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鑽木取火
光和四年。
郭磊眉頭緊皺，別說他不是曆史專業的，就算是，畢業十餘年在社會上打拚，大部分的知識怕也早就還給老師了。高祖劉邦，漢武帝劉徹，文景之治，光武中興，牛吧？可有幾個知道他們生前用的年號？
反正郭磊不知道，可眼下這光和四年，卻偏偏十分熟悉，好似從哪聽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你這孩子，剛才還誇阿母有功，轉眼便搶了去。”潘氏說著責備的話，臉上卻掛滿了微笑，“那阿母去看看那些東西好了。”
郭磊衝著潘氏的背影，尷尬的一笑，自己是有些緊張了。正想著，他心頭猛的一動，“阿母可知今上諱什麽？”
王朝君主，自己的名所用的字，老百姓得避諱。不然，就是重罪。所以，每當皇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
年號這東西，皇帝高興了，換，不高興，保不齊也換。別說潘氏了，就是裏內也沒幾個人知道眼下年號的。
可皇帝不換自己名字玩啊。所以，這皇帝的名字，潘氏沒準能知道？
“今上諱宏，你問這個做什麽？”潘氏翻看著東西，隨口道。
宏，劉宏？郭磊心裏嘀咕著，忽然腦袋嗡的一下。
劉宏？
漢靈帝劉宏？
那光和四年，辛酉後麵便是，壬戌，癸亥，甲子……
六十年一甲子！
在漢靈帝的時代，隻能有一個甲子年，也可以說是大漢最有名的一個甲子年！
因為這一年，有個叫張角的巨鹿神棍，率領無數活不下去的農民，喊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號，起義了！
黃巾起義？
要完了！
郭磊心中嘶吼一聲，要知道，出師表當年上學時都是要背誦的，至於什麽桃園結義，虎牢關十八路諸侯討董卓，三英戰呂布，溫酒斬華雄，過五關斬六將，長阪坡七進七出，三顧茅廬，草船借箭，舌戰群儒，三氣周瑜……
對於一個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人來說，真真的想不知道都難！
西涼屠夫董胖子，賣草鞋的皇叔劉跑跑，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曹老板，江東猛虎孫文台，四世三公的袁本初……
一個個牛叉的大佬，粉墨登場，然後和手下一群牛叉的馬仔一起，打來打去，打了幾十年，將漢朝打成了曆史，打出了一段華夏曆史上最為閃耀，璀璨的時代，三國！
曹孫劉，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是一個謀臣如雲，將星如雨的最好的時代。
可在星光閃耀的同時，瘟疫，戰爭，饑荒，死亡，就如同一塊黑幕，死死的襯托在背後。短短幾十年時間內，華夏人口已經從五千多萬，下降到了不足千萬！
無數的大漢子民，就如同隨時可見的枯草枝葉一半，化作腐朽！這更是一個人命如草芥，卑微如螻蟻的最壞時代！
而現在，自己就一腳踩在了這個時代的漩渦邊上？
郭磊心中慌的一筆，一想到那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屍伏遍地，易子相食的慘烈畫麵，而自己，或許就身在其中。他就好似溺水一般，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要不跑吧？
可日月所照，都是漢土，這，這是擺明了不打算給人活路啊！
“樹兒，陳君竟還送了一匹青布哩，你看，正好給你做一身衣服。”
見郭磊沒有應答，潘氏不解的回過頭，一眼看見郭磊雙唇緊咬，臉色蒼白，兩眼直勾勾的，這樣的天氣，額頭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潘氏大驚，幾步跑到近前，“樹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阿母我沒事。”郭磊驚醒過來，神不守舍的搖搖頭敷衍道。
“你看你這像是沒事的樣子麽？”
潘氏慌亂的抬起手撫著郭磊額頭的冷汗，那粗粗的手指，好似散發著一種魔力，讓郭磊那因恐懼而冰冷的靈魂，慢慢的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莫不是名刺是假的？”
潘氏臉色一白，定是如此，否則，郭磊不會如此驚慌。
名刺是假的，打虎的事情就露了。
“沒事，事情是阿母做的，樹兒你莫擔心，與你無關。阿母去找陳君，你去南山凹，找王甫，就呆在山裏別出來。”
“你不用擔心阿母。”潘氏眼淚掉了下來，淚眼婆娑，卻依舊用驕傲的語氣道，“我的樹兒是打虎救母的英雄，不管在哪，阿母都相信，你能活的好好的哩……”
潘氏想岔了。
郭磊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他隻顧著擔心亂世，卻忘了關心眼前的母親。
他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抬手在臉上使勁搓了搓，擠出一絲笑容，“阿母，您說什麽呢？東西是陳君親自送來的，怎會有假？”
說著，拉著她，對著陳五送來的東西道，“您看，布匹，糧食，果蔬，這些都是給我們的，如何作假？”
潘氏看著麵前的壇壇罐罐，沒有吭聲。
“樹兒，你是不是害怕去縣學？”潘氏忽然咬牙道，“你若真害怕，就告訴阿母，阿母去找陳君將東西給他送回去。縣學，咱不去了。”
“阿母。我想去縣學，我也必須要去。”郭磊忙道。
“真的？”
“孩兒不敢欺瞞阿母。”郭磊深施一禮。費了那麽多的心血功夫，卻隻恐他害怕，便能斷然放棄縣學。
在郭氏的心中，他，重過了一切。
“好，好。”潘氏眼圈一紅，眼淚又下來了，不過這次卻是高興的了，“樹兒定會有出息的，你若去縣學，須聽夫子的話，不可怠慢……”
潘氏不停的跟他說著注意的事，好似是明天就能見到夫子了似的。
郭磊靜靜的聽著，那略顯絮叨的聲音，就好似一道道的陽光，慢慢的驅散了他心底對於這個陌生世界的惶恐，對於未知命運的恐懼，對於無情亂世的懼怕！
縱是亂世又如何？至少，潘氏會拚勁一切保護他！
郭磊嘴角緩緩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將地上那匹布拿了起來，“這布阿母也做兩領衣服吧。”
“莫胡說，這是給你的，你去見夫子，得有領直裾，昨日扯的布，便給你做兩領縕袍，正好換著穿，剩下的都為你放著，以後成親用的上……”
郭磊搖頭，“那夫子若是問起，為何我穿布帛，您卻穿麻衣，孩兒該如何回答？”
“夫子怎會這麽問？”潘氏嗬斥一句，可也猶豫了，頓了一下才道，“要不，阿母也做一領？”
“兩領。”郭磊笑道，“您的衣服，隻能比孩兒的好，比孩兒的多！否則，夫子怕還是要將我趕離縣學了。”
“行了行了，就你主意多，還不快去淨臉。”潘氏揮手打發郭磊，兩領就兩領吧，總好過被趕出縣學的好，潘氏暗自發狠，拿著布帛去了屋內。
郭磊在水盆邊使勁洗了洗臉，望著水中那個青澀的臉龐，就他這家世，這小胳膊小腿的，若是現在已然亂世，的確命運渺茫，生死難側！
好在現在是辛酉年，公元181年！
還有三年時間！
既然連潘氏都能在這漢末的黑暗之中，給他打造一個扼虎救母的孝子名頭，難道了解曆史，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兩千多年積累的他，還不能為自己母子掙出亂世亂世安身立命的本錢？
必須能！
“我會活的好好的，讓我們這個家，活的好好的。”郭磊輕輕的自語一句，甩手潑掉了水，笑著看了眼頭頂漢末的天空，便走向陳五送來的那堆東西。
身在漢末，生逢亂世，已然是現實！且不管那曹孫劉如何，未來怎樣，他隻想好好活著，而現在，他餓了。
早晨就喝了一碗粥。
“這是香菜，蔥薑蒜，花椒，桂皮，核桃，胡蘿卜，洋蔥，韭菜，芝麻，竟還有兩株葡萄苗？”
陳五口中的明廷，實在是大方。
賜了足足五大條臘肉，一匹的布，還有油，鹽，醬，醋各一大壇，還有兩個大甕，郭磊打開一看，一個裏麵放著已經處理好的虎肉，另一個竟然放著滿滿的木炭。
可更讓郭磊驚喜的是這些香料和果蔬！
這些東西竟然在漢末都有了，這讓堅信民以食為天的他，頓時士氣大增！
若是頓頓吃麥飯，粟飯，說不定他都想伸脖子讓黃巾給哢嚓了！
太遭罪了！
郭磊用石頭砸了個核桃，拿出果仁放在嘴裏，感受著那香甜的味道，頓覺受用無比，緩緩的進了火塘間，也就是廚房。
他家的廚房低矮且小，正中一個黃泥的灶台，可跟他小時候在爺爺家見過的不太一樣，燒火的地方沒有鐵片，而是用根橫木撐柴火。
旁邊還有個木樁，一把黝黑窄小的菜刀正放在上麵。
當看見灶台上那大鍋時，本想炒個胡蘿卜炒虎肉的郭磊，頓時傻眼了。這鍋足足有二十多公分高，上口也就二十公分，中間是個圓潤的大肚子。看厚度，足足得有一指多，還是陶製的。
怪不得自己吃的除了鹹菜，青菜都放在飯裏一塊煮，條件有限。
“將就著炒吧。”郭磊輕歎一聲，蹲下身子準備先點火燒點熱水，將肉焯一下，不過四處掃了一圈，又蒙了。
咋生火？
“阿母。”郭磊隻能求助了。
潘氏聞聲趕來，等聽明白了郭磊要做什麽，潘氏笑了一下，跪坐在地，拿起了地上的一一根麻繩穿著的木弓，又將一塊中間黑糊一片，好似是被燒焦的木塊放在下麵，上麵放了些幹枯的草葉。
順手抄起了一根削尖的木棍，用尖銳的那頭對準幹草裏的木頭，用麻繩一套，握著弓身便抽了起來。
鑽木，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