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第705章 斗將
陳留在後世里有一個響亮的名字,開封。
開封臨近的黃河段是舉世聞名的「地上河」,也就是說,由於河沙淤積,黃河的河床略高於地平面。
東漢末年,陳留城外的黃河雖然不像後世里的那麼誇張,可是,它的河堤依舊穩穩地高過地平面。
曹操已經輸紅了眼,為了擊敗李賢,他決定鑿穿河堤,水演三軍!
不過,何時決堤,這卻至關重要。
陳留城外俱是徐州軍,兗州軍只能出其不意,以小股精銳破壞河堤。
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錯過了,曹操將再無機會。
畢竟,佔據上風的是徐州軍。
張遼、臧霸、高順俱是老將,他們只是一時疏忽,沒有意識到黃河的威脅。
可是,時間一久,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變故。
曹操決心已下,他讓曹丕全權負責潰堤一事。
至於事情能否成功,遠在許昌的曹操並無把握。
近來,兗州軍一敗再敗,流動兵力葬送一空。
沒了哨探,僅靠鄉民零星提供的情報,若想避開徐州軍的耳目可謂困難至極。
然而,曹操也好,曹丕也好,他們都已經無從選擇。
在徐州軍的威脅下,兗州軍只能坐守困城,希望以守代攻,將青州軍的銳氣消磨殆盡。
只是,李賢會讓曹操得逞嗎?
冀州胡庸、幽州太史慈正引軍而來,一旦大軍抵達,又是三萬兵馬。
那時候,六萬兵馬精銳齊聚一處,任何一座兗州城池都有覆滅之憂。
昔日,荊州城、濮陽城接連隕落,徐州軍獨有的破城利器已經讓人膽戰心驚。
若是臧霸等人故技重施,陳留只怕守不住。
什麼時候,兗州軍竟然淪落到被動挨打這般田地?
陳留城頭,曹丕徹夜未眠,他眺望城下,意興闌珊地說道:「李賢到底有什麼手段,竟然尋得這麼一群猛將」。
曹彰不屑一顧:「不過是一幫鄉野鄙夫罷了,大兄,你若讓我出戰,定可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曹丕正色道:「子文,你之勇武與文烈相比如何?」
文烈便是曹休,虎豹騎大將,前些時日戰敗被擒。
曹彰收起不屑,道:「文烈雖然勇猛,卻不是我的對手」。
曹丕搖了搖頭,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文烈能夠擊敗張遼,你便更勝一籌?」
曹彰眉目微挑,不置可否。
曹丕嘆了口氣:「子文,一山還有一山高,你可萬萬不要大意呀」。
曹彰很是不耐,「兄長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損兵折將,丟城失地,還有何威風可言?」
曹彰挺起胸膛,「那是因為父親不讓我出征!」
曹丕不怒反笑:「你是說,只你一人便勝過千軍萬馬?」
曹彰手指城下,囂張十足地說道:「雖不能敵千軍萬馬,不過,像城下這般貨色,我三個回合就可以將其挑落下馬!」
曹丕陰沉著臉,道:「子文,你是在怪我不准你出城嗎?」
曹彰冷哼一聲,道:「賊子猖狂,這時候不去殺殺他們的銳氣,陳留怎麼守得住!」
曹丕眯縫著眼,他本打算再等一些時日再去開鑿大堤,可是,看曹彰這模樣,已經是忍不住了。
若是再耽擱下去,難免夜長夢多。
想到這裡,曹丕有了決斷,「既然你一心求戰,我便給你個機會」。
曹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你不是想出城廝殺嗎?我這就給你個機會」
曹彰大喜:「大兄終於想開了,不知何時出城?」
「現在」
「啊?噢!」
曹彰略一遲疑,旋即恍然大悟一般疾沖離去,似乎擔心曹丕下一刻就會後悔。
曹丕無奈,只得叮囑道:「我允你兩千兵馬,切記,不可戀戰!」
曹彰頭也不回,「記下了,兄長靜候佳音便是」。
曹丕深吸一口氣,吶吶自語,「子文,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吱嘎嘎」,陳留城門洞開,兩千名步卒在曹彰的引領下魚貫而出。
「咚咚咚」,城頭,戰鼓催人奮進。
城下,邀戰多日未見敵手的臧霸很是驚訝,他沒想到,兗州軍在這個時候竟敢出城。
難道真當三軍士卒是擺設了嗎?
翻身上馬,臧霸徑自上前,他要瞧瞧曹軍要使什麼手段。
「某乃曹彰,誰敢與我一戰!」
曹彰勇冠三軍,是曹操最為悍勇的兒子。
臧霸以滅曹為己任,自然對曹彰很是熟悉,他故作不屑:「咦,曹軍無人了嗎?乳臭小兒也能為將!」
曹彰大怒,「你這黑廝找死!」
說罷,曹彰拍馬直取臧霸。
臧霸沒有退卻,身後就是開陽軍的萬餘兵馬,左右兩側,張遼、高順已經聞訊而來。
這時候,臧霸一旦退了,往日可就抬不起頭來了。
「我來試試你的斤兩」,臧霸獰笑著衝出行列。
幾百步的距離轉瞬即至。
甫一交手,臧霸便暗叫不好。
曹彰力大無窮,單從氣力上講,已經略勝臧霸一籌。
這時候,硬拼是拼不過的,只能智取。
臧霸試圖用自己豐富的作戰經驗來幹掉曹彰。
然而,曹彰又讓臧霸失望了。
無論臧霸出什麼招數,曹彰始終遊刃有餘。
「開陽蟊賊不過如此」
說罷,曹彰一戩拍出,徑自擊打在臧霸的武器上。
臧霸虎口一痛,武器險些失手。
城頭曹丕心中一喜,如此看來,曹彰取勝已經不再話下。
唯一疑慮的是,徐州軍將會不會插手?
臧霸的開陽軍是徐州軍的中流砥柱,眼下,臧霸流露敗像,再拖延下去,說不定連命都沒了。
張遼、高順自然不會猶豫,他們各自分工,很快便分出一人往曹彰衝去。
曹彰獰笑著,正欲擒下臧霸。
此時,張遼一聲吶喊:「雁門張文遠在此,黃須小兒休得猖狂!」
曹彰不屑一顧,「怎麼,車輪戰嗎?我卻不懼也!」
說罷,曹彰快攻數個回合,意圖將臧霸擊殺。
援軍即將抵達,臧霸苦苦支撐,他可不想死在這裡。
打到現在,臧霸腸子都悔青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曹彰竟然如此勇猛。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果然沒錯。
臧霸一著不慎,步步受壓,此時,面對曹彰暴風驟雨般的狂攻,他只能一退再退。
幸好,張遼及時趕到。
「鏗」,兵器交擊聲在耳畔響起。
臧霸乍聞之下如聞仙音,「文遠,我在這裡助你一臂之力?」
論勇武,張遼比臧霸略勝一籌。
眼下,輪番斗將,張遼已經佔了幾分先手,倘若真的撕去顏面,二人圍攻一人,即便可以擊殺曹彰,也難以達成震懾曹軍的目的。
張遼連連搖頭,拒絕道:「你且回去壓陣,這裡有我」。
曹彰「哈哈」大笑,道:「來呀,來圍攻我呀,讓兗州兒郎看看,徐州軍儘是一幫無膽匪類」。
臧霸陰沉著臉,灰溜溜地打馬退了下去。
張遼挺槍狂攻,大吼道:「對付你,某一人足矣!」
話音剛落,徐州軍中便傳來「隆隆」的戰鼓聲。
卻是臧霸迴轉之後,使人擊響了皮鼓。
鼓聲陣陣,張遼只覺得渾身上下熱血沸騰,有一種急於宣洩的感覺。
「鏗鏗鏗」
電光火石間,張遼便與曹彰交手十多個回合。
曹彰漸漸收起小覷之心,與臧霸相比,張遼確實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雙方你來我往,戰的痛快,這一幕,卻讓城頭的曹丕暗叫不妥。
徐州軍中還有高順一人未曾出戰,此人也是呂布餘孽,擊殺戰陣掩殺之道。
若是待會兒高順上前挑戰,以曹彰的秉性一定不會拒絕。
一人連戰三將?
聽上去震撼人心,可是,實際上難得極大。
臧霸且不必多說,單是張遼一人便是個難纏的對手。
曹彰若想戰而勝之,除非氣力全盛。
如今,曹彰已經在臧霸身上消耗了一定的氣力,再想對付張遼,顯然有些力有不怠。
不想,絕不能拖延下去,曹丕正打算鳴金收兵,卻見曹彰在馬背上連連搖頭。
這廝似乎猜到了曹丕的打算!
曹丕大怒,都到了這時候,曹彰還在逞能,真是可恨之極。
有心不管不顧,鳴金響鑼。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子文善戰,大公子不妨讓他戰個痛快」。
曹丕愕然,「元常先生」。
「大公子,為防不測,曹洪曹將軍已經出城壓陣去了」
曹丕皺起眉頭,曹洪位高權重,一直喜愛曹彰,此番,未得軍令便出城壓陣,顯然是顧及曹彰的安危。
一方面是自己的親兄弟,一方面是手握重兵的叔父,曹丕只得強壓怒火,道:「也罷,且等他們分出勝負」。
曹洪畢竟是曹軍大將,他單人出城,卻給城外的曹軍注入了無窮的勇氣。
「殺,殺,殺!」
兩千人的吶喊聲絲毫不遜於對面的徐州大軍。
此時,曹彰與張遼依舊不分勝敗。
張遼不急不躁,他知道,像曹彰這般大將必定少之又少,他一人,便代表了整座陳留城曹軍的銳氣。
若能一戰勝之,曹軍的士氣必將一落千丈。
不過,臧霸的遭遇已經彰顯了曹彰的手段,此人年紀雖輕,卻力大無比,武藝嫻熟,若想取勝,只能久戰。
思慮至今,張遼出手更是精準,他不與曹彰硬碰硬,只是攻其所必救。
一來二去,曹彰擅長的手段完全施展不出,只能與張遼亂戰一團。
亂戰,向來是老將有經驗。
曹彰再怎麼厲害,戰場經驗也比不上張遼。
張遼可是跟著呂布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物。
眼下,呂布已經戰死沙場,張遼便是并州軍的代表人物。
如果說,高順是并州軍的盾,那麼,張遼便是并州軍的矛。
一矛一盾,象徵著并州軍攻守的最高水準。
曹彰沒想到張遼這麼難纏。
如果張遼像臧霸那般打發,曹彰還能討些便宜,可他狡詐的很,偏偏避其鋒芒,這讓曹彰恨得咬牙,卻無可奈何。
廝殺了這麼久,竟然還逼得曹洪出城,曹彰已經有些急躁了。
心浮氣躁,表現在出招上。
張遼窺了個破綻,一槍刺出、
「噗哧」,槍尖在腋下穿破戰甲,險些刺破血肉。
曹彰漲紅了臉,「賊子安敢辱我!」
張遼氣定神閑。
曹彰越急,張遼越是穩定。
城頭,曹丕已經皺起眉頭,「子文怕是要敗了」。
鍾繇微微頜首,「二公子向來眼高於頂,此番吃一記敗仗,也好過日後丟了性命」。
曹丕深深地看了鍾繇一眼,道:「子文勝敗無妨,今夜之事才是重頭戲」。
鍾繇也是知情人,他緩緩頜首,道:「大公子放心,城中已經準備妥當,一旦大功告成,絕不會慌了手腳」。
曹丕微微頜首,「如此以來我就放心了,水火無情,一旦失去牢籠,便是下山的猛虎,一個不慎便有可能咬到自己,元常,敗了臧霸、張遼,還有胡庸、太史慈,咱們得慎之又慎呀」。
鍾繇正色道:「大公子寬心,元常願立軍令狀,絕不誤了戰事」。
「元常做事,我自然放心,哎呀,不好,子文敗了」
鍾繇伸長了脖子,只見城下果然已經分出了勝負。
張遼穩紮穩打的法子似乎擊在了曹彰的要害上。
擅長速戰的曹二公子完全失去了平常心,他勢若瘋狂,似乎以傷換傷,然而,張遼卻避而不戰。
等到曹彰大吼大叫的時候,張遼又與他鏖戰作一處。
明面上看,張遼似乎落入下風,可是,知情人都明白,曹彰心浮氣躁,已經敗了。
果不其然,三五個回合之後,張遼故意賣了個破綻。
曹彰果然中計,張遼一槍擊在曹彰的胸腹。
「噗哧」,巨大的衝擊力撞的曹彰徑自噴出一口鮮血。
若非胸甲厚實,這一下便能取了曹彰的性命。
張遼還待再戰,曹洪已經拍馬上前,道:「休傷我家公子!」
曹彰鐵青著臉,他沒想到,自己也有落敗的這一天,「張遼張文遠,我記下你了,必有一日,我要取你項上頭顱」。
張遼「哈哈」大笑,「只怕要讓曹公子失望了,用不了多久,徐州軍就要馬蹋許昌,希望那時候曹公子還在!」
曹彰咬得牙齒咯咯作響,他驅馬後退,緩緩退入戰陣。
張遼並不追擊,曹洪已經迎來,這時候貿然追擊反而有可能陷入夾擊。
一個曹彰一個很是難纏了,加上一個曹洪,便是張遼也沒有取勝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