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147章 一個名將的崛起
「新軍募集之前,我鎮海軍蘇秀明台四州治下,僅有水軍戰兵兩萬、撩淺軍一萬;陸軍戰兵一萬,團練兵兩萬。全軍總兵力6萬人,其中至少還要分出一萬團練軍分守諸城,撩淺軍又不精熟戰技,故而實際可用堪戰勇士,不過三四萬人。以如此兵力,與唐軍攻守易勢,正面進攻,殊為不智。
所幸,李弘冀對林將軍你的名聲戰績似乎從未與聞。對於孤新練的新軍亦嗤之以鼻。其所忌憚者,唯有水丘老將軍率領的我鎮海軍主力。孤只要讓水丘老將軍坐鎮江陰、孤親身坐鎮無錫,頻頻露面;李弘冀定然會以為我鎮海軍主力皆在北線與其對峙,林將軍便有批亢搗虛之機。機會只有一次,究竟會不會令孤失望,就全看將軍臨機應變的處斷之能了。
如今,柴克宏所部為逼迫我軍主力決戰,已經日漸加緊其囚籠圍困之禁錮。或許不出十日,孤便會不得不與之決戰。孤手中可用兵馬不過三萬,刨除無錫、江陰、蘇州守城兵事,可用於野戰決戰者將更少。若是林將軍不能短時間內取得突破的話,則孤只得坐視蘇州諸縣被柴克宏燒作白地矣!」
林仁肇的新軍,正在太湖上緩緩而行,在他腦中,時刻回想著出發前錢惟昱的諄諄囑咐,錢惟昱對他的信任,實在是令他非常激動、感恩,又有些惶恐:
他不過是一個以裨將身份來投的基層將領。少年時候在閩軍中沒有建立過什麼出名的功勛,為了在建州的家族不被南唐所害才偽作與査文徽一通被俘、遣返南唐,那幾年裡也寸功未立,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彭城王殿下對他如此重託,不但把殿下直屬的新練新軍全部託付給他操練。而且如今遇到大戰還讓他獨領一軍、隨機應變呢?
此前數日,位於無錫的吳越水軍也已經對於太湖北岸地區進行了幾次襲擾,並且殲滅了太湖上大部分的南唐水師——眾所周知,南唐一方沒有把水師從太湖和長江之間相互調度的手段,所以太湖上的南唐水師孱弱非常,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而此刻,搭載林仁肇的戰船則是此前撥給太湖撩淺軍使用的大型車輪舸,若論水戰那是沒什麼優勢的,卻好在運能較大,可以運載大量的兵員輜重,而且在靜水當中行駛速度也還說得過去——畢竟太湖水是靜水,不比江河裡;有車輪舸的大水輪驅動,在速度上也有保障得多。船隊正月初九這天從無錫出發,此後便一直向南行駛了整整一日,行船近百里;再折向正西,卻是往常州、宣州交界的義興、廣德而去。
(註:義興便是後來的宜興。但是宜興這個地名的改名,歷史上是北宋初年為了避宋太宗趙光義的諱,才把「義」字改成了「宜」字。如今距離趙宋立國還有七八年,所以自然是依照古法稱呼為「義興」——作者按)
太湖四周,環湖沿著逆時針方向有蘇、秀、湖、宣、常五州地界。蘇州、秀州、湖州全境和無錫都是在吳越手中,而常州、宣州則在南唐手中。環湖五州之地,絕大多數都是一馬平川的沖積平原,人煙稠密、開發充分。唯有太湖正西面略微偏南、常州義興與與宣州廣德交界的地方,有鳳凰山橫貫東西、直達太湖沿岸。此地古時人煙稀少,南唐官府在此處也鮮少有駐紮兵丁戍衛,最是適宜偷渡登陸。
那鳳凰山乃是浙西北、浙皖交界處天目山的余脈,山上還有天目湖。山高普遍不過數百米,比起浙西的群山來說要低矮不少,形勢也不險峻。屬於那種雖然不能通騎兵、車輛,但是步卒行軍卻沒什麼問題的地形,只不過大軍進山,陣形自然是施展不開了。
車輪舸船隊漸漸西行、太湖西岸基礎高峻的山頭已經出現在水平線上了,而湖岸雖然還看不見,想來也是快了。林仁肇所搭乘的那艘戰船上,一名撩淺軍的指揮使指著遠處一個山頭,對林仁肇詳細訴說著後面的路途:
「林將軍,前面水面上露出來的那座山頭,便是鳳凰山最西段的顧渚山了,高下不過百丈。沿著顧渚山北麓行進不到十里,便是義興縣城了,山北另有一條無名溪谷,沿谷溯流而上,行八十里,便可自鳳凰山、顧渚山之間穿過,直奔廣德。」
原來,這撩淺軍軍卒都是在太湖上疏浚淤泥、興修水利多年的,對太湖沿岸地理最是熟悉不過,故而林仁肇雖然在南唐打過兩三年醬油,對這一代的形勢還不如撩淺軍熟悉。
「多謝劉指揮提點,本都帥省得了。上岸之後,本帥將輕兵急進,奔襲義興。後續輜重糧秣,屆時還要指望貴部沿湖水路運來,以為久計。」
「這個自然不勞林將軍多慮,殿下都是早有安排的,決計誤不了事兒。」
……
戌時初刻,載著林仁肇的船隊在顧渚山腳下靠岸了,因為沒有深水的港口,大軍只能使用舢板和木筏擺渡靠岸,所幸此處本就是人跡罕至之處,倒也不虞被發現。上岸之前,林仁肇讓大軍在船上就造飯飽食了一頓,這樣也可以減輕上岸之後偕行輜重的分量——畢竟他們後面可是沒有車馬跟隨,全靠兩條腿行軍的,一旦奇襲失利,便只有因糧於敵或者原路退回、等待水師接應兩條路可走了。
近萬人的大軍,在顧渚山山腳下成功登陸、整好編隊,沒有驚動什麼不該驚動的人,時間已經是戌時末了。冬天天黑得早,天色已經黑沉沉地見不到一絲天光。林仁肇命大軍打起幾百隻松脂火把——也就是每一組兵丁、12人合用一支火把,以節省物資的消耗速度。
林仁肇站在一座小丘之上,目測計點了一下面前那個黑沉沉地大陣中,不多不少點著八百支火把,按照鴛鴦陣的部署,那就是整整9600人了,再加上游騎、斥候等輔助兵種,不多不少也有萬人規模、兩個都指揮。當初被査文徽收服、帶領閩地降軍的時候,他帶過的最大規模的部隊也有三四千人,只有今天的三分之一,而且從來沒有作為一軍主帥過。一種強烈的、自己正在創造歷史的豪邁感,從林仁肇心中流過。
「諸軍聽令!某林仁肇,五年前不過是一閩地裨將。當年跟著査文徽和殿下作對,在査文徽全軍兵敗的危局下,收攏約束殘兵,與殿下一戰再戰。殿下以某用兵果敢、身先士卒、體恤軍心,以某為可造之材,故歸降以來,便委以重任、獨領一軍。殿下唯恐舊軍之中,勢力盤根錯節、某家一員新近下將,難以服眾,便新建一軍供某驅策操練。
爾等,與殿下麾下那些積年強軍相比,也不過是區區一群苦哈哈、力棒子出身的新丁罷了。但是殿下給你們許下了什麼!陳昊,你來說!」
林仁肇扯著嗓子大吼了一陣。隨後隨手點名了一個普通的軍使、也就是都頭以下的副職軍官來回答這個問題。之所以挑中他,無非是因為他那個營站得比較靠近前排,而且那陳昊正好舉著火把,林仁肇只能看清少數幾個人的面孔。
「回稟都帥,殿下許了俺們前程——殿下說了,凡是在這新軍中干滿七年,臨戰不退,那麼只要活下來的人,七年之內,至少人人都可以升為隊副;十年之內,人人都可以升為什將!凡是俺們這一批新募進來的士卒,若是七年之內戰死了,死者人人按照什將的標準撫恤,還免去家中至親一戶十年的稅賦!」
陳昊從來不曾有過在上萬人的大陣仗上當眾說過話,被林仁肇點到名的時候,著實非常緊張,又害怕人多了遠處的人聽不見,幾乎是聲嘶力竭地狂吼出來。吼完也依然惴惴不安,深恐後排的人以為他聲音像蚊子叫。倒是把站在他旁邊的人給震得鼓膜嗡嗡作響。
「說得好!殿下許了你們前程!許了咱們前程——你們或許不知曉,殿下為何敢做出這副許諾——某家卻知曉。咱們這兩都新軍,便是殿下麾下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不過一萬人馬,但是五年之後呢?殿下會擴充到五萬新軍,七年之後,有可能便是十萬新軍!十幾年後,可能就是二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需要多少什將隊副?二十萬大軍需要多少什將隊副?夠不夠如今你們這一萬人分的?但是,前提只有一個,那就是臨陣不退、令行禁止。誰要是敢給某家的新軍在殿下面前丟人,那便休怪軍法無情!想想看殿下每月給你們的餉銀!想想看殿下每日命營中伙夫廚役給你們日日提供肉食只為激勵爾等好生訓練,今日,便是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告訴某家,爾等當中,有哪些人,希望在這一戰之後,能夠提前積攢夠人頭、等到將來擴軍的時候,可以被第一批提拔為什將、隊副?又有哪些現在已經在擔任什將、隊副的,想在此戰之後,殿下初次擴軍時候就第一時間當上都頭、軍使?」
「願誓死奮迅、殺敵立功!」
「大軍出發!目標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