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第320章 張飛做憑證
伙夥同陶應抵達下邳之前,劉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那時候他以為只要略施小計便可以阻止李賢執掌徐州,哪曾想,兩方人馬甫一照面,陶應便抵擋不住。
說到底,還是劉備高估了陶應的能量,他沒想到身為陶謙次子,陶應竟然連下邳城都進不去。
入城之前,陶應可是拍著胸脯應諾過,說只要劉備與其抵達城外,城中一定會有人接應。當時劉備雖然半信半疑,卻也沒想到陶應竟然如此無能。
說好的援軍遲遲未至,到頭來卻把劉備坑了!
兩萬大軍呀,劉備怎麼也沒想到開陽臧霸竟然也投靠了李賢,形勢逆轉之下,為了活命,劉備只得忍氣吞聲,連麾下兵馬都拋棄了。
從平原郡到樂安國,從樂安國到徐州,劉備始終握有一支數千人的兵馬,今日卻全部葬送了。
無窮的懊悔、痛恨湧上心頭,可這又怪得了誰?劉備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
三年之前,劉備的身份地位要遠遠高於李賢,可三年之後的現在,李賢青雲直上,已經成了青州刺史,麾下更有四五萬精兵強將,而劉備呢?
平原郡丟了,樂安國丟了,劉備連個落腳地都沒有,現如今,僅有的五千兵馬陷入重圍,劉備身邊只剩下關羽、張飛、簡雍三人。
幸好還有數百兵馬在外圍負責籌集糧秣,要不然的話,劉備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下邳城外,李賢的詰問猶在繼續:「孔北海對我恩重如山,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而劉玄德你卻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劉備遲疑不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無法故作大方,只能咬牙說道:「追查到底」。
李賢擊掌贊道:「好一個追查到底,沒錯,你說你是冤枉的,可你卻又拿不出證據,而在我看來,所有的蛛絲馬跡都不利於你」。
曹豹臉色大變,他沒想到李賢竟然出爾反爾,之前他不是應諾的好好的嗎?
再讓李賢問下去,只怕只有拔刀殺人這一結果了。
想到陶應與劉備的關係,曹豹只得硬著頭皮說道:「李使君,興許劉玄德只是恰逢其會罷了,你可以給他一些時間,讓他替你找出兇手」。
李賢心道,老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同樣的話,由曹豹說出來,效果要比李賢說起來要好得多。
「劉使君,你以為如何?」
剛才李賢稱呼劉備為劉玄德,這一次,又換成了劉使君,稱謂的轉變意味著李賢態度有了軟化。
曹豹鬆了口氣,劉備緊繃的心弦也放緩了少許。
人一旦有了求生的念頭,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釋。
眼下,劉備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卑賤了,「曹將軍說的沒錯,如果李使君相信我,我可以答應你,為你找出幕後真兇」。
李賢不動聲色:「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但我不可能無限期地等下去」。
劉備咬牙說道:「一年如何?一年之內無論如何我都會給你一個答案」。
李賢不甚滿意,嘴裡道:「一年太久,你我之間空口無憑,總歸要有個憑證」。
劉備遲疑起來,現如今他兩手空空,哪有什麼東西夠格做憑證?
曹豹見狀,再度解圍道:「李使君想要什麼憑證?」
李賢齜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我聽說關羽關雲長、張飛張翼德是劉使君的左臂右膀、異性兄弟,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眼下,劉使君與孔北海之死干係甚大,關、張兩位將軍總歸要表示一番吧?若不然,豈不是白瞎了桃園三結義?」
劉備臉色大變,他猜到了李賢想要做什麼。
激將法對關羽興許沒有,但是對張飛卻一定有用。
果不其然,不待劉備出言反駁,張飛便怒氣沖沖地罵道:「李賢小賊,我張飛張翼德可夠做憑證的?我願意留下來!」
「三弟不可!」
「三將軍且慢」
張飛固執地叫道:「大兄、二兄、憲和先生,你們不用勸我,我已經想好了,不過是一年罷了,諒這李賢也絕不敢殺我!這一年之內,只要大兄早日找到殺害孔北海的真相,我便能早日逃脫牢籠」。
曹豹心中暗贊,一個落魄流竄的大耳劉備竟然還能有如此義薄雲天的兄弟,實在羨煞旁人。
關羽沉吟片刻,嘴裡道:「三弟不必如此,大兄身正不怕影子斜,誰想查什麼便讓他查什麼,與我們何干?」
劉備著急上火,「三弟不要做傻事,你留下來又有何用?」
李賢很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嘴裡道:「怎樣?你們到底有沒有商議好?」
張飛連連頜首,道:「我想好了,決不反悔」。
「三弟三思呀!」
「我意已決!休要多言」
明明是劉備的過錯,到頭來卻要拿張飛作抵押,李賢定下的這計策可謂毒辣至極。
倘若劉備樂見其成,任由張飛留下,那劉備肯定會惡名遠揚。
連結義兄弟說拋棄就拋棄了,這樣的軍將,又有哪個腦子缺弦的兵丁前去投靠?
「三弟,為兄絕不由的你胡鬧!」
張飛皺眉不言,只是面色冷峻。
曹豹這時候卻說道:「劉使君何必如此,我相信李使君不會把張將軍怎麼樣的,如果你真的擔心三將軍的安危,不如早些找出兇手,如此以來,三將軍自然平安無事」。
劉備憋屈無比,他恨極了賊喊捉賊的李賢,卻也明白,這時候他別無選擇,只能認栽。
李賢手段毒辣,先是讓劉備與兵卒隔絕,接著又斷其手足。
沒了軍卒,只要耗費一些時日,總歸會聚攏出來,可沒了張飛,又有誰能夠頂替他?
關羽、張飛全都有萬夫不當之勇,關羽為人高傲,張飛素來勇猛,無論缺少哪一個,劉備都會痛惜萬分。
明盔亮甲的兩萬兵馬,擁有這等軍力,李賢自然有咄咄逼人的底氣。
張飛早已經下定決心,如今的局勢他已經看明白了,如果劉備想活著走出去,就一定得讓李賢鬆口,若不然,即便有曹豹在此,李賢也不會讓步。
打馬前行,張飛嘴裡道:「大兄不必多言,我願意留下來!」
劉備、關羽再三勸阻,可還是無法改變張飛的決定。
李賢有人證在手,當下覺得心情大爽,曹豹趁機勸解:「李使君,現如今翼德願意留做人證,可以讓劉玄德走了嗎?」
李賢故作大方地擺了擺手,道:「可以走了,張翼德義氣無雙,我自然要賣他一分薄面」。
曹豹大喜過望,李賢終於鬆口了。
雖說劉備沒了兵馬,又少了張飛這等猛將,可無論如何,劉備終於有了一條活路,曹豹覺得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務,他急忙對著劉備使眼色。
誰曾想,劉備竟然熟視無睹。
乾咳一聲,曹豹只得說道:「劉玄德,沒聽到嗎?你可以走了」。
劉備強忍著怒意,悲哀地說道:「我想跟三弟翼德說幾句話」。
「可以」
「三弟,是兄長無能,委屈你了」
張飛強作歡顏:「大兄何必如此,是我自己要留下來,跟你沒有關係」。
劉備張了張嘴,最終嘆了口氣,道:「總歸是大兄對不住你」。
「好了,大兄莫再如此,只要大兄能夠記住今日之恥,我張翼德今日所為便值得了」
這番話說得很是露骨,可李賢卻沒有露出一絲惱意。
越是如此,越是讓人分外遐想。
張飛的殷切目光猶在眼前,劉備咬牙頜首,道:「我記得了」。
簡雍暗暗搖頭,張飛明明是一片好心,可到頭來卻做了件壞事,他讓劉備記住今日之恥,這等於完全將劉備、李賢的矛盾挑明了。
如果李賢豁出去,將大家一網打盡,曹豹又能把他怎麼樣?
別忘了,李賢軍力佔優,就算是曹豹,也不敢過分得罪他。
這世道,誰的拳頭大,誰的話才是王法。
張飛、劉備兄弟情深,李賢卻嗤之以鼻。
等了片刻,確認二人沒有其他的話之後,李賢便說道:「好了,張三將軍在我這裡只是做一個憑證,我絕不會虧待他,這不是生離死別,二位不必如此」。
張飛冷哼一聲,並不多言,劉備也難以應答。
「怎麼,莫非劉使君改變主意,不想找尋真兇以證清白了?」
劉備臉色一變,嘴裡道:「那裡還有我的數千名軍卒,我想帶他們一起走」。
李賢連連揮手:「可以,只要他們願意跟你走,我一定不會橫加阻攔」。
劉備鬆了口氣,在他想來,只要李賢不做惡人,他麾下的軍卒肯定願意跟他走。
不過,簡雍卻沒有這麼樂觀。
李賢有這麼好心?
從突然出現的于禁、臧霸,到後來的連環計策,李賢擺明了要搞死劉備。
事有反常即為妖,按理說,李賢絕不會大發慈悲!
果不其然,等到劉備興沖衝來到自家兵馬之前,告知眾人可以隨他離去的消息之後。
想象中一呼百應的場面並沒有出現。
最令劉備感到難堪的是,軍卒冷場了。
過了許久,十多名忠於劉備的老卒大步來到劉備身前,他們罵罵咧咧的,嘴裡道:「一幫貪生怕死的懦夫,李賢給你們一點甜頭你們就背主求榮,實在令人作嘔」。
執意留下,打算改旗易幟的劉家軍不屑一顧,道:「這時候放什麼大屁?老子南征北戰的時候你這殺才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了!」
「就是,咱們跟著劉玄德四處流竄,到頭來賺到了什麼?他娘的,老子已經有大半年沒摸到女人了,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對,你們要跟劉玄德,儘管自便,老子是不奉陪了!」
……
諸如此類的話此起彼伏,劉備漲紅了臉,他沒想到自己在軍卒心中竟然如此不堪。
這時候,張飛留下來做人質的消息早已經在軍中傳遍了。
相對於運籌帷幄的劉備來講,每戰爭先、身先士卒的張飛更得人心,他雖然會打罵軍卒,卻作戰勇猛,從不退卻。
如今,劉備連自家兄弟都保不住,大家跟著他還能有什麼奔頭?
劉備興沖沖而來,掃興而去。
明明是一件好事,卻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青州兵的包圍圈中依舊有三千多名劉家軍,可最後願意跟隨劉備離開的人馬只有三百多人。
看到這一幕,劉備眼角急跳,卻什麼也沒有多說。
簡雍知道,今日這般打擊對劉備來說太過沉重。
眾叛親離不過如是,倘若劉備能夠緩過來挺住,那自然皆大歡喜,可如果劉備挺不過來,自暴自棄呢?
誰也不知道劉備的心理承受的底線在哪裡。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劉備終歸是離開了。
在曹豹的陪同下,李賢與其一道進入下邳城。
不過,在沒有人主意到的地方,臧霸統領一支兵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進入下邳之後,李賢先去了刺史府。
陶謙在病榻上強打起精神,勸慰了幾句,大意是讓李賢執掌徐州大權,以後好生對待徐州的百姓之類的話。
李賢謙辭了一番,嘴裡道:「承蒙兄長厚愛,將徐州大事託付給我,可我才微學淺,年歲尚幼,只怕不能服眾呀」。
陶謙咳嗽幾聲,嘴裡道:「維中不必謙遜,你多次出手相援,百姓們記得你的恩德,只要你像對待青州百姓那般對待他們,徐州百姓一定會擁護你,愛戴你」。
「我聽說陶使君長子陶商忠厚大方,可為大事,使君何不將徐州託付與他?」
陶謙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說道:「陶商為人過於方正,不懂得圓滑之道,他若是做了州牧,只會得罪人,日後只怕難以善終」。
「二公子陶應如何?」
「陶應更為不堪,不學無術,偏偏又好高騖遠早晚要惹出禍端!」
「使君三思」
「我意已決,既然維中你來了,明日我便公諸於眾,將刺史之位讓賢於你」
李賢心跳的極快,他強忍住喜色,嘴裡還是謙遜起來,「請使君以百姓為重」。
「就是以百姓為重我才讓賢與你!男兒大丈夫,何必惺惺作態,我且問你,這徐州你敢接嗎?」
陶謙竟然用上了激將法,李賢大為意外,不過他還是頜首應道:「有何不敢!」
「好,這才是我中意的李賢李維中,如此這般,就算曹孟德捲土重來,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使君吉人天相,絕不會有事的」
「我聽說你在城外將劉備放走了?」
「不錯」
「打蛇不死反被其害,劉備此人心思深沉,你要多加小心」
李賢頗為意外,他沒想到陶謙竟然還有這般遠見,他自然不好直說,說自己已經有了後手,那樣的話就顯得自己太卑劣了。
有些手段隱藏在陰暗下可以,一旦拿出來,只會惹人嗤笑。
「多謝使君提醒,我一定會多加小心」
陶謙苦笑一聲,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為了徐州大計,你可以速速派人出兵,將劉備斬草除根」。
李賢遲疑一番,並不作答,他不知道這不是陶謙故意在考驗他。
無論什麼時候,食言而肥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李賢當著眾人的面,已經答應放過劉備一條生路,如果他再下手殺人,以後還會有誰相信他?
「沒了張飛,又沒有兵馬在手,劉備翻不起什麼大浪!」李賢只能這麼說。
陶謙嘆了口氣,道:「希望如此吧,我知道我那逆子陶應多次得罪與你,我只希望你看在我的薄面上能夠饒他一條性命」。
李賢頜首:「陶應年少無知,我不會與他一般見識」。
陶謙很是欣慰:「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
在李賢看來,陶應壓根就威脅不到他,換句話說,如果陶應已經威脅到了李賢的地位,他絕對會痛下殺手,不在乎什麼承諾!
說了這麼多話,陶謙早已經很累了,可他明白自己時日無多,有些話今日不說的話,往後再想說就很難了。
「南方的袁公路虎視眈眈,李使君可有破解之道?」
李賢不屑一顧:「袁公路,家犬而已,揚州之地雖然豐腴,可卻不產騎軍,我若是大軍出征,一年即可平定!」
如果是別人這麼說,陶謙會認為他在胡吹大氣,可李賢這麼說,陶謙卻深以為然。
能夠擊敗曹軍,擊殺夏侯淵的青州軍豈是等閑貨色?
于禁、李典兩千兵馬便能逼退袁術,如果換成李賢,自然更是兇猛。
再者,聽說于禁、李典都是李賢從曹操手中俘獲的軍將,敗軍之將尚且如此,那太史慈等人又會厲害到什麼程度?
「曹操與呂布兩軍對峙,李使君以為誰可以笑到最後?」
「曹操」
「這是為何?」
「呂布已經是強弩之末,不能長久,曹操雖然連敗兩場,然而卻有民心士氣,此消彼長,呂布必敗」
陶謙嘆了口氣,他說道:「曹操一旦平定兗州之亂,一定會騰出手來對付你,到時候,袁術、袁紹、曹操聯手,青、徐之地可以抵擋得住嗎?」
李賢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使君寬心,我不會坐以待斃的」。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