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第599章 做錯了嗎

  整整八百四十七年，從當初段橫離開，到此刻返回，一共整整八百四十七年。 

  所以橫山城的變化很大。 

  最起碼城中的居民大幅增加了，曾經只有大貓小貓十幾隻，現在這裡居然有了四五千人。 

  街道也變得整齊了，兩旁酒肆林立，一群小孩子叫喳喳地在人群里亂跑亂竄，歡聲笑語灑滿整個橫山城。 

  放眼望去，都是陌生人。 

  甚至有了商行，段橫甚至看到行商的隊伍大搖大擺地走過魔王柳密布的區域，那些兇殘的傢伙似乎全部沉睡了。 

  城門口居然有兩個晃晃蕩盪，喝得醉熏熏的城門官在吆五喝六，那個喊著秋色樓的三十娘的胸好小，這個嘀咕著還是十九娘的眼睛最勾魂。 

  段橫在橫山城內亂轉了一遭，最後還是在城北發現了一個很冷清的客棧，名字叫望月客棧。 

  看到這名字，段橫就嘿嘿笑了一下，邁步走了進去，裡面的陳設很簡單，兩個膀大腰圓的夥計正呼呼大睡，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上門，對面的櫃檯下面，有算盤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個不停。 

  段橫湊過去一看，就見一隻紅色的小狐狸在那裡胡亂折騰，感應到來人，就抬起腦袋，很熟悉的目光——這竟然是嘯月姬，她什麼時候也跑來天域了？ 

  不過嘯月姬似乎遺忘了段橫一眼，打量他幾眼之後，就無聊滴打了個哈欠，繼續噼里啪啦地去撥動算盤珠子。 

  段橫想了想，就繼續往裡走，一排排的客房就在裡面，不過門口都掛了個牌子，上面寫著亂七八糟的話，比如什麼『別吵我，閉關中，歸期不明，小五留字』，或者是『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有本事你就來找我，青龍留字』，更惡劣的還有『不是我不想見你，實在是我不敢見你，穆王留字』。 

  再或者還有，『擾人清夢者，罪大惡極，雲靈留字』，「言而無信，道貌岸然，豎子不足與謀，青纓留字」。 

  段橫這麼一路看下去，然後才知道這些傢伙都在閉關，這可真是奇了怪哉，難道他們嗅到了什麼風聲？ 

  等來到那最後一間客房，上面沒有留字，只有一個空白的牌子，眼見此情形，段橫心中卻是一片火熱，什麼叫一切盡在不言中，這就是呀。 

  推開房門，不出所料的是，這裡面並非一個房間，而是一處空間入口，沒有美輪美奐的景色，也沒有清幽的山谷，只是很普通的一個小山包，上面荒草叢生，亂石四處，幾棵老樹皺巴巴，艱難地生長著，遠處，則是一片汪洋，此情此景，卻正是當年望月城被攻破，洪水吞沒望月州的情景再現。 

  洛青璃穿著粗布衣服，頭髮亂糟糟地裹著，灰頭土臉，手裡正拿著一把鋤頭在山包下的一巴掌農田中勞作，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農婦。 

  「喂，你至於嗎？」 

  段橫站在不遠處，好笑地問道。 

  「怎麼不至於？不是有人說么，手上有糧，心中不慌，我可得替咱們的兒子多積攢一些家底，就算將來不成器，也不至於餓死在街頭啊，那多可憐。」洛青璃抬頭瞅了段橫一眼，手中的鋤頭卻不停，還真似模似樣。 

  「哎，你這是在怪我咯？」段橫自然知道洛青璃在說什麼，雖然他們兩人之前相隔億萬里，但他做出的決定，他的心境變化，洛青璃能感應到也是正常的，自然會知道他之前的選擇。 

  「事已至此，怪你也沒用啊，我就是有點好奇，你為什麼要那麼選？」洛青璃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凝望段橫道。 

  「你不知道？或者你猜不到？」段橫也奇怪地問道。 

  洛青璃搖頭，然後神色嚴肅地說道：「不一樣了，段橫，不一樣了，說實話，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們這些人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天道的棋子，我也是第一次深刻了解到我們修仙者與天道之間的競爭關係，真的，如果說從前我在你眼中是無所不知的，那麼從你做出那個選擇開始，我們的一切，我們的未來，都將變得不可捉摸了，從今以後，再無神算！哪怕蛇母重新出世，也沒有用了，因為天道真正成了天道，成了不可測度的存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所以我們需要面對全新的開始。」段橫點點頭，他很能理解，是的，只有在天道式微的時候，神算才可以成為神算，才可以有如神助一樣地洞察到那些隱秘的細節，但一旦天道掌控了主動權后，你想神算，呵呵不好意思，還是去街頭算姻緣，算風水吧。 

  因為所有的神算推衍占卜都失去效果了。 

  末法時代就是這麼無聲無息地宣告來臨。 

  而這還只是第一種徵兆，接下來的徵兆還很多，段橫立刻就想到了比如橫山城外的魔王柳為什麼會選擇蟄伏，它們怕了，為了保存實力，它們選擇無限期的沉眠，絕對不與天道作對，也許億萬年之後，它們會被工業時代的挖掘機給挖掘出來，但那個時候，曾經讓無數修仙者聞之色變的魔王柳，大概就是一截老樹根，連一個小孩子都能將其輕易焚之！ 

  魔王柳是這樣，那些被埋藏起來的神器，到億萬年之後，也許就變得銹跡斑斑，即便被某個人撿到，也只會當做一件古董上交組織，換來500大元和一面錦旗，嗚呼哀哉啊，他哪裡知道這銹跡斑斑的古劍其實是一件曾經令日月山河變色的神器？ 

  天材地寶變成了石頭，靈草妙藥變成了柴胡黃芩板藍根。 

  唔，那個時候，也許段橫他們這些強大的傢伙還活著，落星子，其他古神也都能活著，但再也飛不走了，也動用不了術法了，什麼天機印記，那是啥玩意，老朽得牙齒都掉光了，腦袋上的頭髮只剩下一小撮，拿著一隻拐杖，走在冬日的陽光里，旁邊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兔崽子開著所謂的跑車，載著鬼一樣的風塵女子，自以為用風馳電掣的速度絕塵而去。 

  但他們只能看著，縱使他們曾經是強大的古神，但在此刻，卻是只能苟活著。 

  怪不得小五，青龍他們都選擇了閉關，這個時候傻瓜才會想著要去大殺四方，寒冬即將來臨，得想方設法儲備天地靈氣，防止被凍死才是真的。 

  也怪不得，橫山城一下子繁華起來，甚至有了商旅，原因是那些荒野中邪惡的妖獸，魔兵，都藏起來了，瑟瑟發抖，所以道路安靖了，自然而然的，為了追逐利益，那些商人就四處出擊。 

  普通的修仙者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越是實力高強的修仙者或者是大妖魔，都會選擇蟄伏，哪怕他們明知道自己還能活上幾千萬年，幾億萬年，這不一樣的。 

  就好像大盤的灰色黎明，一蹶不振啊！ 

  再看著連洛青璃都想辦法拿起鋤頭種地了，段橫心中只能化作一聲長嘆。 

  他，真的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