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第448章 騎軍
一個卦師設攤於鬧市,為人卜卦,不求錢財,不求報酬,為的是什麼?
難道是飯吃多了想出外運動消化?自然不是。
這時候可沒有雷鋒精神,卦師這麼做,顯然另有所謀。
李賢與卦師攀談的越久,越為對方的智謀所觸動。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這樣的人才絕不是一個卦師所能有的水準?
卦師的真實身份是誰?他想要的又是什麼?
經過一番了解,李賢已經可以確認,卦師在這裡卜卦擺攤為的就是他。
下邳城中設有招賢館,倘若卦師打算進入郡府為李賢出謀劃策,他只要到招賢館顯露一番本領即可。
可是,卦師沒有那麼做,他在這裡擺了一日的攤,只為了見到李賢。
如果說卦師無欲無求,顯然不足以令人信服,那麼,他究竟意欲何為?
又聊了一會兒,李賢開門見山,嘴裡道:「先生大才,吾所不能及也,不知先生仙居何處?」
「山村野人而已,說出來反而污了使君的耳朵」
李賢微微一笑,道:「先生這等高潔之士理應遠離塵囂才對,不知此番為何而來?」
卦師笑了起來,「我就知道瞞不過使君,不錯,貧道於此處卜卦,便是效仿姜太公釣魚」。
「先生是姜子牙?」
「不敢當,不過粗通一點周易之數而已」
「先生這等學究天人之大能,世間還有什麼俗事可以讓你分心?」
「真龍之氣」
李賢心頭一跳,嘴裡道:「什麼真龍之氣?」
「五百年前,高祖劉備斬白蛇舉事,闖下劉漢數百年江山,如今,劉漢氣數將盡,我便遊歷天下,觀望真龍之氣現在何處?」
李賢故作不解:「天子尚在長安,真龍應在長安才對」。
「非也,自從董卓亂長安以來,真龍之氣便散落世間,依我之見,曹操當得兩分,袁紹當得一分,而李使君當得三分!」
李賢心驚肉跳,這可是大逆不道之舉。
雖說漢朝並不以言語獲罪,可是,萬一落到居心叵測之輩的手裡,李賢馬上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先生說笑了,李某生是大漢的臣,死是大漢的鬼,何來真龍之氣之說?」
「使君不必緊張,我這麼說自有我的道理,不過,當下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我只想問李使君,倘若劉氏天子至此,君當如何自處?」
李賢心中翻起驚濤駭浪,這道士也太恐怖了,趙雲奉迎天子的事情,在下邳只有兩個人知道,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趙雲走漏了風聲?
不對,趙雲進入關中以來,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消息傳來了,要麼是遭遇不測,要麼便是為了銷聲匿跡,倘若趙雲已經走漏了風聲,徐州李賢意圖「劫駕」的消息早就傳了出來,又哪會如此平靜?
一味的否決隱瞞只會將人拒之門外,面對卦師這等大智若妖的人物,李賢不再否認,而是氣定神閑地說道:「如若天子至此,我當尊王攘夷,讓宵小無處躲藏」。
「使君有大志氣,貧道佩服,不過,戰事一起,遭殃的總歸是百姓,我想請使君結個善緣,他日若有機會,決不輕易屠城,可以嗎?」
當然可以!像這等惠而不費的事情,李賢巴不得多來幾件,「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這道理我明白,先生寬心便是」。
卦師眼前一亮,他沒想到李賢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感悟,當下顯得很是意外。
「使君能有如此想法,當是百姓之福」
「先生謬讚了」
「天下真龍之氣,使君已經得其三,只要勵精圖治,發奮圖強,未嘗沒有盡收囊中的可能」
李賢不置可否,
卦師又道:「其實我此番在此等候,還有一事相求」。
「喔?不知先生所求何事?」
「我聽說六年前李使君曾與黃巾渠帥管亥有過數面之緣,不知對否?」
「不錯,確有此事!」
提到管亥,李賢忍不住想到了當日的「禍水東引」之舉。
那時候,李賢手中實力尚淺,為了讓北海國免於兵災,他提供海船,將管亥連同他麾下的萬餘黃巾軍送入高句麗。
六年間,糜氏海船多次出使高句麗,與其貿易通商。
從港口的商人口中,李賢漸漸得知一個消息:管亥所部人馬竟然在高句麗奪取了十多座城池,而且勢力頗大,就連高句麗國王都束手無策。
如此梟雄,難不成與對面這卦師有什麼聯繫?
果不其然,聽到李賢欣然應諾之後,中年卦師大喜過望,嘴裡道:「這麼說來,管亥真的沒死?」
「沒死,他活得好好的,在番邦耀武揚威,很是快活」
「多謝使君指教,他日若再相會,管路定會報答今日指點之恩」
李賢連連擺手,「先生無須多禮,你不收一文為我卜了一卦,我只不過告訴你一件事而已,咱倆算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如此可好」。
道家講究道法自然,無愧本心,李賢這麼說,自然讓道士很是開心,「使君如此,必成大事,臨行之前,我有一言相贈」。
「喔?」
「青、徐兩州兵馬雖精,可軍卒數量卻不多,一旦曹操、袁紹聯手,徐州危矣!」
李賢微微頜首,一直以來他都奉行精兵政策,雖說偶有擴軍之舉,可是,與地盤的擴充速度相比,李賢擴軍的速度顯然有些慢了。
對方好言相勸,李賢自然要致以感謝:「如此,多謝先生提點」。
「使君切記,天子蒞臨之日,便是袁紹、曹操聯手來攻之時!」
李賢重重頜首,一揖到底。
無論如何,卦師能夠提醒到這種程度,對李賢來說都有天大的裨益。
有些事情,必須防患於未然。
雖說,一直以來李賢都對曹、袁聯手有所防備,可是,由於後世里「官渡之戰」的出現,潛意識中,李賢一直認為曹操不會與袁紹聯手,可是,經過管路這番提醒,李賢當即明白,這些時日他過於大意了。
吞併徐州之後,李賢已經成為袁紹、曹操不敢忽視的對手,而江東戰事的勝利再度彰顯出了李賢的實力水準,這種情況下,袁紹、曹操很有可能再度聯手!
新軍擴充的速度太過緩慢,一旦曹操、袁紹聯袂來攻,李賢除了據城死守,個個擊破之外,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若不是卦師提醒,李賢還不知道會疏漏到什麼時候。
卜卦的卦師管路在問清楚管亥所在的位置之後,很快便告辭而去。
李賢也沒了閑逛的心思,他第一時間返回郡府,召集文武議事。
雖說能否接來天子還是個未知數,可是,進一步擴充軍備卻是當務之急。
徐庶、陳宮、陳登、糜芳、糜竺、徐盛等人接連抵達之後,李賢環顧四周,嘴裡道:「諸位覺得我徐州軍力如何?」
陳登笑道:「若是軍卒數量相仿,我徐州軍難尋敵手」。
陳宮補充了一句:「若論軍卒個人勇武,徐州軍難以冠絕天下,百人對陣,徐州軍也只能稱為強軍而已,可是,如果軍卒數量過千,徐州軍的長處便可以發揮出來,軍械之利、軍紀之嚴、訓練之勤足以笑傲天下」。
糜芳、糜竺等人深以為然。
李賢又道:「如果袁紹、曹操聯袂來攻,諸位以為我徐州勝算如何?」
袁紹的河北軍在幽州難尋敵手,連公孫瓚都一敗再敗,如果他與曹操聯手,對青州、徐州來說,顯然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這時候,便是最樂觀的糜竺都不敢妄言,只是遲疑道:「勝敗怕是在五五之間吧?」
徐庶皺起眉頭,嘴裡道:「曹操有軍馬七萬,袁紹也有八萬兵馬,除卻必要的留守人馬,他們雙方可以抽調出十二萬大軍,而我青州軍可以抽調多少兵馬應對?即便各地的兵馬聚集起來,也不過九萬之數而已」。
招兵買馬,意味著要耗費錢糧,李賢入主下邳以來,一直由糜芳掌管錢糧。
此時,聽聞眾人有招兵買馬之意,他忍不住說道:「幾個月前不是才募了兩萬新卒嗎?再募新卒,戰力如何保證?」
徐盛笑道:「子方寬心便是,新卒戰力不強,但用來守城卻是綽綽有餘,有他們留守地方,我青州精銳老卒便可以抽調出來,伺機以待」。
糜芳並不是真正反對擴軍,他只是心疼錢糧的耗費程度。
作為富甲一方的地方豪族,糜氏積攢的錢糧足以支撐一場數萬人規模的大戰。
不過,一直以來,糜芳都保留著一個喜歡攢錢,不喜歡花錢的習慣。
也就是說,成為李賢的「錢袋子」之後,糜芳最喜歡的工作便是將潮水一般湧來的錢財歸入庫房,留待後用,反之,糜芳最討厭的工作就是從庫房中提取錢貨,哪怕有李賢的首肯也不行。
此番,徐盛的解釋讓糜芳無言以對,再多的錢堆在庫房中也只是死物,如果能用它們來換來一場又一場大捷,那自然物有所值!
於是,李賢當機立斷,嘴裡道:「我打算再招募一萬兵卒,諸位以為如何?」
「我等並無異議」
「好,就這麼定下了,各地軍馬務必提高警惕,一旦賊軍來犯,務必予以痛擊」
「喏!」
呂布戰敗之後,徐和的神策軍已經撤回了徐州休整。
與曹操麾下兵馬廝殺了三五個月,張飛張翼德一身的殺氣磨礪的乾乾淨淨。
期間,曹操動用多員大將試圖將張飛擒拿收降,可張飛卻無一落敗。
等到後來,再有曹軍大將出現,張飛反而避而不戰,只等對方露出破綻為止。
三姓家奴,呂布的勇武,張飛看在眼中,服在心頭。
即便以張飛今日的能耐,想要勝過呂布也是難上加難。
可是,就算呂布天下無敵又能如何?最終還不是落得一個兵敗身亡的下場?
想到慷慨赴死、自願斷後的呂布呂奉先,再聯想到劉備劉玄德,一時之間,張飛忽然覺得有些後悔。
為了劉備,難道真的要把自己的一輩子搭進去嗎?
沒錯,忠義兩個字是張飛的人生信條,一直以來,張飛都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實踐這兩個字,可是,到頭來卻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不信任!
劉備每到一地便派出人手與張飛聯絡。
對此,李賢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只要張飛沒有離開投奔劉備的打算,他便不打算揭穿他們。
一開始,張飛為劉備的執著感動不已,他還以為是兄弟間的情分使得他們親密無間,可是,等到後來,關於孔融的死因,劉備隻字不提,而且他曾應諾下的解釋遲遲不至。
沒有解釋也就罷了,偏偏劉備三番兩次催促張飛,讓其早些離開李賢。
李賢對張飛如此信任,張飛如何能夠棄之不顧?
與劉備的遲疑比起來,李賢的信任顯得彌足珍貴。
自始至終,李賢都沒有派人跟蹤張飛,更沒有限制他的自由。
無論張飛想去哪裡,李賢都沒有刻意的限制。
說到底,李賢對張飛非但不像個囚人,反而像是久違的客人。
張飛說什麼,做什麼,李賢能夠做到的都竭力去做,極少讓人催促。
無論李賢的出發點什麼,最起碼,他對張飛是真的好,而張飛也不是狼心狗肺之輩,讓他拋棄李賢,回到劉備身邊,一時之間有些割捨不下。
前些日子,張飛之所以上戰場,為的就是能夠償還李賢的恩情。數月間,張飛斬將奪旗,立下赫赫戰功,不過,與自己收穫到的東西比起來,他還覺得自己虧欠李賢很多。
人情債最難還!張飛擦拭著丈八蛇矛,深深地嘆了口氣。
呂布敗亡之後,兗州已無戰事,便是曹操麾下軍馬都懈怠起來。
這一日,忽有八百多騎呼嘯而來,他們胯下的馬匹全都裹上了厚厚的錦布,為的就是能夠銷聲匿跡。
不過,馬蹄磨損極大,厚重的錦布用不了多久便會磨損毀壞,那時候,隆隆的馬蹄聲,騰空而起的塵煙將無法遮掩。
在重重的護衛之中,一名白髮初生的少年咬著嘴唇,他的雙腿已經磨出了血跡,可他卻倔強地咬緊嘴唇,不發一言,而且在少年的眸子,隱約可見某種興奮之情,彷彿籠鳥歸林。
在騎軍的最前方,一名錦袍軍將正打馬而立。
「趙將軍,楊奉、李催兵馬距離此處不過二十里,請將軍速做決斷」
打又打不過,還能做什麼決斷?跑唄!
趙雲目視隊列正中,那裡有他辛苦數月的收穫,他吁了口氣,道:「傳令下去,大軍休息十息,即刻啟程」。
「趙將軍,楊奉、李催已經急紅了眼,再這麼逃下去,早晚會被他們追上,以我之見,不如由我留下來引開他們,這樣的話,趙將軍與天子同行,也好早日回返徐州」
「不必如此!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趙雲拒絕了這個提議,雖說,這個意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可是,他卻不想這麼做。
一路行來,趙雲一手調教出的精銳騎軍已經折損了三百騎。
一千人的騎軍規模,若不是有了天子的護衛補充,早就折損大半了。
現在,趙雲已經成功救出了天子,他不想再有一個騎卒的折損。
「將軍!」
「無需再勸」,趙雲擺手讓裨將不要多言,而他則掏出一袋肉沫,吃了起來。一路行來,多虧了李賢研製的這等食物,否則的話,趙雲這千餘騎軍早就因為糧秣補給的問題死傷殆盡了。
十息的休息時間,足以讓精銳騎卒完成吃飯、喝水這一系列動作了。
看著身旁的騎卒動作敏捷,軍紀嚴明,天子劉協舔了舔嘴唇,道:「若我有如此衛士,當掃清天下宵小」。
身旁一名軍將笑道:「陛下,這天下是陛下之天下,這雄軍也是陛下之雄軍,聽說徐州刺史李賢恪守君臣之道,是個難得的忠臣,只要陛下討要,何愁李賢不準?」
劉協遲疑一番,嘴裡道:「寡人之所以能夠脫離苦海,靠的都是這些忠勇之士,我若是出言討要,只怕於禮不合呀」。
那親將正待多言,忽聽得一陣呼喝聲響起,卻是十息的時間到了。
一名又一名騎卒翻身上馬,他們整齊劃一地完成了動作。
劉協強忍著痛楚,也在親將的幫襯下重新上馬。
「陛下,要不要多休息一段時間?想來那趙子龍不會拒絕的」
「不可,軍情緊急,如果在這裡耽擱太久,一旦讓楊奉、李催追了上來,那可就完了」
「陛下,李賢會派大軍接應嗎?」
「會的,李賢能夠抽調出趙子龍這等萬人敵救出寡人,便一定能想出萬全之策!」
「陛下……」
「好了,別廢話了,快些趕路!」
劉協雖然從沒吃過這麼大的苦,可是,一想到日後可以重掌大權,他的心情便好的很。
這一次,為了跟上趙雲的腳步,劉協將皇后等人全部藏了起來,只等風頭過去之後再接出來。
一開始,太尉楊彪並不贊成天子東行。
要知道,青州、徐州偏安一隅,天子東行,如何能馬虎?
可是,天子一意孤行,楊彪攔之不住,只得應諾。
幸好,逃離李傕魔掌之後,天子展現出了難得的韌性,這才讓趙雲成功突圍,否則的話,如果劉協不能騎馬,就算趙雲有通天之能也束手無策。
出了關中,到了兗州,徐州還會遠嗎?
那李賢又長著一副什麼模樣?
劉協心中疑問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