,需他們費些心神。”
劉何這才作罷。
等到了伐木的地方,郭磊不由暗暗咂舌。
隻見入眼處,多是一抱粗細的大樹,樹皮滄桑粗裂,樹冠如蓋。有的筆挺如刺天寶劍,有的則蜿蜒如虯龍橫空。
雖多是楊樹,槐樹,榆樹等一些北方的樹種,可一看年歲便許久了,都是上好的木料。
地上還有二十多棵砍倒的樹木,一眾匠人還有裏內之人正在準備托運。
郭磊見狀,便讓人多砍了些。
而後讓人橫了兩棵木頭,郭磊叫了幾名石匠,親自帶著他們過了河,來到了對麵的山坡之上。
這裏的山並不高,卻向東連綿不絕。隻要站的稍微高些,便可隱約望見東邊有一片縱橫不絕的山脈身影,好似巨龍一般盤握在大地之上。
應是太行山脈吧。
郭磊心中暗自一動,這才找了石匠,讓他們開采一些巨石。而後,郭磊將想要製作的石磨,石碓的模樣跟他們說了。
幾個石匠麵麵相覷,半晌,其中一個年老者沉吟道,“郎君說的可是足碓?”
郭磊大喜,“老匠人如何稱呼?”
“勞郎君垂問,老朽石老三。”
“石匠人莫不是見過那足碓?”郭磊忙問。
那匠人遲疑道,“曾在縣裏為貴人做過兩次,卻不知是作何用。”
“舂米的。”
郭磊擺擺手,“那石磨也是一樣,我需要做十個石磨,可大,可小。那石碓便做百個吧。不知需要多少時日?”
“怕得三月。”
這麽長?不過一想這些石匠隻有八九個人,點頭道,“好,每做成一個石磨,你等可得錢五十,一個石碓錢二十。”
“這些人,便由你統一管著。先將所需的石料開采出來,而後盡快做出兩件成品來讓我看看。”
一眾石匠聞言不由大喜,一個月便有四百錢拿著,還能平白得些賞賜?
這樣的好事到哪去找?自是紛紛道謝。
郭磊深知錢放在手裏,那就是個死物,等黃巾一起,亂世到來,不頂吃喝,不當刀斧。
隻有化作生產力,才能變做自己手裏的力量,立足的根本。
所以略微客氣兩句,便讓他們繼續幹活。自己在好奇的在旁邊看著。
石匠的工具以鐵鑿和鐵鑿為主。他們先選好了位置,並不是一點點的單純的將石頭鑿開,而是先鑿了一排深眼。
然後,便尋了些幹柴開始生火。
烈火烘烤一番後,又取了筐子取水一潑,一會又開始用錘子敲打起來……
如此循環幾次,隻用了半個時辰的樣子,便用一根木棍便將一塊幾乎比他還高的石頭翹了下來。
熱脹冷縮,杠杆原理?
郭磊呆呆的望著,有些發傻。見那石頭滾到了腳下,郭磊沒吭聲,想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麽做。這麽重的石頭,隻怕搬不動吧?
結果,匠人中很快便有人在石老三的指揮下,去山上砍了十幾根碗口粗細的木頭,削去了枝丫,而後將石頭翹起,木棍橫鋪在下麵,稍一用力,石頭就在橫木上滾了起來。
“告訴黑子,讓他再運木料的時候,將這些石料放上,一並帶走。”石老三道。
將那木料當成木筏了?
郭磊張張嘴,感覺有點懵,這些真的隻是些賤民工匠?
“不必了。”郭磊忙喝了一聲,走過去道,“這些石料想要運到木頭上,怕不容易……”
“郎君莫要擔心,將那些長木送到這邊紮了,將石料放上慢慢下水,小老兒保證誤不了郎君的事。”
還有這操作?
郭磊一陣赧然,不由幹咳兩聲,“其實我倒有個方法,石工你看看是否可行。”
石老三麵色微變,忙笑道,“郎君是貴人,這等粗活,豈敢勞您費神?”
我去,這是瞧不上我,怕我裹亂麽?
郭磊冷笑一聲,“你且聽聽再說。我是想在這兩邊鑿尖,而後插入橫木之內。”
“噢,郎君竟知榫卯技藝?”石老三意外道。
郭磊嘴角微抽,所謂的榫卯就是利用凸起,凹陷進行拚接,凹陷的部分叫卯,凸出的部分叫榫。
這種木匠工藝很流行麽?
郭磊暗自嘀咕,口中道,“不錯,剛才我是見了你運石料而想到的。若是將這榫做成圓的,使得木頭能夠轉動。將這木頭排列到遠處,那再用一些平整的木筐置於其上進行拖拽,豈不省事許多?”
“以軌為路?”石老三兩眼放光道。
郭磊越發驚訝的望著他,“準確的說,應該是軌道。你覺得可行麽?”
石老三搓著兩手道,“未曾做過,恐難以如郎君所想,且如此一來頗費時日……”
“差不了你的工錢。”
“嘿,既是如此,倒是可以試試。”
“可哪裏尋這麽長的巨木?”一名石匠小聲道。
“何不左右錯之?”郭磊還沒開口,另一名匠人忽然拿起了木頭,這些木頭都是要挖出卯孔的,隻要彼此交錯,安置兩側,自然就成了軌道。
“可如窗角,交錯護之。”石老三連連點頭,指著同一側的卯木,就是相互對接的部分削去半拉,扣在一起,“隔著不遠,再砸入一截木頭以做阻擋。”
古人智慧,何其凶猛。
郭磊感覺自尊有些受到了傷害,有些悵然若失的站起身來。
“郎君是主家,還請為我等畫出大概路線,免得出了差錯。”石老三見郭磊想走,忽然喊住了他。
“怎麽畫?”郭磊微一皺眉,他是打算在這塊地的中央靠北的位置,建造房屋的。軌道也要鋪到哪裏,可這塊地並不規則,目測一下,南北約有五六千多米,東西隻怕三四千米。
便是取一半,也得有兩公裏多的距離,莫不是讓自己拿根棍子,在地上給他們劃拉出樣來?
“速去取白來。郎君便在沿路以白留下痕跡,回頭我讓人敲下木頭作為標記就是了。”石老三笑嗬嗬的道。
望著一個匠人應聲過河,朝著架橋的方向而去,郭磊不由好奇起來,白,又是什麽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