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第452章 我乃常山趙子龍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泗水東岸的喊殺聲終於告一段落。
西涼軍夜襲不成反被套,先期渡河的五百兵卒原本打算巧立奇功,誰曾想,竟然偷雞不成蝕把米,連自己都折了進去。
除卻野渡泅水的幾十名兵丁以外,五百兵卒無一落網,盡數折損。
五百人呀,就這麼折損了,可到頭來,西涼軍卻連對手是誰都搞不清楚。
打成這副模樣,泗水西岸,張苞又羞又惱,天還未亮,他便統領大軍繞道他處,意圖堵住青州軍的退路。
先鋒折損,張苞必須有所反應,否則的話,他拿什麼來駕馭麾下的數千兵馬?
西涼軍中儘是桀驁不馴之輩,西北苦寒之地煉就了一批吃苦耐勞、悍勇廝殺的老卒。
老卒只信奉強權,拳頭硬才是硬道理。
張苞武藝高強,在西涼軍中算是數得著的悍將,誰曾想,常年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今日竟然中了計!
夜襲敵營,這本是張苞竭力主張的計策,到頭來,非但沒能大獲全勝,反而折損了數百兵卒。
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大意中了陷阱,吃了敗仗,這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對於西涼軍來說,他們真正惱怒的卻是張苞的態度:先鋒營陷入絕境時,張苞竟然按兵不動,沒有採取任何舉措。
都是肉體凡胎,腦袋掉了一樣會死,先鋒營的遭遇難免會讓人聯想到自己身上。
今日,先鋒營絕望掙扎,張苞毫無反應,他日,輪到己方陷入絕境,張苞是不是會作出同樣的舉措?
軍將在軍中建立威信,興許需要許許多多的鋪墊,可是,如果威望跌落,也許只需要一兩件事情。
張苞是從低級軍將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軍卒的疑慮,他自然很是明白,因而,他不顧夜色深沉,依舊下達了大軍開撥的命令。
浮橋兩側已經成為西涼軍的傷心地,徒留無益,待的久了,于軍心士氣毫無益處。
「轟隆隆」,馬蹄聲愈行愈遠。
數千名西涼騎軍就這麼退了?
往日里,西涼軍是何等的囂張?
青州軍輾轉騰挪,為的就是逃出一條生路,可是,張苞統領的西涼軍卻緊追不捨,多少次,劉協生出絕望無助的念頭,是趙雲,一次又一次給了他堅持下去的信心。
毫不客氣地說,在劉協心中,趙雲便是從不言敗的戰神。
泗水東岸,劉協笑道:「子龍將軍智勇雙全,嚇退了西涼軍」。
後世里,長坂坡七進七出的殺將豈是等閑之輩?
趙雲出言謙遜了一句:「不過是軍卒賣力罷了」。
說的輕巧!楊奉艷羨大出風頭的趙雲,嘴裡酸溜溜地說道:「西涼軍主力猶存,怕是不會輕易退縮」。
劉協皺起眉頭,嘴裡道:「怕什麼?只要有子龍將軍,西涼軍來到多少都是枉然!」
胡大深以為然:「陛下所言極是,咱們青州軍何曾怕過誰?」
這一句話頓時引起了共鳴,不少軍卒全都頜首應諾,他們大聲叫囂著要將西涼軍碎屍萬段。
當然了,趙雲只是笑笑,並沒有當真。
這可是兗州,是曹操的地盤,誰也不清楚西涼軍有沒有將天子的事情泄露出去,萬一劉協身在騎軍的消息傳出去,曹操肯定會動用全部的人馬攔截各路。
再者,就算曹操未與西涼軍勾搭到一起,張苞統領的數千名騎卒也不是善茬。
夜戰設伏,可一不可二。
張苞已經吃了一次大虧,定然不會輕易上鉤,這時候,對青州軍來說,最好的選擇便是快些趕路。
下邳城,李賢正在輿圖前感慨萬千,忽而,屋外傳來一陣聲響,「報,主公,飛鴿傳信」。
「喔?是誰的書信?」
「小人不敢善專,還是主公自己看個明白吧」
「好」,李賢不置可否,他接過書信,一字一語地看了起來。
只是看到第二行,李賢便一驚而起,他大喜道:「哈哈,成功了,老子成功了,曹操曹阿瞞,這一次,看你拿什麼與我斗」。
話音剛落,李賢似乎想到了什麼要緊事,「哎呀,我得早些動手!」
傳令軍校只是悶不吭聲,等待李賢的號令。
趙雲已經救出了天子劉協,眼下已然進入兗州境內,那麼,李賢要做的事情便是抽調大隊人馬,考慮增援的法子。
「速速傳召,讓相關人等即刻前來」
「喏!」
不知過了多久,興許又是一炷香的時間,糜竺、徐庶等人盡數到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候李賢的指令。
李賢琢磨了半晌,嘴裡道:「諸位,趙子龍已經到了兗州,西涼軍緊追不捨,我琢磨著應該派人增援,你們以為如何?」
徐庶扶著額頭,嘴裡道:「曹操剛剛擊潰呂布,兗州百廢待興,如果我軍進入兗州,只怕會讓曹操大舉入侵」。
「曹操又有什麼了不起?」
「我們青州軍可不是呂布的兵馬,就算真刀真槍地比拼起來,落入下風的也一定是曹操!」
眾人只是笑笑,並未作答。
軍心可用,李賢不打算予以壓制。
「趙子龍非救不可,此事無須再議,我想問的是,派誰增援?」
誰去兗州?
青、徐兩州,除卻各營留下的少量探馬外,李賢手中壓根沒有多餘的騎卒。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騎卒,李賢拿什麼增援?
誰也不會撒豆成兵的仙術,從下邳到兗州依舊有數百里的路程,讓步卒相迎的話,還不知會行到猴年馬月。
可是,李賢已經有言在先,趙雲非救不可,那麼,誰去?
須臾,陳宮鋝須笑道:「主公難道忘了,徐州還有一支騎軍」。
還有騎軍?陳宮在開什麼玩笑?
趙雲出征時,明明已經帶上了所有的騎軍,而青州、徐州兩次招募兵卒,卻都未能從中遴選出合格的騎卒。
一時之間,青苗不接,青州、徐州陷入騎卒匱乏的境地。
這時候,徐州哪裡還有什麼騎軍?
許是察覺到李賢未能猜出,陳宮又道:「烏桓鐵騎」。
李賢眼前一亮,烏桓騎軍確實有一套,將人家大老遠的帶過來,自然要讓他們上陣廝殺,否則的話,卻也對不起李賢發放的薪酬。
多次貿易之後,李賢麾下已經聚集了一直兩千人的烏桓騎軍,讓他們到兗州去,最為合適。
糜竺又道:「非我族,其心必異,烏桓人不識路途,萬一降了曹操,那又該如何是好?」
「不妨事,可以遣一隊軍卒頭前開路,當然也負責與友軍聯絡,至於降曹之舉,我相信,眼下的烏桓人不會作出這等不智的選擇」
數月來,烏桓人在下邳鬧的天翻地覆,如果不是李賢一直為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早就有大軍上前予以剿殺了。
兩千蠻子而已,殺了又能怎樣?
如果李賢對烏桓人不聞不問,說不定早就有人「殺良冒功」,將烏桓人殺了,領取功勞。
將惹人厭的烏桓人打發到兗州去,李賢麾下軍將無一人不準,他們都巴不得烏桓人滾的遠遠的,那樣也好眼不看為凈。
又經過一番商議,李賢當場下達了烏桓人出擊的命令,同時,為了防止曹操狗急跳牆,李賢發布「全郡動員令」。
只要是郡內的成年男子,須得減少外出,在家中看家護院,嚴防賊人所趁。
一開始,不少鄉民還覺得此舉畫蛇添足,毫無意義,可是,接下來,鄉民們便意識到,李賢此舉高瞻遠矚,令人驚嘆。
兗州,曹操心情極佳,殺了呂布之後,兗州大權盡操一手,當真是醉卧女人懷,醒掌天下權。
呂布在兗州待了一個年頭,郡內百姓苦不堪言。
曹操決定接受荀彧的建議,降低百姓賦稅,收買民心。
只可惜,連年征戰,兗州內的糧庫已然空了,也就是說,曹操除了向百姓要糧之外,只能從他處買糧了。
這時候,曹操對宿敵李賢生出了一股艷羨之情。
能夠以低稅賦養活兩郡的軍力、兩郡的百姓,這手段,絕對厲害!
要知道,無論是青州還是徐州,都是人口眾多的州郡,對於話事者而言,如何在確保百姓溫暖的同時,養活起自家軍卒,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兩相比較,卻是李賢做得更好。
曹操嘆了口氣,想到李賢的過人之處,適才的一點成就感很快便不翼而飛。
心情正差的時候,忽而,一陣腳步聲傳來。
「報,急報」
「講」
「濟陰急報,西涼軍數千騎軍入境,據說是為了圍堵前方的千餘騎卒」
曹操一驚而起,他來到輿圖盤,喃喃自語:「郭汜、李催是瘋了嗎?我不去滋事,他們倒來找茬,難道真以為我是紙做的嗎?」
說罷,曹操又道:「還有千餘軍卒?他們是誰的人馬?」
「前軍並未與我軍接觸,身份不明」
曹操大怒:「郡內的各處關卡都是擺設嗎?難道就任其囂張?」
「使君息怒,這伙騎軍來去如風,據說連西涼軍都摸不清他們的來歷」
西涼軍追擊了這麼久都沒查出蛛絲馬跡,如此說來,倒不算是曹軍無能。
終於,曹操有了台階可下,他皺起眉頭,道:「我怎麼覺得這個說法如此熟悉?如果我記得不錯,數月前,是不是就有這麼一支軍馬從東往西而去?」
「不錯,使君所言極是」
曹操覺得把握到了其中的關竅,「也就是說,西涼軍追的便是數月前的那支軍馬?」
「很有可能」
「這伙騎軍做了什麼?竟然惹得郭汜、李催齊動手,由東向西,再由西向東,難道說,這是李賢的人馬?」
提到李賢,曹操的臉色又黑了下來。
如果來去如風的軍馬真是李賢的手下,那曹操豈不是丟人丟大發了?
兗州可是曹操的根基之地,千餘兵馬就可以來去自如,這讓曹操情何以堪?
「賊軍現在何處?」
「已經過了泗水,正往東而來」
曹操暴怒:「竟然渡了泗水,守軍都是飯桶嗎?」
「賊軍與西涼軍廝殺了一陣子,接著便不知所蹤」
「賊軍一定會往東而來,傳令下去,濟陰以東各處軍寨、關卡。城池,務必提高警惕,嚴防死守,不可放任一名賊軍過境」
「喏!」
濟陰城以東三十六里,一座險峻的軍寨傍山而建,寬敞的官道就在軍寨下方。
如果寨內射出箭矢,官道完全在射程之內。
五百步開外,趙雲與魏茂打馬而立。
「魏茂,此行只可成功,不許失敗」
「將軍寬心便是了,這寨內的守將是我的死黨,我若出面,他一定會降的」
趙雲不置可否:「我只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成與不成,我都會殺入軍寨」。
「將軍稍安勿躁便是了」
「去吧」
「得令!」
魏茂領軍入寨,趙雲只在其中混入了十多名軍卒,以他們的能耐,足以作出恰當的應對。
天子劉協不知不覺間來到趙雲身旁,嘴裡道:「魏茂可是昨日新收的曹將,他會真心歸降嗎?」
趙雲不置可否:「魏茂已經降了一次,他絕不會再降第二次」。
「如果真的降了呢?」
「我能嚇得魏茂投降,自然能取了他的項上頭顱」
何等霸氣的宣言?
劉協聽罷之後覺得火熱無比。
許是受到氣氛感染,下馬休整的軍卒人人振奮,他們頓時生出一股,從軍當從趙子龍的想法。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寨門終於開了。
出乎意料地是,魏茂身前身後沒有一名軍卒。
趙雲看罷之後心中一跳,他有些明白了,應該是城中出了變故,否則的話,哪裡需要魏茂這樣。
數百步的距離轉瞬及至。
「將軍!」
「起來吧,不必如此,其他軍卒呢?」
「那傢伙將他們留下做人質了」
趙雲大怒:「不知死活的傢伙,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將軍息怒,出不了事情,不過是為了防患於未然罷了」
「哼,他提了什麼條件?」
魏茂很是意外,他沒想到話未出口,趙雲便猜了出來。
「那傢伙想要錢,很多很多錢」
趙雲皺起眉頭,此番出行,只顧著趕路,壓根沒準備財物。
這時候,守將張口要錢,趙雲哪裡能支付的出?
「多少?」
「將軍看著給便是了,我那兄弟說得明白,他在軍中混的有滋有味,地位不低,可是,如果將你們放過去,他就只能帶著麾下佔山為王去了,將軍是有情有義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麼一琢磨,確實是這個道理。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魏茂能夠做個傳話的使者,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將軍一定要小心「
趙雲應了一聲,他心亂如麻。
一直以來,趙雲軍中馬匹不多,軍卒多是精銳,如果收服其他軍卒,只會降低軍卒的戰力以他的秉性。
騎卒走的是精兵路線,這就意味著趙雲不可能見一個收一個,將所有的軍卒都搜羅到手,那樣的話,除了拖累大軍行動之外,一點意義沒有。
面對油鹽不進的傢伙,趙雲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強攻,可是,眼下,魏茂的好友卻是個財迷,也就是說,趙雲只要付出一定代價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將其拿下。
愛財,這是好事。
只要有慾望,便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可是,錢才哪裡來?
想到這裡,趙雲忽而一拍腦門,他嘴裡道:「軍情緊急,我想先過關卡,過關之後,就會有人送來錢貨,如此可好」。
「將軍,若是你過了關,他們還敢尋你嗎?」
「那該如何是好?」
「我有一朋友,家財萬貫,只要給我一定時間,我便可以支借一些使喚,你覺得如何?」
魏茂不置可否:「將軍覺得合適便好」。
「你敢再回去試試嗎?」
「有何不敢」
沒多久,魏茂再度去而復還。
「將軍,我那兄弟答應了,只是,他有個要求」
「要做什麼?」
「他聽說了將軍夜斬五百西涼軍的事迹,知道將軍乃一言九鼎之人,因而,這個險,他願意冒,只是,將軍需要告知名姓」
「我乃常山趙子龍」
魏茂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趙雲輕易就將己方的身份報了出來。
「怎麼,不信?」
白馬銀槍,當然是趙子龍!
比起徐盛、胡庸等人,趙雲拿得出手的戰績不多。
不過,下邳城外逼得張飛以身做質,劉備劉玄德屈辱離去,這卻是一次輝煌。
自從以後,趙雲一直與徐和的玄甲軍一道與曹操廝殺。
若不是呂布的兵馬敗的太快,趙雲、徐和早就取得不小的戰果了,而這時候,趙雲的名頭也漸漸在曹軍中傳揚開來。
魏茂連連頜首:「信,當然信」。
「如果我的名頭也不好用,那可就別怪我痛下殺手了」
「小人明白」
趙雲覺得自己在這座軍寨前已經耽擱夠久了,誰也不知道追兵現在何處。
天子劉協倒是歡快的很,好不容易逃脫牢籠,他巴不得天高任鳥飛!
沒多久,魏茂連同麾下的軍卒一道折返。
「將軍,他答應了」
「喔?」
「將軍儘管過關,絕不會有任何滋擾」
「嗯,咱們走」,說罷,趙雲驅馬上前,直奔軍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