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第444章 聰明的選擇
陳宮走後,貂蟬的心情久久不曾平復。
只有飽經坎坷的人才會明白平靜的生活來之不及。
貂蟬享受過富貴榮華,穿戴過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然而,最令她難忘的日子確實與呂布一同奔波、遷徙的日子。
身邊有一個知疼知熱、頂天立地的男人可以依靠,不必擔心受人欺凌,哪怕吃的是素食,穿的是布衣,這樣的日子對於貂蟬來說也是值得懷念的。
然而,幸福的日子總是很短暫,隨著呂布執掌兗州大權,內事、外事讓呂布分心過多,這樣以來,與貂蟬在一起的日子卻越來越少。
貂蟬要的只是呂布的陪伴,呂布卻誤以為貂蟬要的是綾羅綢緞。
其實,貂蟬也明白,呂布的性格註定了他這輩子不可能成為一方諸侯,他有無人可敵的勇猛,然而,卻欠缺運籌帷幄的智謀。
陳宮在兗州輔佐的時候,尚能為呂布查缺補漏,可陳宮走後,呂布身邊卻再也沒有一名可以為其出謀劃策、指點迷津的謀士了。
呂布與曹操大戰五次,前三次都勝了,可是,後面的兩次卻一敗再敗,敗到最後,連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了。
有時候,貂蟬甚至琢磨,如果呂布沒有得到兗州,他們一家人是不是可以一直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女人想要的東西與男人想要的東西終歸不同。
貂蟬對鏡自賞,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忽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外頭傳來。
貂蟬皺起眉頭,正欲喝斥,來人便在屋外止步,嘴裡道:「啟稟主母,呂小姐她去了郡守府」。
貂蟬一驚而起,她衝到門前,嘴裡道:「什麼?你說什麼?」
「呂小姐她去了郡守府」
「什麼時候的事情?她去郡守府做什麼?」
「呂小姐說她要去尋李賢李使君」
「找李賢?靈雎她想做什麼?」貂蟬喃喃自語,忽而,她瞪大了眼睛,嘴裡道:「臨行之前呂雎有沒有說什麼?」
「小姐說她要去救主公!」
貂蟬只覺得天昏地暗,她扶著額頭,嘴裡道:「胡鬧,真是胡鬧,快,快帶我去郡守府」。
「要不要通稟高順高將軍?」
「告訴他做什麼?又不是去廝殺!」
「需要派人知會陳長史嗎?」
陳宮?這倒是一個可靠的人選,不過,事情還沒有到那種程度,如果過早用掉陳宮的人情,日後再想予以彌補的話,只怕難上加難。
呂布生死未仆之後,如今陳宮、貂蟬之間地位逆轉,貂蟬手中無權無勢,她客居下邳,甚至需要多多仰仗陳宮,再想施恩於陳宮,無疑於痴人說夢。
貂蟬稍作猶豫便拒絕了這個誘人的想法,「我先去郡守府一探究竟,如果靈雎闖了禍事,那時候再讓陳長史出面也不遲」。
家僕遲疑一番便應諾下來。
快步踱出嶄新的「呂府」,貂蟬登上了李賢贈送的車馬,她心中焦急不已。
靈雎刁蠻任性,如果出言頂撞了李賢,那又該如何是好?
不行,必須救出靈雎!
電光火石間,貂蟬將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事情全部過濾了一遍。
李賢惱羞成怒?
靈雎深受寵溺,呂布尚在的時候便將其視若掌上明珠,依她的性子,倒是很有可能作出讓李賢難堪的事情。
一旦事情發生了,再想挽回的話無疑難上加難。
如果呂布在的時候,這等事情壓根不需要貂蟬擔心,只要呂布出面,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可是,現在呂布不在了,貂蟬只能靠自己。
貂蟬有什麼?
沒有兵權,沒有勇武,沒有計謀,就算有幾千貫財物,可是,這等俗物又如何能打動李賢的心?
思來想去,貂蟬只有一個長處,她的美色!
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董卓也罷,呂布也罷,他們俱是一時豪傑,可是到頭來卻還是盡數拜倒在貂蟬的石榴裙下。
貂蟬咬緊牙關,如果事情真正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她便會用自己的身體來拯救靈雎!
呂布不曾嫌棄貂蟬的不潔之軀,可是,貂蟬自己卻一直引以為恥。
本以為,以後的日子將忠誠於呂布,誰曾想,這麼快便要墮落了。
起起伏伏的車馬中,晶瑩的淚珠從貂蟬的眼角滑落,她覺得屈辱無比。
從呂府到郡守府足有不短的路程,可是,貂蟬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幾乎沒多久,外頭的車馬便停了下來。
「主母,郡府到了」
貂蟬急忙擦乾淚珠,她調整一番情緒,方才緩緩下車。
隨行的護衛只以為貂蟬關心則亂,擔憂靈雎的安危,壓根不會聯想到其他事情上面。
「來人止步!」
貂蟬正欲上前,郡府門前的衛卒便出言攔阻。
此時,貂蟬身邊的扈從急忙掏出一塊身份標牌,嘴裡道:「勞煩這位兄弟通稟一下,就說呂夫人前來拜訪」。
那衛卒接過標牌看了一眼,然後又瞅了瞅貂蟬,這一看之下,當即失魂落魄。
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人!
衛卒只覺得自己的心深入深淵,半晌沒緩過神來。
被一名身份低微的軍卒如此肆無忌憚地注視,這是一種侮辱。
若不是事態緊急,貂蟬早已經怒上心頭,可是,這時候她卻只能強忍著怒意,嘴裡道:「靈雎可在郡府?」
衛卒眼神茫然。
貂蟬的護衛怒上心頭,他們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嘴裡道:「便是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孩兒,她可曾進入郡府?」
如果衛卒再不應答,貂蟬的護衛便會出手教訓一下門口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主母貂蟬豈是閑雜人等輕易可以折辱的?
氣氛陡然間凝固住了,眼瞅著一場流血衝突不可避免,便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名軍校出現了。
「是呂夫人嗎?主公有請!」
門口的衛卒驀然驚醒,那軍校臉色一變,他從貂蟬等人的臉上看懂了一切,「滾吧,去馬廄值守,三月之內不準歸返」。
那衛卒又羞又愧,當下耷拉著腦袋,掩面而去。
處置了莽撞失態的衛卒,軍校再度恢復了那副淡定從容的模樣。
饒是貂蟬一肚子火氣,這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對方處置的很是妥當,最起碼,讓雙方都有了台階可下。
不過,貂蟬不在乎軍卒的死活,她只在乎呂雎。
「我家靈雎可在郡府?」
貂蟬瞪大了眼睛,滿臉的期盼。
「不錯,呂小姐正在郡府」
「快快帶我前去」
軍校欣然應諾:「呂夫人且隨我來」。
聽聞靈雎確實在郡府,貂蟬又喜又愁。
喜的是靈雎有了著落,愁得卻是不知該如何應對可能發生的事情。
萬一李賢怒火中燒,貂蟬又該如何自處?難道真的要捨身救女?
郡府內的青石路貂蟬只行了一小會兒便到了盡頭。
「呂夫人,呂小姐正在此處!」
貂蟬推門而入,觸目所及的情景卻讓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在一張碩大的輿圖前,李賢正與靈雎詳談甚歡。
這是什麼情況?
靈雎非但沒有觸怒李賢,反而與李賢攀談起來。
「靈雎!」
貂蟬一聲呼喊,包涵了無盡的情感。
靈雎略微愕然,待到看清楚貂蟬的模樣之後,嘴裡喜道:「母親!」
李賢也微笑示意。
貂蟬顧不得李賢,她急忙衝到貂蟬身邊,嘴裡道:「靈雎,你怎麼跑到了這裡?」
靈雎看了看李賢,又指了指輿圖,嘴裡道:「母親,李使君是個大好人,他答應我要去救父親」。
貂蟬皺起眉頭,她急忙將靈雎攬入懷中,然而警惕十足地質問起來:「溫侯生死未仆,李使君有把握確認他的死活?」
「沒有把握」
「那你還答應靈雎?敢問使君意欲何為?」
身為一個母親,當她意識到女兒的安危受到威脅之後,她咆哮的像一隻母狼。
李賢尷尬地笑了起來:「我是答應了靈雎,要多多調派兵馬進入兗州,如果能夠救出溫侯自然是好,即便救不出,能夠探聽一些消息也是極好的」。
靈雎對貂蟬的冷漠很不理解,她疑惑道:「目前,李使君是一番好意呀,父親不是說過嗎?天下諸侯,唯有李使君可以信賴!」
貂蟬嘆了口氣,她摩挲著靈雎的面頰,久久不曾出聲。
當著李賢的面,有些話貂蟬根本無法說出口。
如果告訴靈雎「人心險惡」,這豈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
李賢其實明白貂蟬的擔憂,可他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靈雎雖然美貌,然而卻是個未張開的青澀丫頭,李賢對她只有一種長兄護妹的感覺,並沒有其他的意圖。
靈雎似乎察覺出氣氛反常,她指著輿圖道:「母親,李使君說他的兵馬已經到了這兩個地方,你快來看看,父親他現在何處?」
靈雎年紀不過十四歲,卻遺傳了呂布的優良基因,長得很是挺拔,如果單從外表,壓根看不出這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
正因為如此,貂蟬才懷疑李賢圖謀不軌。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漢朝的貴族,有嗜好孌童的,也有喜好幼女的,如果李賢喜歡靈雎,貂蟬壓根不意外!
不過,聽得靈雎所言,貂蟬還是下意識看向了輿圖。
貂蟬在呂布軍中也曾見過輿圖,不過與李賢的輿圖比起來,呂布那隻能說是簡陋至極的貨色,壓根上不得檯面。
「這是輿圖?」
貂蟬所見到的,其實是李賢使人耗時耗力制出來的沙盤。
山川河流,城池平原,沙盤上應有盡有。
與平面地圖相比,沙盤這等立體效果極強的三維圖自然衝擊力十足。
貂蟬不懂軍事,但是,看到沙盤之後,她的第一印象卻是:有了這種輿圖,只要軍將一心,絕無戰敗的道理!
沙盤是李賢的得意之作,聽得貂蟬問詢,他當即笑道:「不錯,這輿圖是我所作」。
在美人面前表現自己的長處,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拒絕的事情。
貂蟬聞言之後很是意外,她曾聽說過李賢,能文能武,很有能耐,只是,親眼所見與耳朵聽到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能夠制出沙盤這等利器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不過,如果憑藉這沙盤就想救出呂布,顯然有些異想天開。
貂蟬記得清楚,曹操在兗州足有五萬多精銳,李賢在兗州有多少兵馬?
徐和的萬餘人而已!
未至下邳之前,貂蟬已經打聽清楚,李賢的兵力全都分散在青州以及江東地區,在下邳,只有新卒一萬人!
對付曹操?除非李賢從青州、江東抽調兵馬,否則的話,拿萬餘新卒對付曹操,完全是一個笑話!
靈雎安然無恙,貂蟬鬆了口氣,這時候,她恢復了往日的冷靜睿智,嘴裡道:「敢問李使君,你覺得我家溫侯是死是活?」
「除非溫侯獲勝,否則的話,以溫侯的性子怕是難有生路」
貂蟬咬著嘴唇,緩緩頜首,道:「不錯,呂郎寧願做項羽,也不願渡烏江!」
靈雎淚眼婆娑:「李使君,你救救我的父親吧」。
李賢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不過,聽得靈雎所言,他還是嘆了口氣,道:「我與曹操仇深似海,只要我們騰出手來,一定會血站一場,不過,你讓我這時候與曹操大軍決戰,卻是難為我了」。
靈雎不解:「為什麼?使君你不是有數萬大軍嗎?把他們調出來,滅了曹操便是,如果救了父親,我便嫁給你!」
李賢瞋目結舌,半晌無語。
貂蟬又羞又惱:「靈雎住口!」
靈雎卻渾然不覺,她依舊固執地說道:「母親息怒,這是我的心裡話!李使君能文能武,是我見過天下間僅次於父親的大丈夫,嫁給他,我願意!」
李賢竟無言以對。
貂蟬快崩潰了:「住嘴,你小小年紀懂什麼?」
「父親告訴我,我以後一定要找一個可以疼我,照顧我,讓我覺得安心的男子漢,我覺得李哥哥可以給我這些!」
靈雎漲紅了臉,梗著脖子叫嚷起來,這時候,她對李賢甚至變了稱呼,從李使君變成了李哥哥。
貂蟬沉默不言,她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
是,李賢確實優秀,可他已經有妻妾了呀!
靈雎嫁過去的話算什麼?
貂蟬怎麼不能幫著靈雎爭寵吧?
一旦嫁為人婦,靈雎便要面對險惡的人心,處經世事的靈雎能夠撐得住嗎?
這時候,貂蟬甚至懊悔起來。
如果早知道靈雎會對李賢生出這股愛慕之情,她說什麼也不會到下邳。
李賢知道,這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了,否則的話,貂蟬肯定以為,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
其實,李賢比竇娥還冤,他只是見靈雎哭的稀里嘩啦,所以勸了幾句,誰曾想,竟讓這丫頭生出依賴感。
要知道,李賢只與靈雎見過兩次呀!
世上難道真有一見鍾情的事情?
李賢斟酌一番說辭,嘴裡道:「靈雎,你還好,而我已老,我答應去探尋消息,救你父親,殺掉曹操,為的不全是你自己,也是為了我自己,以後,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李哥哥,你是嫌棄我嗎?」
貂蟬快崩潰了,女兒這麼不爭氣,她只想落荒而逃。
可是,丟下靈雎?
萬一李賢不知廉恥,後悔都來不及!
想到這裡,貂蟬便想扯著靈雎離開這裡。
哪曾想,沒有得到李賢的答案,靈雎竟然不打算離開。
「目前,李哥哥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他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會答應救我父親!」
李賢不知該說什麼,面對小女孩的懵懂之情,說多了,只能是傷害,可是,說少了,卻會讓小丫頭心存幻想,長久來看,也不是什麼好事。
貂蟬拉著靈雎,嘴裡道:「隨我回家!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我便禁你雙足!」
靈雎驚恐不已:「母親!」
貂蟬徹底怒了:「李使君還有事,我們回去吧」。
「母親!」
「不要逼我帶你離開徐州!」
這句話宛若炸彈一般,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靈雎委屈地咬著嘴唇,半晌不發一言,她連告別的話都不敢說,只是怔怔地盯著李賢發獃。
那模樣,像極了生離死別。
李賢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
如果早知道靈雎會這樣,李賢說什麼也不敢招惹她!
這算什麼事情?
救人怎麼還救出麻煩了?
李賢並沒有靈雎想象的那麼高尚,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青州軍所做的一切,很大程度上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收留貂蟬,意味著可以利用張遼、高順,如果呂布確實戰死,李賢只要打著為其復仇的幌子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指使呂布余部。
眾所周知,呂布麾下的并州軍俱是精銳,對於兵力緊缺的李賢而言,能夠多出一分戰力,這是極好的事情。
真正的歷史上,張遼為曹操所用,成為赫赫有名的五子良將,功勛卓著。
不過,相對於張遼,李賢更喜歡忠誠的高順,張遼可以為帥,高順卻可以託孤!
李賢覺得自己有必要感謝呂布,若非呂布,他不會有收攏兩位大將的機會。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李賢相信,只要用足了功夫,高順也好,張遼也罷,一定都會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