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第651章 陰謀
發生了什麼事情?
漢軍怎麼與城外的高涼一唱一和,看上去默契無比?
直覺告訴元皓,其中必有不妥,然而,當著步騖的面,元皓不敢放肆,卻實在忍不住,嘴裡道:「將軍,莫要上了這狗賊的當,城內兵強馬壯,絲毫不弱於他們,絕不能上了他們的惡當呀!」
元皓苦口婆心,試圖勸說步騖。
步騖故意作出一副猶豫的樣子,嘴裡道:「可是他們的條件很是不錯呀,我的人馬雖然不怕廝殺,可早已經思鄉心切,能夠不打仗的話,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元皓連哭的心思都有了,完了,高涼真的動心了,這可怎麼辦。
城外可是有三萬大軍呀,如果漢軍兩不相幫,元皓如何能夠敵得過?
這可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元皓只得苦勸:「將軍,三思呀」。
步騖笑道:「三思什麼?高涼願意歸降,難道我還要拒絕他嗎?」
元皓瞪大了眼睛,半晌不曾言語,「將軍,只怕其中有詐呀!」
步騖不置可否,他明白元皓的心思,當下也不戳破,只是說道:「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哄我!」
元皓喃喃無語。
城外,新羅軍歸降,驚走了不依不饒的黃巾軍。
大大小小的黃巾渠帥還要再戰,管亥卻力排眾議,堅持退軍。
一場危機消弭於無形,青州軍北征新羅,可謂大獲全勝。
新羅大捷的消息經過仔細的甄別之後由八百里快馬傳遞了七日,跑死了五品良馬才得以快速傳到下邳城。
皇宮之內,劉協看了李賢寫就的請功文書之後,仰天大笑:「新羅一除,朕去一心病矣!」
侍候在宮內的內侍們齊齊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只要天子開心,那他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嗆啷」,這時候,大喜過望的劉協在宮內抽出寶劍,舞了個劍花,竟是獨自耍起了劍舞。
自打遷徙到下邳一來,劉協已經有三四年沒有舞劍了,今日,得知高元被俘的消息是真,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就好像壓在胸口的巨石,突然之間被人搬移開來,那股身心舒暢的感覺無以言表。
長久一來的壓抑、自責、懷疑、恐慌乃至不安,在翩翩起舞的劍光中一掃而空。
「哚!」劉協收劍而立,他大笑道:「朕是天下之主,朕富享萬民!」
這時候,殿外很不合時宜地傳來一聲通稟:「陛下,董承殿外求見。」
「宣!」
劉協這時候心情很好,那董承又是他往日里頗為看重的心腹,是以沒做什麼猶豫,便讓董承進了殿。
「末將見陛下」
「嗯,平身吧」
「末將未得詔前來,是以有一樁秘事要稟奏陛下」
劉協這時候不禁皺起眉頭,董承能有什麼秘事?而且非要在這個舉國大喜的當口上說?
即便心中已經有了幾分不喜,可劉協還是微微頜首:「喔?是何秘事?」
董承從袖中摸出一卷布帛,道:「李賢圖謀不軌,意圖不臣,真是臣找到的證據,請陛下過目。」
圖謀不軌?大勝新羅之前,劉協朝思暮想都想見到類似的東西,可是,新羅獲勝之後,劉協的心思已經有了微妙的轉變。
封狼居胥,這是所有帝王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漢軍出使新羅,將新羅君臣玩弄於鼓掌之間,漲的可是大漢的士氣,劉協未能完成的夢,借著李賢之手成功實現了。
眼下,聽得董承所言,劉協只得吁了口氣,道:「說來聽聽」。
董承心中一顫,皇帝的語氣並無喜色,若非他早已經從某些人那裡得到了確切的情報,此時還真會露出馬腳,不過感受著劉協的目光正在緊盯著自己,董承橫下心來,顯得胸有成竹:「陛下,李賢膽大妄為,多次挪用戰利品……此番,聽聞李賢有百丈海船九艘!」
這算什麼?欺君罔上!若是李賢沒立下這場大功勞,劉協定會琢磨著如何殺死李賢,可現在,露布傳書一事讓天下百姓都知道了大漢有這樣一位勇猛之將,而且,李賢勢力根深蒂固,輕易不可動搖。
如果這時候與李賢作對,無疑將自己置於天下百姓的對立面,劉協可不會做出這等蠢事。
劉協甚至連把李賢召到跟前,問詢一番的心思都沒有,他落寞地嘆了口氣,道:「朕已經知曉,你且退下吧。」
董承從劉協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那李賢何德何能?不過是一個私鹽販子罷了,憑什麼能當得起擄獲酋王這種潑天大功?
攻訐步騖,就是攻訐李賢!
如果沒出這檔子事兒,劉協是想把步騖留在新羅,為大漢鎮守新羅的,可現在,既然傳出步騖諸多不法之事,那麼劉協就不得不小心謹慎了。
劉協雖無實權,可名義上依舊是大漢皇帝,如果他真心拒絕一件事,李賢也不好一味強迫。
誰也不想重用一個心懷叵測的悍將,劉協揮筆如飛,親手草就了一張犒賞詔書。
當天夜裡,李賢便見到了詔書的內容。
除了駐守新羅的人員換成了徐和以外,其他的地方並沒有太過出格的地方。
李賢想了想,便蓋上了自己的印鑒。
翌日,天子犒賞李賢的詔書由快馬傳遍天下。
甘寧、步騖皆是有功之臣,可是,他們身後的李賢更是不可或缺,毫不客氣地說,如果沒有李賢,甘寧、步騖絕對走不到今日的程度。
甘寧為水軍都尉,統領水軍,駐守青州;步騖為丹陽都尉,駐守九江。
這可是滅國之功!
消息傳出,眾人艷羨不已。
新羅,戰爭雖然結束了,可里裡外外的明爭暗鬥卻一刻也不曾停歇。
新羅王都,青州軍中的那六千多軍卒也就罷了,他們習慣了嚴苛的軍紀,暴躁的性子被軍將們約束的死死的,倒沒有生出亂子。
然而,新近投靠的兩萬名新羅大軍就沒有這麼老實了。
聽聞青州軍中的軍漢可以用戰功兌換夷娘,那他們呢?他們這些歸順的老卒又有什麼犒賞?
高涼投降的時候,曾經允諾過,只要歸降漢軍,再過一段時間,每個人都會有賞賜。
可是等了這麼久,為何一枚銀錢都沒有見到?
難道說,是漢人食言而肥了?
一開始,三五日的功夫,畏懼軍威之下,新羅老卒還不敢妄動。
可當來步騖、甘寧二人出外視察水軍的時候,早已經焦躁不安、蠢蠢欲動的老卒便在有心人的唆使下炸營了。
老卒營中殘存下來的軍卒多是些悍勇至極的傢伙,他們真正的將官要麼死在了新羅,要麼早已經跟隨大隊人馬撤回了城中,後來步騖雖然也為他們遴選了些各級軍將。
然而,從骨子裡,被背叛、被拋棄過的新羅老卒不願意相信任何人,因為,他們不知道會不會被拋棄第二次。
犒賞的詔書遲遲不下,有家不能回,有女人不能睡,這種難熬的心思足以把人折磨的發瘋!
於是,在某些人的挑唆下,老卒們躁亂起來。
海岸吹來的咸風裹得營盤中央的大旗呼呼作響。
如今,整整四萬大軍駐紮在王都城外,新近投靠的新羅軍老卒自立一營,他們營地的兩邊,一方是步騖的青州軍,另一邊就是元皓的人馬。
三營人馬呈掎角之勢,可以在最大程度上確保營盤的安全。
老卒營嘯,事發突然,在城外,誰也想不到之前還笑臉相迎的同伴會拔刀相向。
古代大軍駐紮,最怕的事情就是營嘯,黑暗的情景之下,亂軍會裹挾著驚恐無著的兵卒肆意衝撞,破壞。
此時,日頭依舊高掛在半空中,因而,心生怨憤的亂軍並沒能裹挾到多少人馬,他們只是揮舞著兵器,叫囂著沖向青州軍的大營。
在大營之中,有步騖耗費海量銀錢贖買來的夷人婆娘。
數年不識肉味的老卒如饑似渴。
這一次,很顯然,亂軍的目標就是這些夷人女子。
按照青州軍軍規,無故進入營地百步之內者,皆可殺無赦。
如果是平常時日,亂軍斷然不會輕易冒險,可此時,聒噪而來的亂軍早已經被獸性支配了頭腦,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殺進去,搶幾個婆娘。
亂軍距離青州軍的大營不過百步了,示警的箭矢早已經射下,可他們卻屹然不懼。
怎麼辦?射殺亂軍?
新羅與漢軍,這麼快就要刀箭相向了嗎?
沒有足夠份量的軍將坐陣,一時之間,外圍的青州軍衛卒有些下不了手。
「嗚嗚嗚」,低沉的號角聲衝天而起,這是提示全軍戒備的聲音。
陡聞驚變,步騖急忙與甘寧等人來到哨塔附近。
多虧了青州軍軍紀嚴謹,他們在營地四周都埋下了木柵欄、鹿角等簡易工事,不然的話,亂軍極有可能取得更大的戰果。
相距不過六十步了,那些猙獰的表情里散發的全都是赤裸裸的慾望。
甘寧當機立斷:「進入營地百步之內者,殺無赦,如今新羅兵馬已生謀反之心,還不速斬之!」
甘寧話音剛落,當下便有傳令兵將他的軍令通知到了營盤的每一個角落。
得到自家主將的首肯,那些猶豫不決的弓手們再不留手。
彎弓、搭箭、拋射!
一輪又一輪的箭雨傾瀉而下,周而復始,沒過多久,百步之內的亂軍便為之一空。
在新羅待了有些日子了,數日不曾懈怠的青州軍卒們保持了良好的戰鬥力。
此時,遇上毫無軍陣可言的亂軍,可謂屠之如狗。
「噗噗噗」,箭入人群,血花飛濺。
「殺人了,漢軍殺人了」
「跟他們拼了,殺進去!」
「殺啊!婆娘就在營地」
不管在何時何地,總是會有不開眼的混賬在挑撥。
陷入亢奮狀態的亂卒們原本被青州軍強悍的箭雨阻的難進分毫,可此時聽到那些教唆的話語,當即又恢復了幾成勇氣,聒噪著沖向了青州軍的大營。
站在高處,可以粗略地看到,衝擊大營的亂軍足有三千之數,適才倒斃的那些不過幾百人而已,遠遠沒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丘飛這時候嘟噥著嘴,喃喃道:「殺不盡的潑才,早知道讓他們死的乾乾淨淨便是了,又何必收下他們?現在倒好,儘是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一開始甘寧也頗為憤怒,可後來轉念一想,士卒最怕的就是患寡而不患均,傳聞中青州軍的犒賞是他們這些老卒的數倍,而且據說還有夷妞可以領回家,這讓那些在新羅做牛做馬數載的老卒們情何以堪。
不管怎麼說,前些日子,正是憑藉這伙新羅老卒,管亥方才不戰而走。
酒肉、吃食,雖然不曾缺著,然而,老卒營中畢竟沒有一個上得了檯面的主將,沒有主將的約束,原本只想吃飽、喝好的軍卒們在有心人的挑撥下便生出了好高騖遠的心思。
亂軍拆下了營盤附近的木板,他們頂著木板,拿著可以抵擋箭矢的一切東西,向青州軍的大營衝鋒著。
接連不斷的箭雨彷彿無窮無盡一般,越來越多的亂軍倒在了營地之外。
此時,甘寧惋惜的表情已經變成了一片肅殺之態。
「丘飛!」
「在!」
「大開營門后,你速領本部兩千人馬直衝亂軍中央,務必將其分成兩截,首尾不得兼顧!」
丘飛揮舞著巨斧,齜牙咧嘴地笑道:「遵命,俺的大斧早已經饑渴難耐了,兄弟們,速速隨俺過來!」
「步騖」
「末將在」
「你領本部人馬截住亂軍退路,切記,不可讓一名亂軍逃出大營,若是有一人危害鄉間,我拿你是問!」
「末將得令,必不負都尉厚望!」
「程遠」
「在」
「你領本部人馬,務必謹守大營,不讓任何人進入大營百步之內,可否?」
「喏!」
一條條軍令下去,青州軍七千多人馬便齊齊動員了起來。
吱嘎嘎,緊閉的營門打開了。
不等附近的亂軍圍攏過來,就見一員紫臉步將揮舞著磨盤大小的巨斧「阿呀呀」衝殺而出。
有識得丘飛的亂軍叫道:「小心,這黑廝厲害的緊。」
「怕個球,兄弟們併肩子上,砍了這賊廝鳥!」
大將衝鋒在前,丘飛麾下的兵卒頓時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嗷嗷叫著,他們殺意十足,胸中怒意迸發。
這些忘恩負義的混帳東西,如果沒有青州軍,這時候哪有他們的今天!
還想跟青州軍搶女人,全部殺乾淨了事!
明明是手下留情饒了他們,可到頭來卻被人反咬一口,這種憤懣的感覺讓青州軍卒視若瘋狂。
再者,聽聞亂軍竟然是對營中的夷妞打起了主意,這不是挖他們牆角嗎?
涉及到自身利益,青州軍卒們心中的怒意更是高漲不止。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