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宮廷巫師

  廢棄不知幾百年的荒涼遺迹舊址頑強地屹立在狂風之中，在這片無人踏足的土地上，有一處半毀的遺迹廢墟。

  廢墟中央有一片寬廣的石質廣場，頂部原本應該完全封閉的穹頂因為過於破敗而坍塌了一小半，此時陽光從上方灑落，映照在遍布苔蘚的地面上。

  巴基拉卡一族的殺手芭素和阿米爾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在他們身前, 木杖末端一下一下頓在石質地面上，每發出一次脆響都會震得兩人心頭一驚。

  「所以說，那三位小哥到現在還沒回來，意味著你們巴基拉卡一族沒有選擇我們這群外鄉人。」

  獨臂的海瑟單手杵著長木杖，繞著芭素和阿米爾緩緩踱步，語調有如吟遊詩人在頌唱悲傷的詩歌：

  「真悲哀啊，公主殿下，我們被小瞧了呢。」

  在他身後, 鑢七實一襲白裙坐在被清理得一塵不染的石質高台上, 陽光正好灑落在她的肩上，恐怕這就是天使降臨世間的絕美景色吧？她坐姿優雅至極，語氣輕緩：

  「無妨，我們現在落得這般窘迫境地，本就不該強求他人做出選擇。海瑟，不要把怒氣發泄在芭素和阿米爾身上，他們是無辜的。」

  芭素和阿米爾聽到鑢七實的話語心頭一松，隨即泛起感激之情。相處這麼多天，芭素和阿米爾敢斷言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優雅、如此美麗、如此毫無瑕疵的公主殿下，她的一舉一動都彷佛天神最完美的傑作。

  如此高貴之人卻願意為自己這樣的卑賤者說話，芭素和阿米爾在心底其實已經非常傾向於效忠鑢七實了。

  但就像他們心底所說，自己不過是卑賤者，在巴基拉卡一族當中也沒什麼話語權，真正有權做出決定的是巴基拉卡一族的族長，即他們的國王『辛格』。但近年來因為辛格卧病在床, 族中大多數決定都是由王子施拉特所做。

  以其他三人的腳程, 到現在依然沒看到巴基拉卡一族的使者來訪，恐怕施拉特王子已經做出決斷, 否定了加入七實公主麾下的提議。

  正常來說，芭素和阿米爾這兩個留在這裡的『人質』已經無用，可以直接砍了腦袋扔回去以回敬巴基拉卡一族的不敬。

  但寬宏大量的七實公主罕見地駁回了作為宮廷巫師以及隨行參謀的海瑟的提議，不允許海瑟殺死兩人。

  顯然，這位看似俊美非凡實則手段狠辣陰沉的宮廷巫師沒有放棄他的提議，這兩天一直在明裡暗裡地勸說著公主同意。

  「公主，恕臣下多嘴，不狠辣一些的話是無法在這片法王廳教圈國的領地當中生存的。巴基拉卡一族是暗殺者，如果不能一上來就降服他們，至少要給他們以強烈的震懾。否則他們會將我們的情報告知那些大國，公主您的安危也將如暴風雨中的小舟……」

  「住口吧，巫師。」

  低沉且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海瑟的蠱惑之言。

  不用芭素和阿米爾抬頭，那必然是與宮廷巫師海瑟極不對付的圓桌騎士首席，【湖上騎士】蘭斯洛特。

  這位勇武無雙的騎士大踏步走進這片廢棄廣場，深藍色的金屬靴鎧與地面不斷碰撞發出清脆響聲。他罕見地摘下了頭盔將其夾在臂彎處，其面貌約是三十歲左右，滿頭黑色捲髮披至肩膀處，面容英俊瀟洒但總是帶著一股憂鬱氣質。

  海瑟倚著長木杖，對於蘭斯洛特沒有半點畏懼之色：

  「哎呀呀, 這不是蘭斯洛特卿嗎？交派給你的收集任務可曾完成了？」

  啪嗒，一個小布袋扔到海瑟腳下。

  「這是你要的材料，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蘭斯洛特用銳利的目光看向海瑟：

  「你只需要安靜地完成你那些古怪的巫術就可以了，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試圖蠱惑公主殿下！否則……」

  他手搭在腰間長劍的劍柄上，語氣中的森寒可不是開玩笑的。

  一旁，半跪在地的芭素和阿米爾努力將腦袋垂得更低，這些天他們沒少看到這【炎之國】的首席騎士與宮廷巫師之間的明爭暗鬥，雖然有公主殿下壓制兩人沒有大打出手，但言語之間的交鋒卻比起戰場上的刀劍更加激烈。說起來，他們始終無法理解海瑟的【宮廷巫師】這個頭銜到底有什麼意義，畢竟這麼長時間了他們只知道海瑟擁有著不遜於圓桌騎士的武技，但從未表露過所謂的巫術。

  他們完全沒有想過，這根本就是海瑟夥同自己的武器們在他倆眼前上演的一出好戲。

  演技不夠精湛的那些圓桌甚少露面，只留下了【演員組】。不說海瑟，至少鑢七實和蘭斯洛特演得相當歡樂。

  至於目的……

  海瑟剛要反唇相譏，卻看到公主殿下朝自己瞥來一眼，只得聳了聳肩膀：「罷了，誰讓我是個不受寵愛不擅言辭的沉默寡言之人呢？嘴笨的孩子就該老老實實地挨罵，我懂我懂。」

  他彎下腰撿起那個布袋子，解開繫緊袋口的粗繩並敞開袋口朝里看了兩眼，滿意地點點頭：「我對於蘭斯洛特卿在尋物方面的本事一直不曾有過懷疑，我有說過我在炎之國養過一條鼻子特別好使的獵犬嗎，巧了，它也叫蘭……嗯？」

  海瑟忽然止住話頭，並非是蘭斯洛特從腰間半拔出的劍刃寒光制止了他，而是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他仰起頭環視破碎的穹頂四周，忽然咧嘴一笑：「哎呀呀，有客自遠方來，為什麼躲著不肯出來？」

  周圍一片寂靜無聲。

  「嗯，挺害羞的，對不對？沒關係沒關係，我這人最好廣交朋友，我們一定能建立起熟稔親密的友情。」

  說著，海瑟伸手進布袋裡掏摸了兩下，捏出一小撮有著奇特紋理的嫩葉。

  芭素沒忍住好奇稍稍抬頭看了一眼，認出那是比較罕見的風鞘樹的嫩葉，傳說中這種樹會在初春時節綻放嫩芽，春風不會摧殘這些嫩芽反倒會讓它們愈發堅強。民間傳說，如果是超過樹齡200年的風鞘樹，它的嫩葉中會寄宿著奇特的魔力。

  海瑟將嫩葉放在掌心托舉到嘴邊，向著穹頂方向輕輕吹去：

  「【風】會讓你們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