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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第340章 升級版資敵

  金陵古都,戰火已經熄滅了一個月了,但是此前持續地高烈度殺戮和破壞,給這座古都帶來了持久的傷痕和難以磨滅的悲苦記憶。南唐軍民死傷逾越十萬之眾,讓這座十幾萬戶的江南第一大城也變得幾乎家家戴孝戶戶養傷。 

  李重進接管了包括江表三州、淮南十二州在內的總計十五州南唐故土(邗溝以東的楚州、泰州在吳越國手上,上一章誤。)連同他原本擔任東南行營招討時的大本營徐州、泗州、宿州三州。地盤看上去倒也不小——大致相當於後世除了宣城以外的整個安徽省、除蘇錫常泰之外的江蘇省大部、外加湖北省東南角的黃岡市、武漢的漢口區—— 

  後世的武漢市按照五代十國時的地理區劃,被長江和漢水交匯分割成三部分,武昌部分位於長江以南,如今屬於吳越國的鄂州治下;漢陽位於長江以北、漢水西南,屬於南平國江陵府的一部分;漢口位於長江以北、漢水東北,五代時區劃屬於黃州,所以原先屬於南唐、現在被後周奪取、屬於李重進治下。 

  滿打滿算,李重進如今的地盤大致相當於後世兩個省的規模,但是實際上他如今可以調動的國力,看上去卻是無比孱弱——包括金陵城在內,所有從南唐打下來的土地,幾乎都經過了血腥的戰爭摧殘,如今已經是民窮財盡的地步了。 

  尤其是這個時空的吳越國比平行時空稅負要輕得多,幾乎可以算是輕徭薄賦了,既沒有人頭稅也沒有徭役,再加上吳越王錢惟昱多年來的獎勵移民政策。以至於,李重進在戰後一個月初步清查計點出南唐十五州的戶籍人口,這才驚詫的發現,這十五州只剩下了30萬戶人口!而且每家每戶的平均人數至少要比後周本土那些沒有戰亂的內地州府要少一到兩人。 

  李重進翻看過南唐在李璟初年時候的版籍記載,大約十年之前,僅淮南十二州地區就有42萬戶人之多,作為國都的升州更是有16萬戶,加上潤州等兩州大約10萬戶,原本該有將近60萬戶、大約350萬人口的地區,繼承到李重進手中的時候,卻只剩下了30萬戶、140萬人口。大約六成的人都因為戰爭而被殺、餓死,或者移民到了吳越。 

  在這個沒有人口就沒有兵員,沒有賦稅的年代,這樣的局面可是讓李重進滿心無奈:要是吳越人真的有什麼異心,自己這個東南行營招討使說不定還真沒有進取之力了,充其量只能畫地自守,向朝廷求援搬救兵了。 

  當然,這個時間點,李重進還沒有疑忌到趙匡胤有什麼不軌之心上面去。 

  …… 

  九月底的一天,李重進照例在已經被改作招討使府邸的故南唐皇宮內辦理各項政務——其實大多數實事都是一眾文官在做的。孫晟和陳喬這兩個後期南唐文官中的頂樑柱雖然在李重進手中,但是他們卻矢志「不食周粟」,不願為李重進所用。李重進為了安撫人心暫時也不和這些人計較,只要他們不做出格的事情,那就只是把他們限制自由在金陵城內即可,讓他自己從徐州帶來的幕僚以及部分願意為後周所用的南唐降臣處理安民諸事。 

  李重進簽發著一份份文書,突然看到一份錢糧主簿翟守珣所上的言事摺子,內中訴苦說起賑濟揚州、滁州、壽州等處糧米不濟,朝廷在撤軍之後又沒有續發軍糧,因此百姓逃散日益難以控制。李重進看著這份陳情心中煩悶,立刻讓原本唐宮宦官召見翟守珣進來面述。 

  不過一刻鐘,翟守珣就來了。李重進劈頭就問:「此前大軍攻下金陵之後,若是不曾記錯的話,還有行糧40餘萬石,怎地目下便已經缺糧了?其餘修繕諸般物資如何?」 

  翟守珣一臉苦相,回道:「今歲大軍討伐從春至秋,耽誤農時甚重。各州百姓減產較和平年份過兩百萬石。40萬石行糧一方面要保障各軍後續所需,又能擠出多少賑濟?如今秋收季節剛過,就已經有百姓食不果腹了,若是到了嚴冬時分,肯定會大批餓死人,望招討早想辦法啊。」 

  李重進心中那叫一個鬱悶,只好讓翟守珣退下,思忖著這種年頭「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朝廷連年打仗,哪裡能撥出多少來,少不得還要吳越人那裡想想辦法。他和錢惟昱的私交素來還算不錯,只要吳越人沒有對抗大周的反心,應該問題不大。 

  過了僅僅兩日,李重進都還沒有來得及派出使節去吳越試探性打秋風,錢惟昱卻已經又派了一隊運糧船從蘇州來到潤州、金陵、揚州三處地界卸糧交割——柴榮攻打南唐的戰爭結束之前,吳越人就是每月送來行糧15萬石,持續了小半年都不曾間斷。如今戰爭結束了,吳越人卻依然如此送糧不輟,倒是讓李重進詫異不已。 

  只不過,這一次前來送糧的吳越官員還向李重進遞交了一份錢惟昱的書信,上頭寫著邀約李重進到常州太湖一聚,錢惟昱願意與李重進商討淮南江表諸處戰後重建的事宜。 

  李重進聽了大喜,他明顯是不怕錢惟昱耍詐的,因為如果錢惟昱輕舉妄動的話,充其量也就奪取一個金陵城以及金陵周邊而已,但是錢惟昱多年經營的恭順姿態就全完了。這種情況下,李重進赴約自然不會有任何人身上的危險。李重進親自答應三日後帶領三千扈從騎兵前往常州義興、在太湖上與吳越王會面。 

  …… 

  五天後,太湖上的一艘龍舟內。李重進只帶了幾個心腹侍衛,按照錢惟昱的要求沒有帶任何文官參贊幕僚等人,便前來赴會了。舟上擺開了一排大席面,海陸鮮匯奇珍佳肴在美貌宮女的服侍下川流不息地擺上來,加上上等烈酒的烘托,倒也頗有一派安和利樂的景象,絲毫看不出是什麼討價還價的外交場合,就好像今日錢惟昱就是專門來敘舊的一樣。 

  用過一味海鮮,錢惟昱端起一盞白酒,祝道:「李招討,一別七八年不曾相見。當初本王不過以一個質子的身份從偽唐逃回吳越,得蒙李招討相助,安然回國。如今居然也有本王繼位的那一日,而且偽唐已然作古,滄海桑田,當真令人不勝唏噓。今日咱便先滿飲此杯,再談正事。」 

  在外國人面前,錢惟昱自然是只能自稱「本王」而不能稱「寡人」了,畢竟人家又不是你的臣子,這般基本錯誤還是不能犯的。 

  李重進是來要錢要糧的,自然是酒到杯乾,少不得說幾句「王爺吉人自有天相,這幾年才能如此順遂,趨利避害」云云。 

  喝過酒,錢惟昱便切入了正題:「本王聽聞今歲江表淮南之地年景頗為不好,安民事宜定然是讓李招討費心了。本王有心資助一二,又怕小覷了李招討,固不敢請爾。」 

  「大王有心了,大王真是公忠體國之楷模,日後某家自然要上奏天子,不讓大王這般義舉湮沒無聞。」 

  「不知賑濟所需糧秣,缺口幾何?」 

  錢惟昱問得這麼直白,李重進倒是不好太獅子大開口了,思忖了一番,先保守的估計道:「約摸……要撐到明年夏糧入庫,總得再有七八十萬糧秣,才可免於百姓大規模餓死吧。」 

  「少了!淮南戶口雖然多遭戰亂,200萬人還是有的吧?一人一年有個兩石糧秣,才夠每日吃頓乾的,其他只怕還得喝粥、或是摻些野菜。要撐到來年夏糧入庫,沒有150萬石,怕是不好周濟吧。」 

  李重進好懸沒把一口酒噴出來,心說吳越人還真是有錢,按照錢惟昱這個說法,莫不是真要直接白送自己150萬石白米?一想到此處,李重進就有點血壓飆升,腎上腺素激增。 

  「150萬石……若是要百姓有一口乾飯吃,只怕是少不了的。不過淮南之地如今困頓,怕是沒有十年生聚,也不得還清大王籌借的這比錢糧。」 

  「江南淮南,百姓據是一體。錢糧稅賦,不過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又怎能供****享樂?本王見不得百姓受苦,這便此後每月運糧20萬石至升州、揚州二處,入常平倉以資貴軍使用便是。至於償還之事,還請勿要提起。 

  而且在本王看來,民生之事還不僅在糧米。淮南數年殘敗,蠶桑棉麻一併減產,百姓無心織造,衣被定然也是缺的。我吳越在蘇、湖、松江等處廣開織造、官府統籌經營,每年可出棉布數百萬匹,此番願意一併資助貴軍棉布一百萬匹、絲絹二十萬匹、鐵器五十萬斤。協助貴軍重建淮南之地。」 

  錢惟昱說一句,李重進的眼珠子就瞪大一分,到了最後幾乎就要變成牛眼。這一切的「國際主義行徑」已經徹底超出了李重進對於亂世的想象——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仗義疏財的國君的?吳越國怎麼沒被錢惟昱給敗光家底? 

  深吸了一口氣,李重進最後確認性地追問:「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大王如此賜予,定然是有所求的了。只要不是背叛大周的事情,某家定然無有不允。」 

  「本王並無所求,只是為了救民於水火而已。連名聲也不要,李招討對外賑濟百姓的時候,儘管以你自己的名號施為便是。不過若是真箇過意不去,倒也不妨談一些雅事。比如,孫晟、陳喬等偽唐忠臣既然『不食周粟』,李招討扣著也無非是多一個吃閑飯的。本王素來最敬重忠義之人,若是可以任由他們遷徙、入我吳越,那麼便算是一件功德了。 

  又比如,偽唐二世君主皆善養文士,宮中所藏古本秘典、文物無數。我吳越印刷之術冠於天下,早就想得此般古籍刻印流傳,以免文化湮滅之苦——當然,這些絕不是交易。忠臣義士之節、文化道統之流傳,不是區區數百萬貫的錢糧布匹可以衡量的。我輩雅人,何必讓錢財俗氣沾染了這風雅之事。」 

  「既然如此,那便一言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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