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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第351章 邢州陷

  顧長風和薩達姆在邢州城內趁亂燒殺偷襲,全過程也就小半個時辰,隨後便從北門原路退了出來——城門外接應的300騎卒也一直沿著城牆往兩側騷擾侵襲,阻滯兩側周軍回援奪門。以大年夜的組織度,周人沒法快速有效的反擊也是情理之中的,這一切,造就了顧長風帶著約摸九百騎逶迤遁去。 

  衝出城的時候,約摸才四更天,往前奔走沒一刻鐘,又看到前頭火光四起,竟是有千軍萬馬前來堵截,顧長風夜間目力好,一下子就看出一兩百游騎在臂鎧上綁著己方的暗號白巾——那是派去偷襲遼國莫州外圍縣鄉、燒殺屠戮遼國平民的誘敵隊伍回來了。 

  出兵邢州的時候,顧長風也分出了少數人嗎馬,不過兩百騎,趁著大年夜專挑莫州外圍缺乏軍事守備的鄉村郊縣燒殺打草谷。因為人少,所以只要遇到有組織的軍事抵抗就立刻仗著馬力逃跑,絕不硬拼,只求把火燒大一點,儘可能激怒契丹人。如今看這個形勢,這些遼人顯然是把此前來襲的吳越騎軍當成了邢州宋軍,所以在被燒屠了幾個鄉之後就點起騎兵前來複仇。 

  顧長風把人馬匯攏一處,而後匆匆迂迴趕到剛才上岸的地方拔錨起航,仗著夜幕的掩護滿帆順流遁走。黑暗中只要水文航道不出錯,那麼就可以不打火把,不管遼人還是周人就都沒那麼快發現破綻。冬天天亮得慢,顧長風足足行船出去兩個時辰才天色放亮,全速之下這點時間居然已經趕出了五六十里水路。 

  天色大亮之後,顧長風也不敢再多耽擱,深恐繼續在黃河上行船被人發現破綻,便讓睡了兩個時辰覺、堪堪養足了一些精神的士兵全部起來,把剛剛將養好氣力的戰馬全部餵飽,隨後只帶乾糧和隨身兵器,便把剩餘粗重器械什物都棄了,隨船鑿沉,相信只要黃河水不改道,這些痕迹就永遠毀屍滅跡了。至於給畜力車輪舸拉輪盤的牛隻,也被顧長風倉促宰殺了幾頭,用猛火快烤、炙熟了當乾糧帶著。 

  一行人距離黃河入海口還有將近300里,但是如果最後末端路線不走水路的話,倒也沒必要嚴格按著河道跑,這樣折算下來總共也就二百五六十里。在渤海口約定了時日會另有船隻接應——反正如今整個中國海域的制海權都是絕對在吳越人手上,大海上不管是放一支艦隊還是十支艦隊都絲毫沒差。吳越人只要想封鎖來自海上的消息,就一定可以做到。周人和契丹人的小漁船要是想搗亂,絕對會被轟殺至片板不得下海。 

  最終,顧長風且行且躲,仗著土耳其馬的耐力,正月初三凌晨居然便趕到了滄州城南一段荒僻的渤海岸邊,放出煙花信號,與在近海逡巡、撒網搜索的吳越接應船隊接上了頭,立刻登船逃走。 

  另一邊,被顧長風撩撥來的遼國騎兵約摸也有一兩萬眾——遼人聚散迅捷,反應速度一貫比周軍快得多,而且遼人過春節的重視程度也遠遜於漢人,所以當事情不可收拾后,整個瀛洲前沿對峙周軍的機動兵力都被調動起來發起了追擊。 

  這支遼軍的帶兵將領耶律夷臘葛乃是遼太宗朝時的朝廷柱石耶律葛魯的兒子,所以他本人也算是父蔭入官、世代將門。他如今正是瀛州周邊前線的最高軍事長官、官拜南院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遼國的軍制比較混亂,在北方的上京中京轄區,多還是皮室軍、帳軍編製為主,而南院大王下屬的燕京周邊,因為漢民眾多、漢化程度高的原因,也有學習編組類似於後周的侍衛親軍制度。只是其中騎軍依然多以契丹人為骨幹、燕雲漢人為輔;步軍則大多以漢人編成。 

  耶律夷臘葛其實追了沒多遠就已經跟丟了目標——黑暗中那一票不知具體數目的騎軍非常狡猾,只殺老弱燒村落,絕不和遼人正面交戰。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耶律夷臘葛用菊花思考都能想到肯定是對面邢州的周軍來殺人。這些年來素來只有遼人燒殺打草谷,哪輪得到南蠻子如此?氣滿填胸的耶律夷臘葛自然是要望著邢州方向窮追不捨,距離邢州不到二十里的時候居然發現邢州城火光衝天。雖然心中不明究竟是何變故,卻不影響他繼續追殺。 

  遼軍殺到的時候,邢州城的北門其實已經被吳越人退走之前用少量硝化棉炸藥定點埋葯爆破給破壞了門軸,無法合攏。周人全靠幾輛塞門刀車臨時塞堵並用木石堆砌堵漏,這種應急措施在怒火中燒的遼人面前沒什麼不可逾越的,耶律夷臘葛揮軍猛攻,周軍在城牆外面略微抵禦了一陣就被契丹鐵騎殺進城內展開巷戰;這一番的廝殺可就不比剛才吳越人的小打小鬧煽風點火了,是實打實地猛攻猛殺,周軍邢州守軍抵抗廝殺了一個多時辰,發現遼人源源不斷狂殺猛衝,完全不知數量多少,在付出了數千人戰死,更多人受傷逃散的代價之後,邢州城剩餘三門大開,周軍棄甲拋戈分頭逃竄。北面行營兩萬精銳死傷半數,余者逃亡,邢州徹底落入了契丹人的手中。 

  不過,周軍能夠做到這一步也算不錯了,並不能怪士卒抗戰不力,畢竟他們當中相當一部分核心將領都在第一波衝突中被殺滅了大半,在失去主帥指揮的情況下,再也無人有能力組織起兵力。 

  唯一幸運的是,耶律夷臘葛也是為了復仇而來,本沒有真箇大舉入寇的打算,所以在邢州殺敵過萬縱兵大掠一番后,也沒有進一步深入進攻後周地界的舉動,拿下邢州后便算是及時收手了。 

  …… 

  正月初五一早,汴京城內的愁雲慘霧依然沒有散去。 

  坐上皇帝寶座整整兩天後,趙匡胤終於弄清了邢州事變的損失情況。 

  首先,大宋丟了一個州的地盤,被遼人侵佔了。同時損失了三萬多戶百姓、軍隊被殺傷逃散,總計損失約在兩萬人左右,其中殿前司禁軍就有一萬多人,其餘地方軍數千——作為對遼前沿,行營所在,一座州城駐紮兩萬兵馬也是很應該的。糧草軍械損失無算,但是總歸不在少數。 

  趙匡胤篡位前名義上的副手、大宋殿前司副點檢慕容延釗戰死,慕容延釗的一眾子侄弟弟如慕容延忠、慕容德業、慕容德鈞、慕容德正等也被一鍋端了一併陣亡。慕容氏將門只有被慕容延釗提前派出來報信的三弟慕容延卿活了下來,以及一些還未成年留在汴京的幼子。 

  除了慕容延釗,還有幾個也在邢州的將領一併被害,其中略微有些重要的要數鐵騎都虞侯党進——這個党進如今還沒什麼明顯的殊勛,但是歷史上在趙匡胤後期平定蜀、唐的時候也算是趙匡胤的心腹騎軍將領之一。至於余者,多是歷史上後來隱沒無聞之輩。 

  這些將領倒也不全是在吳越人一開始偷襲中樞的時候被殺死的,也有是後來遼人入城后那場大血戰的犧牲品,原因不一而足。當然了,這些細節趙匡胤如今自然是無從得知,按照他知道的情報,只能是把所有賬算在遼人頭上,是遼人造成了上述的全部損失。 

  而慕容延釗死後,宋與遼之間直接接壤區域的西段防禦則暫時只能依靠霸州都部署韓令坤掌管,相當於是韓令坤和符彥卿兩人一西一東撐起河北的宋遼邊境。 

  「遼人為何會突然入寇!難不成便沒有絲毫徵兆么?」趙匡胤身在紫宸殿偏殿,面前是一些樞密院的,兵部的,乃至殿前司和前方快馬逃回來的心腹。然後他便鐵青著臉質問著,希望剛逃回來的人能夠帶點真實可靠的消息。 

  下面一個血污還沒徹底清理掉的武將在那兒跪地奏報,說道:「回稟陛下,末將不知個中曲折,只知道當日夜間竟有一隊衣甲類於契丹人的怪異騎軍曾到城北連夜叫門,言辭態度囂張。但守門將校慕容德琛依然命士卒戒備,禮放先頭騎軍入城盤查身份,過程實在隱秘。后猝然發難,也不知是賊人武藝精熟還是弓弩犀利、器械精良,竟暴起發難將慕容德琛擊殺、搶下並破壞城門,隨後縱兵殺入城內縱火。 

  后因賊軍先鋒詐城所部勢單力孤、后軍未至,賊勢稍退。末將曾帶人突至北門調度塞門刀車備御。然不足半刻契丹狗復至,我軍修門未畢,勢單力孤不能敵,遂漸漸潰散。末將奮死殺出這才得以回京報信。此非末將惜命,實是在初次詐城的賊人退去之後、組織塞門時在已經燒毀的城樓廢墟中找到過慕容德琛將軍的屍首,並幾塊被略略燒得變形了的禁軍銅牌符印。末將深恐有失,這才殺回報信!」 

  「呈上來。」 

  趙匡胤下令之後,立刻有宦官把那名逃回將領拿到的東西拿來翻看了一番,其中一塊牌子寫著「馬仁瑀」,名字讓他有些眼熟,另外一些則完全不是中高級軍官的符印,也都不認得。 

  趙匡胤心念一閃,再次讓堂下眾將退下,只留下邢州來報信的幾個人,乃至殿前司的幾名心腹將領。隨後,趙匡胤對殿前督押衙李處耘問道:「正元,這馬仁瑀是何人,似乎有些耳熟啊。朕依稀記得可是你的部下。」 

  督押衙的官職相當於是殿前司中的監軍,李處耘能夠做到這個位置,可見也是趙匡胤的心腹了——畢竟監軍如果和主帥不是一條心的話,主帥是很難兵變成功的。陳橋兵變的事情,李處耘也是最早之情的人之一。 

  李處耘聽了心中暗叫不好,但是這個當口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只能是實話實說:「不錯,那馬仁瑀是末將麾下一名騎軍都虞侯,那日的事情,也是提前數日與聞,準備『那物事的』。」 

  趙匡胤馬上就想起來了,在陳橋兵變之前好幾天,李處耘就已經被他弟弟趙匡義——嗯,現在為了避他這個皇帝的諱,他弟弟已經改名叫趙光義了——交代過,這幾天「即將發生的大事」。李處耘手下兩個都虞侯馬仁瑀和李漢超都還參與經辦過提前準備龍袍、串聯散布「點檢為天子」這些謠言、以及煽動起軍中不滿情緒等等基層臟活兒。 

  難道李處耘手下這些經辦人有吃裡扒外叛國的?不可能啊,如果他們把這幾日北方空虛、慕容延釗要配合契丹入寇演一場假戲暫且自廢武功自去斥候數天的消息出賣給遼國,他們也撈不到什麼好處吧? 

  但是想不通歸想不通,趙匡胤依然傳至於道:「正元,速去召馬仁瑀等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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