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暴露
咎兒安靜地站在七花身旁,任由他哭泣著發泄自己的悲傷。
或許這一刻,七花才不像一把沒有人性的刀,而是痛失親人的大男孩。
哭了許久,七花抹了抹臉,輕輕將姐姐的屍身抱起,他不會讓姐姐就這麼躺在冰冷空寂的道館里,他記得姐姐喜歡花草,那就把姐姐安葬在一處鮮花盛開的好地方吧。
神前劍術對決什麼的,七花已經不在乎了。
咎兒幾次想要開口,她想向七花仔細闡述關於殺害須佐之男神選者的可怕後果,想要讓七花留下繼續戰鬥以完美的戰鬥和勝果在須佐之男面前贖罪,想讓七花為自己贏得向須佐之男許願的機會,但看到七花那悲傷得無以復加的面龐,咎兒退縮了。
眼前這個男人,為了她,親手殺死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親人。咎兒不能再要求七花更多了。
七花愛著咎兒,咎兒何嘗不愛七花呢?半年來,兩人心意早已貼合在一起,甚至咎兒數次想過放棄自己的計劃,放棄對幕府、對鑢家的復仇。
或許在這裡放七花離開,才是對他最好的結局。
當七花抱著七實的屍體走到道場門口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在他身前不遠處,一道身影站在門內,擋住了門外觀眾們的喧囂吵雜。
須佐之男的黑巫女首領, 敦賀迷彩。
「讓開。」七花的聲音冷冽。
敦賀迷彩手握千刀鎩, 似笑非笑:「你想帶尊神的神選者去哪裡,鑢七花?」
「即便姐姐已經死了,你的神明還是不打算放過她嗎?」七花語氣中開始升騰起怒意。
「注意你的言辭,鑢七花。成為【神選】從來都沒有強迫一說, 也就是說, 你姐姐成為尊神的神選是她自願的,就像她死在你手裡一樣。」
敦賀迷彩拇指微微撥開千刀鎩的刀顎:
「無論她是生是死, 都屬於尊神。你無權帶走她的屍體, 鑢七花。」
「請等一下,迷彩殿主。」咎兒急忙從後面趕上來, 攔住怒氣勃發準備動手的七花, 誠懇地看向敦賀迷彩:「我們無意冒犯尊神,與七實的爭鬥廝殺也是無奈而為之,不知尊神是否……」
「尊神從來不在乎你們的『小打小鬧』, 雖然祂早已洞察一切。」
敦賀迷彩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咎兒的問詢:
「我來這裡只為了兩件事,第一,我要帶走鑢七實,無論她是生是死。」
「你休想!姐姐才不會被那個……」
「七花!!」咎兒厲聲打斷了七花大逆不道的發言:「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住口!」
「咎兒你在怕什麼!反正我到後面也要跟這個敦賀迷彩對上,不如趁現在就……」
「住!口!」咎兒扯住七花的衣襟, 背對著敦賀迷彩看向七花, 眼神中帶著哀求:「放下她吧。」
七花憤怒得胸膛不斷起伏,但還是勉強按捺下怒火。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將懷中姐姐的屍體平緩地放到敦賀迷彩身前,退後兩步站在咎兒身旁, 一言不發。
咎兒轉身看向敦賀迷彩,語氣也沒了那股恭敬意味, 變得冷漠許多:「迷彩殿主,鑢七實的屍體您自然可以帶走。請問第二件事是什麼?」
敦賀迷彩抱起七實的屍體, 輕盈得彷彿在抱一團棉花,隨意地說道:
「第二件事, 我收到尊神的命令, 在與『炎刀』比斗完就會放棄本次比賽,特來知會你們一聲。」
聽到敦賀迷彩的話語, 咎兒皺起了眉頭。
放棄?為什麼?鑢七實也是,敦賀迷彩也是, 海瑟似乎並不打算讓持有神鑄兵器的神選者們與七花對上?
不對,不僅僅是七花。七實這個時候棄權, 另一位得益人將是錆白兵與汽口慚愧戰鬥中的得勝者。咎兒毫不懷疑, 錆白兵必然會戰勝汽口慚愧。
須佐之男想要看到的……是【錆白兵】對戰【鑢七花】!
再確切一點,是【錆】對【鑢】!
咎兒緊緊盯著敦賀迷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錆,具有更深的含義,對嗎?」
敦賀迷彩輕笑一聲:
「身為奧州大亂罪魁禍首【飛驒鷹比等】的女兒,你居然不知道『錆』的含義?應該說飛驒鷹比等把你保護得太好了嗎,容赦姬?」
說完, 敦賀迷彩彷彿才驚覺自己失口, 捂嘴呵呵一笑:「啊真是抱歉,居然在幕府將軍盤踞之地說出了你那禁忌的身世, 如果被家鳴匡綱知曉了你的身份,恐怕會立即將你處死吧?呵呵……」
「閑話少說,這裡沒有其他人……請回答我, 迷彩殿主。【錆】究竟是什麼,值得須佐之男大神號召全天下豪傑來舉辦神前劍術對決卻只是為了一睹七花與錆白兵的戰鬥。」
敦賀迷彩沒有立刻回答咎兒的問題,她抱著七實的屍體轉身向外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咎兒:
「【鑢】,乃【虛刀】,是不使用任何刀劍的劍士。而【錆】,乃【全刀】,是能夠將任何事物都化作刀劍的劍士。」
那雙塗有紅色眼影的丹鳳眼看向七花——
「【鑢】與【錆】,兩柄四季崎記紀最後的未完成遺作,勝者將完成最終鍛造。這,才是尊神舉辦【神前劍術對決】真正想要看到的。」
說完,她抱著七實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只留下發獃的咎兒和七花。
同時,一道黑影也悄無聲息地從道場房頂離開, 沒有驚動任何人。
走在相對僻靜的道路上,抱著七實的敦賀迷彩忽然感到雙臂一輕,懷中的七實竟然化作無數念氣光點隨風消散。
回歸尊神的神國之中了嗎?好羨慕……敦賀迷彩目送那些星星點點的念氣最終消融於空氣之中,這才悄悄返回到神座之下。
此時演武台上錆白兵正與汽口慚愧斗得難解難分。且不說作為日本最強的劍聖錆白兵,汽口慚愧雖然出自籍籍無名的心王一鞘流,一身劍術卻極為紮實精湛,而且她並不局限於劍術,步法、拳腳、格鬥術……每當她被錆白兵逼入絕境時總能爆發出新的光彩,重新扳回局勢。
即便手持無鋒的木刀【王刀·鋸】,依舊能與鋒利無匹的【薄刀·針】一較高下。
觀眾們看得如痴如醉,場內的氣氛已經被炒熱到頂點。
「尊神,鑢七實她……」敦賀迷彩站在神座之下,通過千刀鎩在心底對海瑟詳細彙報了情況,末了她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提出自己的疑惑:「我不明白,無論是【錆白兵】還是【鑢七花】,他們的實力都遠遠不值得尊神您降下關注,為何還要為他們專門舉報這場盛大的神前劍術對決?」
「呵呵呵,我的小迷彩吃醋了?真可愛。」海瑟在心底對敦賀迷彩的調笑讓她臉色微紅:「看到這種未完成的作品通過自己的努力迸發出精彩璀璨的火花,最終鍛造成型,這難道不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嗎?」
「是,臣下明白了。」
開(tiao)到(xi)完敦賀迷彩,海瑟托著腮幫子在【神話兵器目錄】中向鑢七實問道:「開心了?搞不懂你為什麼非要來這麼一場苦情戲,就為了讓鑢七花永遠記住你?真是個變態姐姐啊……」
「論變態,您可沒資格說我。」鑢七實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幫我完成這場好戲的煽情橋段的難道不是您嗎?有些台詞我都羞於啟齒。」
「咳咳……總之,小迷彩也成功將『咎兒是飛驒鷹比等女兒』這件事傳遞了出去,接下來就有好戲看嘍。」
「您可真是惡趣味。」
「彼此彼此,壞女人。」
另一邊,否定姬搖晃著花扇的手猛地一滯,難以置信地微微側身看向身後:「……你說什麼?」
左右田右衛門左衛門以只有否定姬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奇策士,是飛驒鷹比等的女兒。此事正由『神選』敦賀迷彩揭發,奇策士自己也已承認。」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御側十一人眾】當中的真庭孑孓也在場並偷聽到了此事。換言之,現在家鳴將軍恐怕已經知曉此事了。」
否定姬聞言立刻將目光投向家鳴將軍,只見那個滿臉油彩的矮胖老頭此刻滿面怒意,正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御側十一人眾吩咐著什麼。
否定姬眯起眼睛,那個討人厭的女人……危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