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鼠狼給雞拜年
“宋笑,來會議室。”第二天下午,吳鶴川把宋笑單獨叫到一邊。
吳鶴川的表情十分嚴肅,像是要宣布什麽大事。宋笑大搖大擺地跟在他後麵,看著吳鶴川筆挺的腰板尋思還有什麽比隊伍解散更重要的事情能讓他露出這幅為難的表情。
難道是之前的那一架他還想秋後算賬?
嘁。想到這宋笑不屑地撇了撇嘴,就吳鶴川那二十來歲的老身子骨還能打得過他不成?
“把門關上。”
吳鶴川手裏拿著一張折痕整齊的a4紙,和一個撕開的白色信封。
除了信用卡和保險賬單,宋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信封了,是什麽事情鄭重到要用這種古董的方式說?難道是粉絲妹妹寫情書被發現了?
那吳鶴川應該是一副企圖正經又憋不住笑,眼看著自家養大的豬崽能出去拱白菜了的表情。
“到底是什麽事?”宋笑不解。
“是skip,不,是孫彬給你的offer。”吳鶴川將紙和信封一道遞給他。
又來這套!宋笑心下了然,孫彬在lo賽中邀請他不成,這回幹脆改寫正式的邀請函。
宋笑草草看了一眼。這並不是試訓邀請,而是入隊邀請和首發保證,意味著宋笑加入skip可以不通過任何訓練考核就首發上場。
除此之外,孫彬主動提出以70萬的轉會費“購買”宋笑。
70萬!早就聽聞skip的讚助商是珠寶公司,卻沒想到出手如此闊綽!這個價格放在整個ops裏也能睥睨群雄。
更何況,原本實際上已經是自由人選手的宋笑完全可以零轉會費加入任何戰隊。70萬,完全是skip在“倒貼”。
那信封的收件人分明寫的是ffg戰隊,信裏的抬頭卻是宋笑一個人的名字。明擺著就是要讓老鄭和吳鶴川來做說客,這70萬就是skip的籌碼,倘若這樁生意坦誠,ffg自然也能從中獲利良多。
宋笑冷笑一聲,想都沒想,將紙扔回桌上。
“我不去。”
“為什麽?”
“吳鶴川,”宋笑直呼其名,“我從那天晚上就想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孫彬是個什麽東西你現在心裏還沒數嗎?不,你清楚得很。如果這真是一樁好事,你就不會是現在這種要把閨女嫁到土匪頭子手裏的表情。”
說完宋笑察覺自己的比喻用的不妥,忙嫌棄地擺擺手:“我亂說的。反正我不會去的。”
吳鶴川料到他會這麽說,拉開兩把椅子讓他先坐下。“我知道因為隊伍的事你對孫彬有偏見。但ffg解散的事情確實和他無關。況且70萬……對你來說不是小數目。”
“是啊,skip很有錢。”宋笑咂咂嘴,“這70萬對老鄭來說也不是小數目吧!他應該比我更需要。”
“宋笑!”吳鶴川猛拍桌子生氣道,“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昨天比賽你去了,想必也打聽過了。你覺得現在還有哪支隊伍能百分之百確保讓你首發嗎?”
宋笑沉默了,他低頭用左手使勁扣右手上的老繭,指甲縫裏塞滿了死皮,不痛不癢的。半晌,他抬頭苦笑道:“我和孫彬談過了。”
“什麽?”
“那天lo賽的時候,我問過他了。”宋笑說,“他去skip就是為了徹底擊垮ffg,讓ffg在解散前連最後的一點兒尊嚴都沒有。”
宋笑遂將那日孫彬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吳鶴川。
聽到結束,吳鶴川越發眉頭緊鎖,忍不住頻頻歎氣。
“他手底下的選手都成了方一鳴現在這個樣子。我去首發了又如何?隻怕這輩子別想再出成績。他不就是為了把我鎖在那麽?”宋笑站起來低頭看著吳鶴川,“那我去skip是圖什麽?錢?吳鶴川,你也是個搞電競的,你就沒有過夢想嗎?換做你,你會為了這點錢親手葬送掉自己?”
吳鶴川沒有說話,他用餘光默默看向自己的雙手——甚至已經開始出現褶子的雙手。他收回目光,張了張嘴巴,半晌才發出幹澀的聲音。
“孫彬他……不至於吧。”
“嗬。”宋笑冷笑一聲,“我怎麽知道。”
宋笑不知道,吳鶴川卻心知肚明,ffg剛成立時的景象浮現在他眼前,他卻欲言又止。
“你告訴孫彬,我宋笑不會去skip,也不會退役。”宋笑揚著頭,又露出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下賽季我一定讓skip滾出季後賽。70萬,我也會加倍掙回來。”
玻璃門“咣當”一聲,吳鶴川看著宋笑風風火火的步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年輕真好啊,可以這樣站在蒼白而迷茫的未來麵前毫無顧忌和理直氣壯。吳鶴川想,他也是時候該考慮考慮離開ffg後自己的去處了。
至於夢想麽……擅長打籃球的時候摔傷了腿,擅長打遊戲的時候又過了年紀,他好像總是與這兩個字擦肩而過。隻是現在看來,憑他的能力身為領隊全力保障隊伍奪冠好像還是能做到的吧。
這麽想著,吳鶴川將桌上的紙團成一團,以一個完美的弧線投進垃圾桶裏。
昨天在賽場連番出糗後,宋笑今天沒再去比賽現場。從會議室出來,薑軻和陸明達正湊在一台屏幕前看比賽,發出陣陣驚呼,夾雜著陸明達的粗鄙之詞。
“怎麽樣了?”
“輸了輸了,張校宇這回完蛋了。”陸明達幸災樂禍道。
第一場八強賽已經打完了,大屏幕上彈出比分,sh(sho hand)3:2 pnd,sh以極其微弱的優勢險勝。
sh算不上什麽豪強,如果張校宇沒有因為代練被罰下場,這場比賽pnd穩操勝券。
換上來選手與隊伍的默契大打折扣,再加上臨危受命心理壓力可想而知,pnd一向穩重的輸出線崩了一半,饒是遲淼的安娜發揮了百分之兩百的實力,才拚命能將隊伍拖進第五局。
可惜還是功虧一簣。
這一局遲淼的安娜和禪雅塔完全達到了封神的地步,第五局結束後直播畫麵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結算榜一閃而過,遲淼的輔助居然在這一局裏拿到了輸出金牌。
果然是又當爹又當媽。要不是遲淼,pnd隻怕早就被零封了。
幾分鍾後本場比賽的vp選手出爐了,居然給到了遲淼!這是ops兩年以來第一次將比賽vp頒給敗者方的選手!
隻是遲淼根本不想獲取這樣的“殊榮”。當他的照片顯示在屏幕上時,場間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遲淼聽在心裏隻覺得諷刺。
他冷臉朝著場下仍熱烈的觀眾,破例接受了一次特殊的vp采訪。
“雖然遺憾輸掉了這場比賽,但卻獲得了ops史上第一次敗方vp,請問遲淼現在感受如何?”女主持深知這個問題有多危險,卻還是將手卡上的內容原封不動地念出來,她甚至不敢抬頭看遲淼的表情。
遲淼閉目片刻,仿佛在控製怒氣,而後猛然睜開抖出一發冷箭,用沙啞的嗓音一字一頓道:“張校宇,你不配打職業,也不配留在pnd。”
屏幕前的三人發出一聲佩服的讚歎。
雖然遲淼放狠話在ops屬於日常,但此時此刻敢在比賽直播裏當中抨擊自己隊友的他,簡直更是化為了一束正道的光,頭頂“《守望先鋒》遊戲環境維護大使”幾個大字正在閃閃發光。
正坐在後台休息室裏的張校宇緊攥著的拳頭狠狠錘向椅麵,怒火從他的眼睛裏噴湧而出,他卻不敢向遲淼發作,隻一遍遍默念著宋笑的名字,好像要把他從牙齒間咬碎。
“還好我沒有答應pnd的試訓,看來他們的隊內關係很緊張嘛!”薑軻打趣道。
“試訓?pnd找你試訓了?”宋笑扭頭奇怪地看著薑軻,“你怎麽沒和我說過?”
“我本來也不打算去,所以就沒告訴你。”薑軻說,“誒快看,giant的比賽快開始了!今天他們隊那個小學生是不是要上場了?”
“那你接受其他隊的試訓了嗎?”宋笑追問個不停。
“哎呀別問了別問了。”陸明達稍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都知道邀請你的隊多了,再問煩了啊!”
宋笑瞪了他一眼,看在薑軻的麵子上沒有懟回去。雖然好奇卻也不再問了。
“誒你看,這是那個小學生嗎?”最後一場八強賽的兩支隊伍giant和svt(stia vcere tene
as,用自由征服黑暗)出場了,陸明達指著gat隊伍裏一個身高矮得很“突出”的選手問。
那孩子還沒有發育完全的樣子,身高不過一米六出頭,圓圓的娃娃臉乳臭未脫,頭發也並不乖巧,兩撮呆毛不安分地雀躍著。
鼻梁上架著一副和他年齡大不相符的眼鏡,好像偷戴了爺爺的老花鏡。
他努力裝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即使第一次上舞台又是在季後賽的現場,他看上去卻也沒有一絲緊張,打量著左右兩側,不時推推鼻梁上滑下來的眼鏡。
片刻後,直播裏打出了他的名字:喬思揚。
“真的是小學生啊?”宋笑將信將疑。
“其實不是。”薑軻解釋,“他好像昨天過了14歲生日,我聽說他是念到初三才退學的。組委會之前原則上不允許15歲以下的選手參加ops,因為都是線下賽嘛,年紀太小不好管理。但為了這個喬思揚,特別將參賽年齡下調了1歲。”
“有這麽厲害嘛!”宋笑不屑,想當初他剛出道的時候也才16歲,差不了多少嘛!“我在天梯遇見的時候也沒覺得特別厲害啊。”
“得了吧,人家一直榜上前十。就你那點分還能遇見?”陸明達揶揄。
“我操,陸明達就你分高是吧!”
“嗨,反正比你高。氣不氣氣不氣氣不氣?”
“有本事比分有本事來lo 啊!”
“lo就lo!我還怕你嗎!”
薑軻被夾在二人中間有點無語。像兩隻蚊子一樣在左右耳邊吵個不停,時不時灑出兩滴水來。
如果不製止,他們倆的嘴架可以無休止地從早上打到晚上。
“你倆幼稚不?”薑軻忍無可忍,“建議組委會再把年齡下調十歲,否則你倆都不用打了!”
喬思揚是玩長槍的,在天梯裏以黑百合出名,是榜上有名的“天才少年”,放在職業聯賽裏也得是“少年中的少年”。
但這小屁孩雖然年紀不大,打法卻透露著一種極不相稱的老成,開槍、走位都極其克製,甚至沒有半分多餘的動作。
“這小孩不會是周桐帶出來的吧,有強迫症啊。”宋笑鄙夷道。“玩黑百合這麽謹慎還殺什麽人,一直躲著好了。”
剛說完,喬思揚以一個極刁鑽的垂直角度爆了對麵源氏的頭。
“看到沒宋笑,學著點人家。”陸明達笑到。“我看和喬思揚比起來還是你更像‘天才少年’”他特地加重了“少年”兩個字。
“閉嘴吧你。”
這喬思揚確實名不虛傳,14歲,第一次打比賽就這麽穩健,不疾不徐遊刃有餘的樣子像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以後前途不可估量啊,也難怪giant敢直接把他放進季後賽。
宋笑開始對喬思揚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