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第481章 沛縣
驚惶失措的流寇望風而逃,到處都是丟棄的軍械盔甲。
月亮高掛在空中,流寇丟了火把,生怕火光引來殺身之禍,他們一路狂奔。
商隊護衛雖然精銳,但是,數量畢竟只有一百多人。
據陣而守,趁其不備打個措手不及也就罷了,真要是追出去,萬一遭遇不測,誰也不敢承擔這個責任。
皎潔的月光下,陳到大聲呼喝:「鳴金收兵,任何人不得肆意追擊!」
「賊人逃了呀,為什麼不追出去?」
「記著,我們是護衛,不是軍卒,我們的目地是救人,而不是殺人」
那校尉恍然大悟,嘴裡道:「我明白了,只要貴人平安無事,那便是大功一件,反之,若是因為剿匪事宜,導致貴人出了什麼問題,就算我們殺敵無數,到頭來也難逃一死!」
陳到沒好氣地呵斥道:「知道你還問?」
「好了,我這便讓弟兄們原地固守!」
「沒錯,我總覺得賊人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太過詭異了」
「將軍所言極是,咱們只要謹慎小心,以不變應萬變,那便不會有過錯」
陳到深以為然。
商隊護衛見好就收,倒是給了流寇喘息之機。
丁苗在部眾的裹挾下足足逃出了數百步遠,等到他意圖收斂人心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四周的部眾實在是太少了。
只不過敗了一陣而已,其餘的人馬去了哪裡?
丁苗越想越怒,他大聲咆哮:「都給老子停下!」
慌亂中,流寇置若罔聞。
丁苗抽刀在手,嘴裡道:「不遵將令者,殺!」
說罷,丁苗匹練般揮出一刀,輕易殺死了一名涕淚交加的流寇。
四周的流寇驚呆了,誰也沒想到丁苗竟然會暴起殺人。
好不容易從商隊的護衛槍下逃出來,誰曾想,竟然死在了這裡。
兔死狐悲之下,不少賊寇對丁苗生出一股怨憤之情。
丁苗孰視無睹,他故作兇狠,嘴裡道:「商隊的護衛沒有追過來,我們有充分的時間休整,誰再亂逃亂竄,老子這刀可不認人!」
此時,丁苗的親衛急忙聒噪助威,嘴裡道:「大頭領有令,不遵將令者,殺!」
丁苗在流寇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眾人懼他實力,全都敢怒不敢言。
不過,人都有從眾心理,漸漸地,聚攏在丁苗周圍的賊寇越來越多。
丁苗心情漸好,部眾多多益善,對於流寇而言,人數的多寡是衡量的戰力的重要標準。
本以為之前那番廝殺,起碼有多半人馬慘死在箭雨之下,誰曾想,竟然還有這麼多人手存活下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丁苗在心中盤算著,等到人馬緩過神來,一定給商隊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他娘的,一個商隊而已,早晚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這邊,丁苗在收斂部眾,數百步開外的另外一處地方,兩名身著錦衣的男子正打量著戰場。
其中一人吸了口冷氣,道:「這商隊的護衛好生厲害,千餘人的沖陣都擋了下來,我記得他們總共不過兩百多人而已」。
「商隊的首領也很小心,我的調虎離山之計都沒了效果」
「不成,總不能讓他們熬過去」
「你有什麼好法子?」
「調派兵馬,將其一網打盡」
「不可,這裡是曹操的地盤,你想白白便宜他嗎?」
「那也好過便宜李賢!」
「莫要逞一時之氣,今夜遇襲,商隊的護衛一定會嚴加防範,,咱們不如多收買幾股流寇,讓他們出手」
「賊寇總是些烏合之眾,難成大事,下一次,再有這般機會,我一定親自出手」
「也罷,只要能夠達成目的,我願在將軍面前應承,對了,你可曾看清楚了,皇後果真在商隊?」
「千真萬確,伏皇后正在其中,不過,我總覺得這商隊不簡單」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暫且拭目以待吧,我相信他們早晚會露出馬腳,那樣的話,便是咱們的可乘之機」
「喏!」
這一夜,註定漫長無比。
陳到、朱桓沒敢睡下,他們守在護衛身旁,愣是瞪了一夜的眼睛。最終,商隊平安無事,倒是把他們累的狠了。
華佗更是忙碌,大戰廝殺,總會有人受傷,這時候就顯示出華佗的重要性了。
無論傷勢輕重,只要華佗出手,存活的概率會大幅提升。
閑置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大顯身手的機會,華佗廢寢忘食,忙得不可開交。
清洗傷口、消炎去毒,華佗一個人忙裡忙外。
後來,還是陳到看不過眼,才讓人出手相幫。
當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華佗已經將所有的傷者處理妥當,除了傷勢過重的三名護衛無法救助之外,其餘三十多人全部救活了。
護衛千恩萬謝,能夠遇到華佗完全是他們的僥倖,華佗自己倒是習以為常。
伏皇后雖未出戰,可她也嚇的一夜未眠。
眼瞅著就要與皇帝見面了,怎麼又節外生枝了呢?
希望消息未曾走漏,否則的話,接下來的路可不容易走呀!
兗州,漳縣。
一壇冰涼的冷水兜頭潑下,趙九恍恍惚惚的意識驟然蘇醒。寒徹入骨的冰水透過傷口,深深的浸入到了傷口裡。昏迷過去還不覺得痛疼,但此刻一朝夢醒,那種非人的痛楚只讓人覺得,也許,死才是真正的解脫。
然而,趙九不能死,乏力的睜開酸澀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雙殺氣騰騰的眸子,黑亮的眼睛之下是一張瘦長的黑臉,一道長長的疤痕正在這張冷颼颼的臉上張牙舞爪的笑著。
「說吧,你到這裡來是奉了誰的命令,意欲何為」,對方音量不高,但卻極富穿透力。
趙九冷冷一笑,並不多言。
「嘩啦」一聲,又是一壇冰涼的冷水潑下,只不過,對方好像在冷水裡加了鹽粒,趙九隻覺得渾身上下好像快要散架了,巨大的痛楚通過中樞神經敏銳的反映到他的大腦,如此酷刑之下,趙九的精神卻格外集中起來。
「郭汜郭大將軍」,許久未曾開口,趙九的口齒都變得有些不清楚了。
「什麼?大點聲」,那人高舉拳頭,猛地吼了一嗓子。
「郭汜讓我找尋伏皇后的下落」,趙九奮起全身的勁力,向對方回吼道。
「喔?你有著落了嗎?」
趙九搖了搖頭。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再給他點厲害瞧瞧!」
「嘩啦啦」,又是一盆鹽水兜頭潑下。
趙九發出歇斯底里的呼喊,「我說,我什麼都說!」
「喔?你倒是說說看,你要說什麼?」
「伏皇后就在漳縣」
「什麼?你再說一遍」
「大漢伏皇后就在彰縣」
「在漳縣何處?」
「這,我也不知」
「彰縣?好,很好,來人吶,放他下來,給他酒肉,這幾日莫讓他餓死了」,縣尉吩咐一聲,忽而陰沉的對著趙九笑了笑,「原本我想將你即刻處死的,但我卻想讓你知道,如果你敢撒謊,那麼你一定會明白,有時候,活著反而是最大的痛苦!」
趙九冷不丁的打了個寒磣,從對方眼中,他只看到毫不掩飾的嗜血,以及殺戮。
統領能夠成功嗎?趙九閉上了眼睛,該做的,他都做了……
大步來到縣衙,縣尉蔡陽尋到縣令,講述今日之事。
「縣尊,最近賊寇舉動詭異,怕是有所圖謀呀」。
縣令陳造不以為意:「且讓他們猖狂幾日,曹公很快就要騰出手來,他們蹦躂的日子不多了」。
「曹使君已然下令,讓我等嚴加盤問過往客商,不可放過嫌疑之人」
「天子已經去了青州,現在盤問還有什麼意義?」
「適才郡兵抓到一名行腳商,形跡可疑」
「喔?可曾問出什麼了?」
「是郭汜的人手」
陳造啐了一口,道:「賊子!」
「據說,曹使君有可能與郭汜聯手」
「袁紹四世三公,稱霸河北,與他聯手便足以對付李賢,何必再與郭汜這等亂臣賊子聯絡?」
蔡陽低聲說道:「伏皇后可能就在兗州」。
陳造呆了片刻,急聲道:「果真如此?」
「漳縣地處要道,只要設立關卡,一定不會錯過!」
「未向曹公請示便自作主張,只怕不妥呀「
「伏皇后所在的商隊就在附近,若是再耽擱下去,說不定她們已經離開了」
「先斬後奏?」
「只能如此了!」
「也罷,傳令下去,但凡外鄉人,無論是誰,一律查個仔細!」
「喏!」
青州,李賢以日行六十里的速度往徐州而行。
午時三刻,大軍從微山湖畔經過,飛濺的浪花在陽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轉眼已是秋日了,湖畔的草木褪去了春日的綠意,放眼間,一片蕭瑟。
故地重遊,李賢憑空多了幾分感嘆,數年之前,他只不過是一個鹽丁而已,那時候的他,還在為如何在活下去而苦苦掙扎,現如今呢?
人馬七萬,還都是些殺過人的悍卒,官職更是連升數級,成了大漢朝響噹噹的實權人物,連天子就成功搶到了手中!
青州、徐州已然盛放不下李賢的雄心壯志了。
忽而,「噠噠噠」一陣急速的馬蹄聲傳來。
李賢回首一望,是哨探的軍卒。
怎麼?
青州承平已久,賊寇絕跡,大軍行了十多日也沒有異常。
「報,使君!我伍人馬在前方山下抓獲九人,其中有六人手持利器,看樣子非是良善。」
九個人?他們想幹什麼?李賢疑惑起來:「有沒有問出什麼情況?」
「有三人說他們是附近的鄉民,上山來採藥,而另外的人馬卻是附近一個李姓大戶家的院丁」
「採藥?李姓家丁難道是來抓他們的?你在採藥人身上有沒有發現什麼東西?」
哨探攤開手心,露出一塊金光閃爍的石子。
饒是李賢想破腦袋也沒想到所謂的草藥竟然是金子!
後世里沒聽說過微山湖畔有金礦呀,這金子從哪裡來的?
「快去把那三個鄉民帶來」
哨探不敢怠慢,應諾離去。
沒多久,三個壯碩的鄉民便背著籮筐來到了李賢跟前。
李賢從籮筐里確實看到了不少的藥草,可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掂量了手中的金礦石,李賢問道:「這東西是你們在山上發現的吧?我是青州刺史李賢,你們要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兩個年紀輕的鄉民眼前一亮,看樣子他們也聽說過李賢的名頭,張張嘴,就想說些什麼,可年長些的鄉民卻嘆了口氣,道「使君說的哪裡話,我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草藥人,只不過是幾籮筐藥草罷了,不值幾個大錢。」
李賢搖了搖頭,道:「幾筐藥草應該還不值得李大官人大動干戈吧?」
中年鄉民臉色一變,這時候,另外兩個少年叫道:「爹,李使君可不是那些草菅人命的昏官,若沒有,咱們爺們早就餓死了,你就實話實說了吧,要不然那李佑定然不會放過我們的。」
中年鄉民嘆了口氣,終於說道:「使君,小民有罪,適才欺瞞了你,沒錯,我們父子三人確實在山中發現了金石,只是消息不知怎麼傳到了李家莊李佑的耳中,那李佑貪婪狠毒,派來的這幾名走狗就是為了禁錮我們,好為他找礦的呀。」
金礦?
李賢心中一動,採藥的父子三人還可以納為己用,可李佑的態度卻實在不好琢磨。
李賢可不想在自己採取金礦的時候,旁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餓狼伺機以待。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只是如果就這麼把那九名家丁殺了,說不得還得斬草除根,再去除掉李佑一族。
這麼一來,勢必要殺掉許多無辜的性命。
饒是李賢穿越而來,見慣了書中殺伐果斷的梟雄事迹,可真的輪到自己頭上的時候,他卻真的猶豫了,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是一個又一個的家庭,他的心腸沒有狠到這種程度。
遲疑之下,李賢只好把問題交給採藥人:「那幾個李家的家丁,往日里有沒有為虎作倀?」
「有,他們討要租子的時候,手黑,心狠,見到什麼值錢就拿什麼,我們村子的紅兒就是被李佑強擄入府的」
這樣說來,李佑確實有了地主惡霸的基本特徵,有一群囂張跋扈的家丁,甚至還有逼良為妾,無視大漢律的前科劣跡。
如此種種,就是把李佑殺了,也絕不會有人喊冤,鄉民只會拍手稱快。
李賢深吸了口氣,道:「把那九個人殺了吧,罪名是意圖衝擊官軍,圖謀不軌,予以當場格殺!」
對李賢的命令,軍卒沒有任何遲疑的執行了,「喏!」
在採藥三人組還在驚疑不定的時候,遠處陡然傳來一陣慘叫,卻是青州軍處死了李佑的家丁。
年輕的少年身體輕微的顫抖著,他沒想到,李賢只是一句話便輕而易舉地判定了九個人的生死。
原本對李佑家丁的怨恨、懼怕、憤怒之情都在瞬間煙消雲散,剩下的,只有對李賢的恐懼。
一言定人生死,這就是高高在上的官兒嗎?
相對比兩個兒子的恐懼,中年男子顯得鎮定多了,他抱拳作揖,道:「不知使君有何吩咐,小民家中別無他人,只有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不知道能否堪用?」
男子這麼說,意思無外乎有兩點,第一,表明態度,願意為李賢效力,第二,父子三人無牽無掛,不必有過多的顧慮。
李賢笑了起來,微山湖畔還真是藏龍卧虎,一個採藥人竟然就有這等洞察人心的智慧,「也罷,且隨著我到沛縣一行吧。」
「喏!」
經過這麼一段小插曲,一路上,青州軍行進的更加小心了。
胯下有良駒,家中有美女,現在又要搶個金礦。
李賢自我陶醉了下,覺得古代越來越適合自己這個宅男了。
不用擔心空氣污染,不用考慮食物的來源,甚至不用憂慮計劃生育,想生幾個生幾個,想找幾個老婆就找幾個老婆,這不是宅男夢寐以求的事情么……
一個時辰之後,李家莊李佑的府上陡然傳出一聲怒吼,隱隱約約地聽得一人在憤怒地咆哮「賊子,我與你勢不兩立!」
午後,青州軍抵達沛縣。
還未入城,士紳鄉民便出城十里相迎。
大漢天子呀!
有多久沒有天子駕臨沛縣了?
要知道,沛縣可是高祖劉邦的故鄉!
至於兗州刺史曹操,他也是沛國西部的譙縣人氏,說起來,他與劉邦算是同鄉,只不過,曹操的名望顯然無法與劉備媲美。
天子入沛縣,要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祭拜高祖。
四百多年前,高祖劉邦從泗水一個小小亭長起事,一路披荊斬棘,先入咸陽,滅秦,最終擊敗項羽,成為天下之主,其經歷可謂傳奇之至。
如今,大漢天子雖然式微,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在沛縣百姓心中,大漢天子依舊是尊貴無比的象徵。
為啥?因為漢朝歷代的天子都對沛縣輕徭薄賦,多次減免稅賦,這樣的天子,百姓自然很是愛戴。
劉協繼位以來,雖然沒來得及為沛縣做什麼,可是,百姓愛屋及烏之下,也對他頗有好感。
劉協不作為是因為奸人掌權,如今,天子逃脫牢籠,想必,用不了多久便可以重振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