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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第345章 不一樣的陳橋兵變-中

  趙匡胤從睡夢中漸漸蘇醒,渾身還有點暖洋洋軟綿綿的感受。不過他很享受這種感受,因為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他被自己的弟弟趙匡義和幕僚趙普托著兩肋架了出去,直到出現在眾將面前的時候,依然是一副宿醉未醒、下盤虛浮的姿態。 

  下面諸將鬧哄哄地舉刀在手、振臂高呼,呼聲被宿醉后嗡嗡的耳鳴掩蓋了大半,聽不分明,倒是一陣涼風過後,他打了一個哆嗦,這才更加清醒了一些。 

  似乎是有人怕他冷,見他凍得打哆嗦之後立刻把一件大氅披了上來,頓時渾身又被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包圍,花了十幾秒鐘定神之後,趙匡胤才猝然發現身上披的大氅居然是一件明黃色緞面的違禁品,這才純發自然地厲色問道:「爾等欲陷某於不義耶!」 

  如果有一個未來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哀嘆——這個時代沒有攝像機,真是一大憾事!影帝!絕對的影帝啊!真正的影帝,入戲之深,那都是還未騙人就讓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謊言是真的,這才可以收發自如。趙匡胤的心理素質不得不說確實是豁達過硬到極點,在趙匡義和趙普看來,一開始還以為趙匡胤昨夜肯定是假喝裝醉,沒想到他是真的胸中毫無掛礙,當真喝得下去那麼多!而且喝完之後倒頭就睡,後面的,完全是靠著對別人的信賴來完成,自己清白得毫無瑕疵。 

  耳鳴漸漸終止,腳步漸漸穩健,趙匡胤也算是聽明白了諸將的呼聲,這才深吸一口氣,恢復到大軍統帥的肅殺氣場,喝問道:「爾等自貪富貴,立某為天子,能從吾命則可,不然,吾不能為若主矣!」 

  「我等惟點檢之命是聽!」「啊,不對,是惟陛下之命是聽!」一陣陣將校下跪表忠的浪潮席捲開來,很快達成了共識。 

  「既如此,三軍聽令:全軍即日拔營回返京師。然大周宗室,朕之舊主,爾等不得驚犯;周室公卿,皆朕之同僚,爾等不得侵凌;對朝市府庫、百姓民戶,皆朕之子民,不得侵掠。從此命者賞,違令者族誅——眾將士可能應否?」 

  「諾!」 

  「全軍拔營!」 

  一陣轟然忙碌之後,大軍便即刻啟程。連營寨的木料等粗重之物都來不及回收,只是把棉布的軍帳紛紛收起來,也就上路了。回程的時候倒是走得比來的時候快得多——前一天一整天才走出四十里;如今輕裝拋下輜重之後,五更三點天色未明之時啟程,沒到午時居然就趕到了汴京北門,行軍速度比來的時候倒是快了一半不止。 

  可惜,堪堪到了城門外,卻發現遇到了兵變以來的第一個挫折——玄武門城門緊閉,守城官令弓弩手上城守御,對趙匡胤的大軍拒而不納。 

  趙匡胤環視諸將,當目光掃到騎軍右廂四軍都指揮使李繼勛的時候,這才停頓下來:「繼勛,此間諸將,數你當年在侍衛司中資歷最深,且去城下叫門,若是開城,便記你首功。」 

  「諾!」李繼勛在馬上拱手,立刻出陣而去,直到城下喊話。在顯德元年高平戰役之前,李繼勛還是趙匡胤的上司,只是後來多年功勞不如趙匡胤,這才被慢慢反超了級別。不過爛船還有三斤釘,李繼勛年紀大、資格老的好處便體現在他至少在侍衛司當中也曾經混過幾年中高級將領——殿前司是顯德元年柴榮登基后才組建的,所以柴榮之前,郭威時代的高級老將大多出生侍衛司。如今李繼勛這個身份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城上諸人聽著,我等乃是昨日出征朝廷大軍,因太后密詔速召某等回軍、言朝中有佞臣妄言外患,調殿前司大軍出城,欲趁京師空虛而圖不軌;爾等速速開門!」 

  自古京師皇宮都是位於城北,所以北門一旦突破,須臾便到皇宮。守衛玄武門的當然是侍衛司的兵馬,不算趙匡胤的嫡系,這也是趙匡胤一直試圖解決但是也沒法解決的問題——殿前司主要負責京師外城戍衛和四方征戰,而侍衛司是被養起來留守宮禁的,後周以來多年慣例汴京北門都是侍衛司掌管,即使如今趙匡胤在軍方權勢如此也沒法改變。 

  果然,玄武門守將絲毫不為李繼勛言語所動,直接向城下喊話:「我等距離宮禁近在咫尺,絲毫不曾聽聞太后密詔。宮禁兵馬悉數受天子明詔節制。縱有朝中奸佞也不得調兵。爾等速速退去,若是再做糾纏,便要放箭了!」 

  李繼勛一聽聲音,居然還能認出城頭守將「城頭可是故人許紹衡,莫非不認得某李繼勛了么?當年侍衛司時,你我兄弟相得,難道某還會害你不成?實話實說了吧,朝中奸佞不明兵事,不知賞罰。諸軍怨賞罰不明,不願進發。爾等及早開城,共襄清君側之義舉,尚可不失榮華富貴、封妻蔭子。異日我等尚能同殿為臣、征伐四方,取混一天下之功,建討平韃虜之業,不亦快哉!」 

  李繼勛還算長點兒心眼,哪怕勸說到了這一步都不曾改口說趙匡胤已經篡位,依然是用清君側的名義試圖先騙開城門,可惜城頭守將許紹衡似乎絲毫不念舊情,一口啐道:「住口!李繼勛,恰纔某念在故人之情,這段話可以當作沒聽見;要是再喋喋不休的話,休怪床子弩無情!」 

  李繼勛聞言身子一震,只能立刻打馬回返向趙匡胤復命。趙匡胤看了一眼城頭準備,也知道大軍此番來去都急,根本沒有攻城武器,而且動兵本來就不是趙匡胤想要的——他要的是「全軍擁戴」,而後他本人「退卻再三、不得已而受之」;如果動了刀子流了血,還怎麼證明他是受全軍擁戴的呢?當下趙匡胤便當機立斷地下令:「諸軍聽令,立刻變陣改道,去東華門。」 

  東華門守將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義弟王審琦,這座東華門便是後世北宋時進士科考試開榜的所在,也就是六部衙門中禮部所在的地方。百年後韓琦對狄青那句:「東華門外、以狀元名唱出者,方是好男兒。」的名言,便是應的這個景。這東華門與西邊對應的西華門一起,串聯起了周宋時期六部衙門和各級辦事機構所在的街區,所以距離皇宮也是不遠。進城后直行兩個街區,就可以到皇宮的東門。 

  大軍說走就走,須臾便到東華門,王審琦負責的防區果然好說話得多,看到大軍靠近二話不說直接開城放人,須臾兵馬便全部進城。趙匡胤立刻分出四個都、大約兩萬人的騎軍在王審琦等將領的帶領下趕路掌握宮外各處六部衙門、三司府庫、城防兵馬司等地;外加撥出一個都去北門把剛才阻攔大軍入城的守門官許紹衡即刻誅殺——倒不是趙匡胤氣量狹小,非要誅殺一個守門官,而是害怕守門官再往宮內報信,讓宮內提前準備。 

  而趙匡胤自己則帶著主力就近直撲皇宮,在殿前司三把手、殿前諸軍都指揮使石守信的幫助下,皇城也被很快找到了一處突破口—— 

  雖然其他大部分皇城的內門還在侍衛司兵馬的掌握下依然牢固,但是只要突破了城牆,那麼縱然有人頑抗也不過是正面血拚的硬仗而已,在叛軍人數優勢五六倍的情況下,完全掀不起浪來。 

  不過還真別說,雖然反抗成不了什麼氣候,但是還真有一些死忠於後周的忠臣義士武力反抗了——或許是因為柴榮比歷史同期死得晚了一個多月,加上趙匡胤又不得不趁著「過年春節長假」這個時間段動手、不容押后,所以趙匡胤的準備工作不如歷史同期那麼充分。少了這麼一個月的準備間隙,侍衛司當中依然有不少死硬不肯眼睜睜看著趙匡胤上位。 

  所以在趙匡胤利用內應騙開一處皇城城門之後,歷史上就為後周力戰死節的侍衛司副都部署韓通就倉促點起不少步軍前來應戰——歷史同期的韓通只區區糾結了幾百人肯隨他一同為國盡忠,而且最終也沒能怎麼打起來,韓通本人就在半路上被趙匡胤的走狗王彥升給截住,隨後一路追到韓府滅了滿門;數百韓通的親衛死忠最終只能是自殺殉節,沒有給趙匡胤造成任何阻撓。 

  但是如今情況完全不同了,或許是往侍衛司中下層摻沙子的工作還沒能做徹底,居然在趙匡胤挾持到周帝柴宗訓之前,就被韓通糾結起了大約六七千侍衛司步卒拿齊武器無力抵抗,兩軍便在含元殿等處廝殺起來。 

  「韓通老賊,壞朕大事!」聽到前方通往內宮的路上,喊殺聲一片四起的時候,趙匡胤剛剛才策馬馳到宣政殿外廊下,正要下馬進殿。見最終還是引起了刀兵,趙匡胤恨恨然地拔劍砍在身側一根柱子上,隨後給一旁的趙匡義一個眼神,趙匡義會意地對著一旁幾個都虞侯級別的軍校王彥升、羅彥環開口厲聲喝道:「事到如今該如何做,難道還不明白么!」 

  二人二話不說,以為立功的機會來了,立刻帶著本部四五千援兵沖向第一線當炮灰,和韓通部的侍衛司兵馬廝殺起來。因為汴京城內侍衛司的兵馬總數有兩萬左右,而在張永德不支持不表態的情況下,韓通充其量也不過才調動了其中三分之一的人馬抵抗。故而侍衛司內部也是非常混亂,有戰友之間敵我難分互相廝殺的,同室操戈亂作一團。 

  韓通兵少,又難以分清敵我把戰力擰成一股繩,不但要抵抗正面的進攻,還要防備隨時可能被背後自己人的暗刀子捅。加之宮禁之中的為軍對弓弩管制很嚴,與野戰部隊相比侍衛司大多只有橫刀皮盾、長槍斧鉞等兵刃,殿前司結陣衝殺之後以弓弩覆蓋,頓時死傷一片。但縱然如此,韓通依然據守各處宮殿,以建築為掩體和殿前司兵馬逐屋近戰,抵消敵軍弓弩的優勢。 

  戰鬥從巳時三刻打到午時初刻,整整半個時辰之後,侍衛司的抵抗才算是被徹底鎮壓了下去。六千多人的後周死忠死傷大半,連同內訌的侍衛司余部和殿前司進攻部隊,總計傷亡居然在八千人左右、其中死者過五千人。 

  不過,在九泉之下唯一可以讓韓通瞑目的是,王彥升羅彥環兩個典型的極端投機分子,居然在血戰中報應不爽,死在了韓通刀下——雖然這也給趙匡胤省了點事兒,不必再考慮怎麼封賞這兩個二五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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