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第434章 黃祖的如意算盤
秋風拂面而過,吹的人髮髻亂顫,在百餘名軍卒的圍攏下,關羽傲然而立。
就算陷入重圍,那又怎樣?
從某種意義上說,百餘名荊州軍在關羽眼中宛若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
樅陽城外那場殊死搏殺,關羽只是有些力竭,他本身並沒有遭受太大的傷害,因而,此番尋釁上門,關羽不懼任何人。
明明身處險境,可這廝卻像個沒事人一般,這般囂張的態度著實令人厭惡。
黃祖雙眸寒光閃過,在剎那間,他甚至生出一股將關羽「立斬於此」的想法。
荊州軍將更是躍躍欲試,樅陽城下,關羽已經出足了風頭,這樣一個出頭鳥,誰都想將其踩在腳下!
關羽橫刀立馬,只是冷冷笑著。
此時,荊州軍已經將受傷的同伴救助起來,總計十人,正好是一什的規模。
完成包圍之後,黃祖與關羽之間陷入了一陣難言的沉寂之中。
黃祖在等待醫士檢查的結果,而關羽在等待黃祖的答覆。
倘若黃祖真打算圖謀劉備,關羽一定會拼盡全力,只求將其擊殺於此處!
難言的殺機瀰漫起來,氣氛漸漸凝固住了。
沒多久,便有軍將向黃祖附耳說道:「將軍,他們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並無性命之憂」。
黃祖微微頜首,他陷入沉思之中。
要不要殺死關羽?
關羽之勇,世所罕見,今日已經將其得罪了,正所謂打蛇不死必受其害,對於黃祖而言,如果不把關羽當場殺死,否則的話,日後一定會關羽的報復,只是,關羽身後畢竟有劉備,劉備在樅陽城不多不少也有兩三千兵馬,真要是因為關羽的緣故與劉備火併起來,荊州軍的實力豈不是又得大幅削弱?
黃祖的猶豫不決讓荊州軍將很是不快,他們群情激憤:「還請將軍速做決斷,關羽蠻橫囂張,不殺他不足以安軍心!」
「沒錯,大軍出城,須得殺人立威,既然關羽前來送死,那便成全了他,殺之祭旗,藉以提振軍心」
在關羽的立場上,荊州軍將倒是難得的一致,他們大吼出聲:「請誅關羽」。
關羽只是冷曬,不言不語。
賊子,不見棺材不掉淚!
殺了這廝!黃祖也動了殺機,「荊州軍將何在?」
數十名身著重甲的荊州親衛拍打著胸前的甲胄,大聲疾呼:「請將軍示下」。
黃祖手指關羽,正要下達擊殺的命令,忽而,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兄長刀下留人!」
人未至,聲先行,正是劉備的聲音。
隆隆的馬蹄聲在府衙前分外清晰,黃祖久經戰陣,自然可以聽出,這起碼是二十匹以上的戰馬才可以發出的聲響。
將劉備一網打盡?
電光火石間,黃祖腦中冒出這麼一個誘人的想法。
然而,只是片刻黃祖就換了個念頭,因為,劉備一行顯然早有準備,他們身披鐵甲,手擎長刀,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意圖。
若是硬拼的話,顯然於己不利!
想到這裡,黃祖冷著臉,嘴裡道:「玄德賢弟何故來遲呀?」
劉備翻身下馬,嘴裡道:「哎呀呀,這是怎麼了?兄長,為何將我二弟圍在其中?難道有什麼誤會?」
黃祖冷哼道:「誤會?我荊州軍一什的兵士盡數受傷,這都是關羽做得好事,誤會?我倒想聽聽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劉備乾笑道:「兄長稍待,我定會問個清楚」。
說罷,劉備問道:「雲長,你怎麼到了這裡?荊州軍的傷卒又是怎麼回事?」
面對劉備,關羽隱隱有些愧疚,若不是因為他,劉備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現在倒好,黃祖裝腔作勢,擺明了要獅子大開口,關羽痛恨不已,他咬得牙齒咯咯作響:「主公,樅陽城下,我方人馬浴血廝殺,殺敵無數,回城之後本該好生休養,未曾想,荊州軍既不給糧秣,也不草藥,這是對待手足的態度嗎?我氣憤之下便想討個公道」。
說到這裡,劉備已經猜出了結果,定是荊州軍卒出言不遜,惹怒了關羽,這才使其怒而出手。
「雲長,此番是你莽撞了,同為荊州牧帳下,黃兄絕不會坐視不管,糧秣、藥物一事,他一定是另有打算」,說罷,劉備向黃祖問道:「兄長,對否?」
賊子可恨!黃祖知道,這是劉備在拿話激他。
麾下軍將剋扣劉備軍糧、藥物的事情,黃祖有所耳聞,只是未曾在意罷了。
誰曾想,今日關羽竟然因為此事殺上門來,他娘的!黃祖覺得很是憋屈,按照關羽的說法,確實是他理虧在先。
有心矢口否認,可黃祖又投鼠忌器。
幾個時辰之前,荊州軍還在跟劉備的兵馬並肩作戰,難道,幾個時辰之後就要兵戈相向?
當著眾人的面,黃祖總不能承認他心中的齷齪算盤吧?
於是,在劉備的逼問下,黃祖不得不捏著鼻子說道:「沒錯,我已經吩咐下去,好酒好肉的款待大家,可能是傳令的軍校有了疏漏」。
劉備恍然大悟:「我就說嘛,這一定是個誤會,既然是個誤會,那麼,兄長,可以讓雲長出來了吧?」
「殺了人就想走?哪有這等好事?」
「就是,當我荊州軍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荊州軍將前行一步,大有將劉備一併收拾的態勢。
關羽大怒,他正要上前廝殺,只聽黃祖大聲呵斥,道:「放肆,都給我退下」。
黃祖一聲令下,眾軍將無敢不從。
並非黃祖婦人之仁,對劉備生出憐憫之心,而是因為黃祖看到了劉備親衛的舉措。
二十名身著鐵甲的軍士,彷彿二十隻伺機以待的豹子,他們蓄足了氣勢,只等一擊必殺的機會。
毫無疑問,一旦黃祖下達擊殺令,劉備的這些軍卒絕不會束手就擒,他們會奮起反抗。
二十名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士再加上關羽,場面上看,荊州軍不落下風,只是,真刀真槍的比拼起來,勝敗猶在兩可之間。
為了一口氣,至於拼個你死我活嗎?
黃祖目光直視劉備,嘴裡道:「劉賢弟,雖然這是個誤會,可是,關羽無辜擊傷我軍士,你總要給個交待吧?」
關羽急道:「黃祖,有什麼事情沖我來」。
黃祖置若罔聞,劉備卻說道:「二弟莫急,黃兄是個仁厚長者,絕不會為難我等」。
「娘的,劉備這廝又拿話來堵我!」黃祖心中大恨,這一次,他沒有上當,嘴裡道:「城外孫李聯軍虎視眈眈,我部軍馬若想突圍而出須得團結互助,精誠合作,只有這樣,才有取勝之道」。
劉備心中竊喜,難道黃祖打算「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如果真是這樣,對關羽、對於劉家軍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只是,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嗎?
與黃祖接觸這麼久,劉備早就明白,黃祖這傢伙絕不是個善茬,指望他大發善心,無疑是件難事。
心裡百般提防,表面上還是要故作親熱,於是,劉備笑道:「兄長所言極是,城外之敵才是心腹大患,如果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兄長儘管開口」。
黃祖心中冷笑,嘴裡道:「關羽關雲長乃當世猛將,這般戰力,正該用在最需要的地方,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瞞你,我與眾將商議妥當,決定於今夜子時出城野戰」。
該死的,如果不是因為關羽的緣故,此番不是要被黃祖瞞在骨里?劉備心中暗自嫉恨,嘴裡卻拍著馬屁:「兄長思慮周全,吾所不及也」。
黃祖笑了起來,很是滲人:「關羽之勇,我亦不不及也」。
劉備心道不好,黃祖這廝八成是要算計關羽!
果不其然,緩了片刻,黃祖便手指北門,嘴裡道:「我打算由北門出城,只是,孫策軍中猛將極多,我麾下多有不及,因而,此番我想讓關羽做先鋒,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備正在考慮,關羽卻一口應喏:「好,我便做先鋒」。
黃祖鬆了口氣,如果關羽、劉備一口回絕,除了翻臉之外,他毫無辦法。
幸好,關羽這個莽夫答應了!
黃祖把臂一揮,故作大方:「爽快,既然如此,關羽擊傷我軍卒一事便一筆勾銷」。
劉備總覺得這件事情透著濃濃的陰謀,可是,關羽已然應諾下來,這時候反悔,只會憑白失信於人。
這可如何是好?
忽而,劉備心神一動,他想到一個可能?
關羽若是做先鋒,劉備豈能置身事外?
好一個黃祖,用十個傷卒便換來兩千兵馬為其賣命,這買賣真他娘的划算!
劉備心電急轉,他在考慮回絕的風險。
沒錯,自從關羽在城外陷入重圍,黃祖見死不救那一刻起,劉備便沒打算為黃祖賣命。
對於劉備而言,如何保存更多的實力,如何更好地活下去,這才是當務之急。
黃祖打的就是一箭雙鵰的主意,他想聲東擊西,用關羽做誘餌,吸引江東軍的注意力,而他本人則率精銳由南門出城,如果劉備不上鉤,那這如意算盤豈不是打不響了?
沒錯,黃祖打算犧牲劉備!
對於黃祖而言,劉備的兵馬是最恰當的誘敵人選!
至於誘敵之後,劉備、關羽是死是活,黃祖壓根沒放到心上。
只要荊州精銳能夠衝出包圍圈,便是折損劉備,這又算什麼大事?
眼下,劉備遲遲不肯表態,黃祖當即笑道:「玄德賢弟,不知你有何打算?」
這是逼著劉備選擇呀,如果這時候拋棄關羽,不與其同行,那麼,劉備之前苦苦經營的「重情重義」的形象豈不是瞬間崩塌?
劉備覺得憋屈無比,他明明已經明白了黃祖的用意,可是,形勢比人強,他卻不得不作出選擇,嘴裡道:「我願與雲長共赴北門!」
「好!」
「兄長!」
一個眉開眼笑,一個焦躁不安。
黃祖使了個眼色,荊州軍便讓開位置,任由關羽衝出軍陣。
「兄長不可,我部兵馬在城外傷亡慘重,必須好生休養,近期已經難以大戰了呀」
劉備嘆了口氣,關羽說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眼下,黃祖咄咄逼人,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黃祖眼珠急轉,為了寬慰劉備之心,他好整以暇地說道:「我明白賢弟的難處,這樣,待會兒我為你補充一千兵馬如此可好?」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按好心!
黃祖這傢伙如此大方,肯定另有圖謀。
劉備萬分小心,嘴裡道:「如此,多謝兄長」。
又商議一番之後,黃祖便拋下劉備入府休息。
半個時辰之後,劉備得到了黃祖應允的千餘兵卒,這千把兵馬都是「姥姥不疼奶奶不愛的角色」,此番加入劉備麾下,擺明的是做炮灰!
回程的路上,關羽自責不已,劉備倒是看得開。
就算沒有關羽這檔子事,黃祖也一定會想法設法讓其上鉤。
如今,黃祖借題發揮,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樅陽城內,軍卒磨刀霍霍,城外,徐州軍也在枕戈待旦。
李典特意將陳到喚到跟前,嘴裡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打算抽調精銳軍士,入城哨探,你覺得如何?」
陳到自告奮勇:「交給我吧,小小樅陽城,與我而言,如履平地」。
李典微微頜首:「如此甚好,入城之後,一切多加小心」。
「喏!」
夜色很快降臨,陳到、朱桓一行好酒好肉吃了一頓,終於等到了酉時。
這時候,城內的荊州軍正忙著出城事宜,也有不少軍卒昏昏入睡。
潛入近處,陳到覺得樅陽城牆很是高大。
幸好,樅陽城建造已久,三丈高的城牆磚石不齊,不少地方已經露出了縫隙。
陳到藉助特殊的「抓鉤工具」,沒費什麼力氣便潛入城中。
城頭的守軍早已經睡著了,陳到使了個眼色,眾人齊心合力,很快便將附近的崗哨解決一空。
將軍士挾持到僻靜處,陳到拷問起來:「快說,黃祖有何打算?」
那軍士驚恐不已:「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呀」。
陳到冷哼一聲,他一刀解決了那軍士的性命。
「噗哧」,血從刀口流出,濺了滿地。
另外一名荊州軍卒見狀大驚失色,他渾身顫抖不已,若不是嘴裡塞著衣物,只怕早已經叫了出來。
陳到板著臉,將刀刃貼到對方的脖頸處,嘴裡道:「我問什麼你便答什麼,如果你敢大吼大叫,我保證會在你叫出聲之前殺死你,明白嗎?」
那軍卒眨了眨眼睛,卻不敢有太大動作。
「好,如果聽明白了,你就眨三次眼睛」
那軍卒依言施為。
陳到微微頜首:「你是何人麾下?」
「小人乃陳進陳將軍麾下」
「黃祖最近有何打算?」
「今日大軍回返之後,黃祖與陳將軍等心腹將領密令多時,至於密議的內容,小人無從知曉」
陳到冷笑道:「這麼說來,留你毫無用處?」
那軍卒連連求饒:「且慢,我還有一事未言,還有一事未言」。
陳到似乎失去了耐心:「說」。
「劉備麾下大將關羽因為糧秣的問題大鬧府衙,後來,黃將軍准許關羽戴罪立功,我聽明白了,他們好像是在今夜子時,由北門出城!」
陳到不敢怠慢,他急忙讓麾下一人傳遞消息。
搜探情報是陳到是事情,鑒別情報的真偽,這就是李典的事情了。
陳到聽說過,劉備是徐州軍的老對手了,從樂安國到兗州,從九江郡到廬江郡,劉備屢敗屢戰,無論他敗的多慘,沒過多久,他總會重新出現,而且戰力恢復如初!
這個傢伙,絕非等閑之輩。
如果是別的人,探聽到這麼重要的事情,肯定見好就收了,可陳到卻不滿足。
李賢欽點的「十人小隊」必須立下更多的功勛,這樣的話,才不會辜負李賢的一番苦心!
又拷問了三個人,確定得到的情報並無區別之後,陳到便吩咐起來:「快,用他們的衣物將這些傢伙捆縛起來,咱們換上他們的衣盔」。
「喏!」
「此處留下五人,靜觀其變,一旦有變,即可發訊號」
「喏!」
以一什的軍力裡應外合,奪取城門?
這等瘋狂的消息,陳到並不是沒有想過。
只是,冷靜下來之後,陳到便明白,以他眼下的實力,即便可以僥倖奪取城門,可是,如何守住城門卻是個難事。
因而,在城頭留下五人,既可以照看俘虜,又可以為陳到保留一條生路。
除非事情暴露,否則的話,由何處來,再由何處去,應該是最安全的一種離開方式。
為了保證襲擊的突然性,黃祖並沒有將真正的目標「南門」公諸於眾,眾人只曉得黃祖打算由北門出城突襲,卻不知道,黃祖打了聲東擊西的算盤。
戊時,黃祖打馬而立,不遠處,一隊隊軍卒正雲集而來。
水軍遇襲潰敗的消息早已經不是秘密,在城內糧秣不多的情況下,荊州軍若想生存下去,只有突襲這一條路。
黃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夜,他將離開樅陽城,面臨未知的挑戰。
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