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第855章 顛倒責任
湯恩伯脫口而出以後，又迅速坐下來，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將桌子上的茶杯端起來呡了一口以作遮掩。
說得輕巧，開封日軍110師團不是蓋的，那是相當精銳，一旦前線展開進攻，日軍必然有大量航空兵增援，也許，敵人的精銳師團會更多地壓上來，強攻開封，必然損失慘重，雖然贏得戰功是他渴望的，可是，讓自己的嫡系部隊受到損害，也是他糾結的。
一句話，要拿下開封，擊敗敵人110師團和第七旅團，第一戰區就算勝利，也是慘勝，政治上得分，軍事上未必划算啊。
「趙羽將軍意氣風發，年輕有為，令人讚佩。」湯恩伯不冷不熱地打起了太極拳。
趙羽多鬼機靈的一個人，哪裡看不出湯恩伯的做派？就算他沉穩如水，老奸巨猾，趙羽也能察言觀色，捕捉最微妙的信息，特種兵的偵查技能，天賦異稟，不是蓋的。
「湯司令，我建議，學習八路軍的方法，精兵簡政，厲行節約，以籌措經費和糧食，救濟災民，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這是依靠中央撥款之外，我們自己必須做的事情。」趙羽也輕描淡寫地說，既然湯恩伯不提軍事，他也不能過於熱絡，好像求著他湯恩伯似的。不行，得將事情倒過來。
八路軍？學習八路軍的方法？你不是變相批評我應對災害措施失當嗎？
湯恩伯骨子裡鄙夷，可是表面上還得哼哼唧唧，點頭稱是。
今天來，要能獲得湯恩伯全力支持，馬上得到糧食撥付，簡直是不可能的，趙羽從來沒有那樣天真，今天，就是見個面兒，敲山震虎，告訴湯恩伯，自己是委座欽差，下一步可不客氣了，任何敢於阻礙救災的人和事兒，都將嚴肅處理，果斷殺伐，到時候，你湯恩伯別說我沒有跟你打招呼。
戰區副司令長官是上級，趙羽不會失禮，可是今天，趙羽來，更多的是一種預警，給湯恩伯打預防針。該走的程序必須走。
「湯司令，救災和反攻同樣重要，刻不容緩，救濟的事情，我自己多努力籌措，不過，我在空軍奇襲保定的時候，從敵軍司令部繳獲一些文件，最近的文件，捕獲岡村寧次和他的隨從的時候，也繳獲了一些文件，這個。」趙羽將話題一盪，神秘地說。
湯恩伯頓時紮起耳朵，岡村寧次大將是日本在華北的最高司令官，現在都被八路軍俘虜了，傳言是被趙羽帶領的特種部隊捕獲的，不知道真假：「到底怎麼回事兒？」湯恩伯產生了極大興趣。
趙羽將奇襲保定的梗概講了些，重點講，日軍已經制定了豫中戰役的構想，而且前提條件是，現在河南大災，第一戰區手忙腳亂，又橫徵暴斂，大失民心，日軍將用政治宣傳，破解民心，輔助以軍事手段，發動大規模進攻，奪取河南，對沖在山西的慘敗。
趙羽講得有鼻子有眼兒，順便說，本來，自己在洛陽處理傷口以後，要轉飛重慶的，是趙羽將此資訊回報以後，蔣鼎文馬上給蔣委員長發電報，委員長才特別命令趙羽擔任河南職責，救災是名義，反擊日軍的大規模進攻才是實。
「啊？原來如此？」湯恩伯恍然大悟，心說，趙羽一個殺人如麻的特種兵指揮官，怎麼會來搞救濟呢！
趙羽這樣一說，湯恩伯就慎重起來，急忙詢問趙羽怎麼辦。
趙羽渲染了河南的危機，特別是日軍利用災難進行政治攻心戰，已經派遣人員進行救濟！
「湯總司令啊，您真不知道嗎？日軍已經在佔領區發放物資，糧食，進行救濟了，這是真的。軍統戴老闆給兄弟的專電里，講的很清楚，日軍一面救濟，一面煽動，抹黑我們國府，許多百姓對比著兩邊情形，紛紛咒罵我們，人心浮動啊。」
「真的嗎？」湯恩伯不相信，儘管他知道，日本人在對峙前線區域，散發很多傳單，拚命抹黑蔣鼎文。
「湯總司令可以自己派人去看看，或者您手下有內線的話，您自己督促問下。」趙羽不耐煩地說，表示事情篤定。
歷史上，好像日軍真的拿出一部分糧食經濟了，當然，這是惺惺作態，數量很有限，否則，河南也不可能餓死那麼多人，這是日本鬼子政治戰略居心叵測的一部分。
湯恩伯終於急了，如果日軍多管齊下，要發動大會戰，他當然首當其衝個，無法躲避推諉。日本人那麼殘暴自私都開始救濟，自己這邊，自然不能落後，他也相信，日本人的救濟，是收買人心，收買漢奸的最佳方法。
人都要餓死了，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趙將軍，依您之見呢？」湯恩伯今天，親耳聽到了趙羽奇襲保定，生俘岡村寧次的事情，相信了，也對趙羽的看法，有了巨大變化，這樣一個傳奇將軍，加入自己的麾下，是多麼榮幸，哦，他一定有對策。
「那還不簡單？這一場中原政治戰，人心爭奪戰，我方不能落後，如果落後，我方必然不戰自敗！」趙羽趁機兜售。
湯恩伯又為難了。養活幾十萬大軍，橫徵暴斂，苛捐雜稅，正是災難的一部分啊！別人不清楚，他可清楚，要是救濟，軍政人員的費用必然不夠，他擔心那些用金錢和物資豢養羈糜起來的大量地方武裝，會心生怨恨，甚至倒戈一擊。
「湯總司令不必過於為難，我們還是有辦法的。」趙羽說。
他提示湯恩伯，可以將河南大災，日軍救濟的情況說明，更渲染日軍即將發動攻勢的可能性，這樣，中央就會慎重起來，能夠撥給一部分糧款。不管多少，有一點兒是一點兒。
他還提示湯恩伯，必須進行軍事部署，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奪取開封等地，收復河南的淪陷區，這樣，就算河南大災，責任也會小許多，還有，更重要的一條，可以利用勝利氣氛，進行精兵簡政，那些斷絕了物資供給的地方勢力，迫於軍威，不敢造次，節省下來的這些糧食，錢款，可以救濟百姓。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過程。
「嗯？有道理！」湯恩伯的眼前，山重水複，忽然柳暗花明，他最頭疼的救濟方案豁然開朗了，災難，救濟，沒錢沒糧，要錢糧，就要節約收縮，又擔心大量土雜武裝嘩變失控，要養兵自保，就必須橫徵暴斂，加劇災難……這個死結，被趙羽解開了。
趙羽知道，河南大災，主要是天災，三個種植季節水旱災害，大減產和絕收，放在現在社會也吃不消，可是，要救災，必須解開政治軍事上的死結，否則，無論你如何努力，也難以有大的成效。
向大戶勸捐？懲辦貪污？圍剿劫掠的匪徒？勤儉節約？那都是皮毛，根源在於軍政時局。
響鼓不用重鎚。
趙羽悠閑地品著苦茶，欣賞著牆壁上的軍用地圖，構思著未來戰鬥的情節。
湯恩伯也在沉思，最後，他精神矍鑠，眉飛色舞，一掃幾個月來的積鬱憂愁：「就這樣，趙羽將軍，其實，我們的任務可以顛倒過來，你負責軍事進攻，拿下開封，我負責救濟災民，你看如何？」
趙羽也很高興，他妹的，湯恩伯到底是在南口戰役和台兒庄戰役殺出來的猛將，腦瓜還很好使，挺上道兒。
趙羽從洛陽城內外的大量流民，從歷史知識上，知道1942年的春天，是河南災害非常慘重的時刻，如果湯恩伯能真正想辦法，要比自己一個人將來大肆殺伐威逼那些軍政官員，要有效十倍。
「好，湯總司令，我替千萬百河南老鄉感謝您了，如果你我配合，既拿下開封，收復失地，先發制人，破襲敵人的進攻預謀，又能救濟百姓基本溫飽安定，實在功在千秋的事情，若干年後，青史之上，您老將被千秋萬代傳頌，功德無量！」趙羽可著勁兒給湯恩伯頭上蓋大帽子。
「嗯，好，應該的，這是鄙人職責所系。鄙人求之不得啊。」湯恩伯也激動起來。
趙羽見他上道，又加了一碼：「湯總司令，我還有一個方案，或許對緩解河南災情大有好處。」
湯恩伯急忙伸手示意：「請講，克勤洗耳恭聽。」
克勤，湯克勤，是湯恩伯的原名，字恩伯，現在，連這個自稱都出來了，說明他對趙羽已經冰釋前嫌，消除了誤會。
趙羽詭秘地一笑：「這種方法，或許用心陰毒，並非上策，奈何情急之下，也不得不用了。」
他告訴湯恩伯，可以釋放謠言，說豫西北一帶，收成尚好，尤其山西，今天大熟。
「不會吧？豫西北新鄉一帶，與我等不過黃河一衣帶水之隔，旱災豈能不重？山西嘛，據我所知，收成同樣不好，而且，八路軍發起總攻，席捲山西，兵火劫亂之後，必有大災大疫，也不是什麼福地啊，啊？」湯恩伯說到這裡，才恍然大悟，「趙將軍的意思是，禍水北引？」
「對！」趙羽高興得鼓掌說道。「總司令可以多方面下手，鼓吹山西和豫西北如何富足，戰後八路軍正在招徠移民墾荒，第一戰區支持災民往山西投靠親朋好友，並且，撥付一部分費用，給予一些糧食，幫助他們乘坐車船過黃河，或者往陝西，這樣，難民大量離開，災難自然釜底抽薪。」
「妙！」湯恩伯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