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第488章 入魔
十年時間，彈指而過。
白玉石台上萬籟無聲，突然間段橫睜開雙眼，目光望向某個方向，下一刻，那山鬼小五的身影就緩緩浮現。
彼此目光相對，然後是悠悠嘆息聲響起。
「我得承認，你讓我很吃驚，才短短十年之間，你的靈覺就已經成長到這最後一步，最為難得的是返璞歸真，能看破虛妄，以至於我都忍不住想要問一遍，你到底什麼來頭？」
山鬼小五神色複雜地道。
「你去找蛇族的那個母神然後碰了個軟釘子？」段橫並不理會那山鬼的話，只是淡淡道。
「你怎麼知道？」
「這事情並不難猜，我已經破壞了九絕留下的信標之錨，除非是有古神出手才能夠重新定位，你雖然是大乘期高手，但距離古神卻是差得遠，所以你除了去找那個可以跨界神算的老巫婆，還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但是很不巧，之前的時候那位蛇族母神已經消耗了大部分的能力，如果我所料不差，她大概會重新陷入沉睡之中，要很久才能蘇醒了，所以，你不碰釘子誰會碰釘子？」
段橫說到此處，嘴角也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
那山鬼沉默地望了他好久，然後才道：
「你看開了？」
「無所謂看開與看不開，不過我倒是可以確定，她已經重新回到了天域。」段橫面色平靜地道，從前他沒有懷疑過，但是自從知道洛青璃很可能是青木天帝的轉世之身後，那麼很多細節就會被他迅速回想起來。
比如第一個細節，洛青璃曾經向他很鄭重很鄭重地描述過她在望月湖之下發現的那個不斷增長的域外空間，可惜當時他沒放在心上，如今想來，那應該是一處空間裂縫，可以掙脫那個世界的通道，也許未必能直接進入天域，但絕對可以離開的。
然後第二個細節，洛青璃曾說過，魔女傾小小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類似於魔念一樣的印記，這個印記會強行把他與洛青娘撮合到一起，當時他聽到這個事情后只是當了個笑話，即便後來面對那魔族帝姬的神念分身的時候，也沒有多想。
但是通過之前那火鳳之魂的激活，他才可以百分百確定，這個印記的確存在，但不是聯繫著他與洛青娘，而是洛青璃，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印記，但絕對無法單方面抹去，換句話說，誰也別想甩開誰或者是忘了誰。
第三個細節，唐小夕這個人出現的時機太詭譎，她對於天域的預測幾乎達到了百分之百，而且也正是因為她的緣故，段橫才得以成功進入天域，順便破掉了九絕的布置。
那麼這是巧合嗎？
是推衍得到的嗎？
段橫相信唐小夕的推衍能力絕對達不到蛇族母神的程度，所以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她早已知道這一切真相，她是故意把段橫引入那樣的一個境地。
那麼，唐小夕究竟是誰？
其實也不言而喻了，青木天帝手下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天仙飛羽，是頭號戰將外加頭號劊子手，令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
唐小夕就是飛羽無疑。
而唐小夕都是如此身份了，段橫哪能不立刻會懷疑傾小小，包括劍仙崑崙，甚至歐陽長歌乃至妖星端木羽。
這一出延綿數千萬年的精彩大戲，顯然不是演給他段橫看的，肯定是為了蒙蔽掩飾著什麼，只不過他段橫在這一出大戲之中最精彩的時候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那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他段橫是棧道，是用來吸引九絕和魔族注意力的，而洛青璃還有她的那些手下則會通過望月湖下面的那處空間裂縫，逃之夭夭。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也是圍繞著望月湖開州的連環計。
所以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一個悖論，九絕和青木，誰才是真的小九？九絕肯定存在，青木也肯定存在，原本只是一個人，為何會變成兩個人？
不過這個問題其實對段橫來講已經不重要了，他甚至都不想去詢問，他很清楚他現在需要的是什麼。
「我已經做好準備，你是否願意繼續兌現你的諾言？」
段橫平靜地道。
「真的？」那山鬼有些詫異地望了段橫一眼，「你應該明白這件事意味著什麼，如果你是其他人，那隻火鳳之魂對你會有莫大的好處，但因為你的特殊身份，你這樣做，簡直等於是飛蛾撲火，還有，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小九肯定是在你身上留下了魂之印記，我不知道她是出於真心還是歉疚或者是別的什麼，反正你們兩個的命運已經交織在一起，你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靜靜等待，放棄突破冰龍鼎的最高層次，反正，你現在的基礎已經足夠高了不對嗎？」
「不，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意已決，還有，我勸你還是準備著手渡劫為好，在目下的情況，我會毫不猶豫地幫你，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錯過了這個機會，你就再也沒有渡劫成功的可能。」段橫沉聲道，而他的話，卻是將那山鬼小五嚇了一大跳。
「你瘋了嗎，你在威脅我？」
「威脅？呵呵。」
段橫忽然站起身來，踱步到那山鬼面前，靜靜凝望著她的眼睛，然後一字一頓地道：「你很強，非常強，但是你的心魔不是小九，永遠都不是，讓我來猜猜看吧，你們當初那十二個童子之中，除了那個魔族帝姬之外，其他人是不是沒有一個能夠渡劫成功？不是死了，就是逃了，不是成了怪物，就是只能在恐懼之中度日如年？」
「如果說之前我會有怨恨，但現在我卻明白了她的苦衷，她躲避的絕對不是九絕，不是魔族帝姬，而是另有其他，告訴我，她在躲什麼，你的心魔又是什麼？」
那山鬼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慌張起來，連嘴唇都不斷哆嗦起來，「不，我不能說，不能說。」
「看著我，你現在只剩下這一個機會，你想著逃避，你這一生都在逃避，但這是沒有盡頭的，你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現在，你能看著你最好的朋友獨木難支，最終絕望而亡嗎？別懷疑，她還是不夠狠，她不該給我留下那個印記，這是她最致命的死穴，但只有你能幫她，只要你能成功渡劫！」
段橫厲聲吼道，但是旋即就他大吃一驚，因為那山鬼身體表面都露出一片片黑色的火焰，可她本人卻似乎毫無察覺，只是驚恐且絕望地不斷囁嚅著，「我不能說，不能說，我不想死。」
完了！
這才是她心中真正的魔念，無比強大的魔念，只是曾經被她不知用什麼方法封鎖起來，這或許與小九有關，所以不管怎樣，她還至少能保證一個大乘期的實力，唯獨不敢渡劫，也不能渡劫，就這樣的狀態，渡劫必死無疑啊！
但是現在，由於驟然得到了小九的消息，再加上段橫這直接的逼問，竟是一下子讓她方寸大亂。
按理說段橫是沒有這個本事的，大乘期高手哪裡有這麼容易被搞掉，但實際上這事情就是這麼巧，段橫現在等於是代表著小九，於是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開啟了這山鬼心中的魔念。
怎麼辦？
怎麼辦？
段橫也急得不行，大乘期高手一旦入魔，也許會自爆，也許會直接化為魔頭，但不管是哪一種結局，他都死定了。
而如今的局面下，他大概也只有一種方法了。
悲嘆一聲，段橫一咬牙，上前一步，直接抱住這已經燃燒起來的山鬼，同時激活藏在他仙鼎之中的生機靈露，在給自己服用一滴后，他就一口咬了過去，然後在魔念侵入之前，直接叩開牙關，一連將十滴生機靈露度了過去。
這個過程很快，也不知具體效果如何？因為大乘期高手的入魔哪裡有那麼簡單。
所以下一刻段橫自己就被魔念反衝，一陣疏忽后他就看到，不對，是感覺到很銷-魂的一幕，兩個女人在榻上翻來滾去，而他似乎是其中一個。
不用說他還是代入了小九的記憶，不對，這是那山鬼的記憶，只不過如今這魔念也影響到了段橫。
萬幸他只是迷糊了一瞬間立刻就激靈靈地清醒過來，雖然這滾來滾去的感覺真是讓他十萬個捨不得，舒坦啊。
但過去十年的清修，再加上足夠多的生機靈露做後盾，段橫目前可以說是舉世無雙，沒有什麼心魔可以撼動他。
當然，他其實還是有破綻的，那就是洛青璃是小九的轉世之身，這就是他的破綻，是他的死穴，但是，這件事已經提前十年爆發出來，讓他有十年時間靜修，然後回歸空靈，返璞歸真，他既然看破了虛妄，這個魔念破綻也就無所謂破綻。
這才是他的本錢，是他的底牌。
更是此時此刻他求生的根本。
不過，段橫雖然清醒過來，卻並沒有立刻喚醒山鬼，只是隨著她的心魔不斷隨波逐流，因為他知道，小九不會是山鬼的心魔，至少不是最主要的。
她真正的心魔，應該就是洛青璃拚命躲避的那個幕後黑手。
從這一點來講，木妖小九和山鬼小五各自的性格就可見一斑，前者是選擇了正面對抗，百折不撓，絕不認輸，所以且戰且敗，卻越挫越勇，至少段橫就絕對相信，沒有什麼心魔可以在洛青璃心中撼動一絲一毫的波瀾，而她唯一的破綻估計就是她留給段橫的魂之印記。
反觀這山鬼，則是性格溫柔，乖巧，如一灘水一樣，但也軟弱，說實話她這樣子還能活到如今，始終壓制著心魔，也算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