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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132章 統戰方略

  錢惟昱回國后,在蘇州僅僅呆了三日。三天里他幾乎是腳不點地地檢閱了林仁肇為他編練的四千新軍,又聽水丘昭券、元德昭稟報了這數月來的軍務變動;還視察了孫顯忠督辦的軍器監翻新鎮海軍裝備翻新的進度、審查了軍中空額補齊審計;最後,還不忘找大科學家沈括他高祖父沈默詢問了一下今年秋糧收成的情況有沒有受早春時候加種了一季占城稻的影響…… 

  忙完了這些,蔣潔茹也為錢惟昱準備好了回杭州拜見王叔和一干宗室貴戚的禮物;同時,錢惟昱請求回杭州覲見的奏章也得到了大王錢弘俶的回復——畢竟如今錢惟昱的身份也算是一方「藩鎮」了,理論上藩鎮的首腦被外派之後,不得宣召是不能回京的。於是錢惟昱立刻馬不停蹄地回了一趟杭州城,好討一道關於下一階段南唐和吳越之間外交路線的命令。 

  錢惟昱從江南河上船,不過兩天一夜便到了武林門碼頭。在武林門碼頭下船之後,錢惟昱趕著夜色回到葛嶺的莊園里歇息了一夜,又拜見了一下留在那裡的母妃,傾訴了一些孺慕之情。期間仰元妃見了兒子少不得又哭了幾場,好容易才被錢惟昱給勸住了。 

  次日一早,錢惟昱就遞了牌子,很快宮中就有人回報,傳令說大王召錢惟昱入宮賜宴。錢惟昱接了令,這才策馬沿著西湖邊緩緩南行,一直到萬松嶺一帶,進了子城王宮。 

  不得不說,或許是因為當今大王、也就是錢惟昱的九叔錢弘俶如今還沒有生出親生兒子的緣故,所以對於他這個「備胎」還是很不錯的。包括吳越王正妃孫太真,對錢惟昱也沒有別的大戶人家那般嬸嬸對侄兒的勾心鬥角,在家宴上對錢惟昱也算真心疼愛。 

  這些人以為錢惟昱還是心智膚淺的少年,自然沒有必要在錢惟昱面前裝模作樣。以錢惟昱已經閱人無數的資歷眼光,自然看得出別人待他究竟是否是誠心的。 

  參加家宴的除了錢弘俶夫婦和錢惟昱之外,還有他十叔、如今正該鎮守湖州、嚴州兩地的錢弘億。據說錢弘億回杭州也是因為如今他的地盤都和南唐接壤,如今南唐遭遇了變故,很有可能爆發戰爭,所以不得不回杭州請示一下大王的看法。所幸錢弘億的治所湖州距離杭州比錢惟昱更近,所以才能得到消息就回杭。 

  家宴酒過數巡,錢惟昱把那些恭祝錢弘俶安康福壽的漂亮話客套話說完之後,也就轉入了正題: 

  「大王,臣以為,如今武平軍反唐,對我國乃是天賜良機。我軍與南唐接壤各鎮,正該嚴兵整甲以備不虞。縱然不主動挑釁戰端,也要威懾南唐,使之不敢盲目調集江淮兵馬西進。如此既不勞損我國兵力錢糧,又可以起到為武平軍分南唐兵勢、減輕其壓力的效果。如果來年開春南唐準備充分之後,真的調江淮兵西進的話。那麼我軍在擇機而動,不失為穩妥之法。」 

  錢弘俶是個懦弱無爭之人,當了三年大王卻還好像沒有徹底進入角色。對於帶兵打仗的事情,他是不太懂的,當下聽了錢惟昱的看法也不置可否,只是讓錢弘億也說說看法。 

  錢弘億是吳越國有名的「經濟學人才」,論才智和機變也是有的,雖然不知兵,但是好歹看得清形勢。而且他鎮守湖州的時候,麾下自有武將幫他操心兵事,所以他只要大方向決策不錯,倒也誤不了大事。當下錢弘億恭謹地答道: 

  「回稟王兄,臣弟以為昱兒所言不無道理。如今我吳越與南唐雖然還算和睦。但是在失去楚地之前,南唐的兵馬人口、土地良田依然有將近我國兩倍的規模。如果敵大我小的戰略態勢不能扭轉的話,南唐遲早會再藉助北朝暗弱的時機對付我們的。 

  北方已經換了五個朝代了,何年何月可以安定還未可知。如今的大周雖然看似國勢鼎盛,但是聽說最近皇帝郭威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些不適,正不知有多少人盯著他呢。北朝五代以來,開國君主死後,能夠順利延續國祚的幾乎不多。如果將來大周不再能牽制南唐的時候,我吳越的國力依然還不能和南唐平起平坐的話,只怕到時候我們想求和都不可得了。」 

  唐大越小,所以南唐怕北朝不亂,吳越怕北朝亂。這是一條五十年來都沒有改變的自然規律了,無論南唐還是吳越的君主心中都是門清。聽了錢弘億直趨矛盾根本的說法之後,縱然不好戰的錢弘俶也不由得深感贊同。 

  「即使如此,十弟,昱兒,爾等歸鎮之後,便好生備御、便宜行事,諸事不必再來杭州請示。寡人只有一點要求:如果淮南江表的唐軍未曾被調動,爾等不可擅自先開邊釁。寡人也會在杭州整頓兵備,爭取籌集三萬大軍以為後備,屆時待邊境各鎮進展而定應援之策。」 

  這番話的意思,錢弘億和錢惟昱自然都是省得的。錢弘俶這是教他們別做出頭鳥,要打不是不可以,但是別做第一個跳出來對付南唐的出頭鳥,最好是讓武平軍和南唐打得頭破血流,甚至是等到了後周都出兵了,到時候跟在後面撿便宜。 

  定下了大政方針,錢惟昱和錢弘俶又說了一番閑話,這才提起了異地募兵的請求。當下錢惟昱舉酒敬祝,而後說道: 

  「大王,臣還有三件要事要稟報。首先是臣這數月來,在蘇州、明州督導市舶司擴大海商、結好日本。市舶司的商會多有回報,說是日本國銅礦遍地,煉銅繁盛,然鑄造銅幣的產能卻非常低下,因而兩國易貨,日本商人多以大塊銅錠交付貨款,這些海商歸國之後,因為日本人沒有給他們銅錢,便也只能用銅錠向市舶司納稅。 

  臣到鎮不過大半年,蘇州、明州兩處市舶司已經積下銅錠數十萬斤。但蘇州明州並無錢監,臣還請陛下允准,讓臣將銅獻至杭州、由杭州的錢監鑄為銅幣。」 

  吳越國雖然有錢,但是錢弘俶也不是說到了錢多得燒包的程度,一聽有幾十萬斤銅錠,折算下來刨除一成多的鑄造火耗,還有相當於差不多同樣數量的燃料、工費。這樣折下來,一斤銅可以鑄錢八九百枚,那總量就是幾萬貫的新鑄銅錢了。當然,考慮到如今的生產繁榮、通貨緊縮,這些錢起到的對社會經濟的流通刺激效果,可是要算上乘數效應的。 

  當下錢弘俶免不了誇獎了一番錢惟昱治理地方有功、理財有道的好處。而一旁的錢弘億本來就是經濟學人才,當年錢惟昱的父王在位時候,對於吳越國的銅錢鐵錢之政,錢弘億也是親自參與其間的。雖然後來證明了錢弘億的銅錢政策是對的,但是這些年因為吳越產銅不足、社會生產和社會財富卻爆髮式發展,通貨緊縮的問題也著實讓錢弘億有些頭疼。 

  錢弘億也不是不知道日本可以進口銅,只不過他對海外貿易的認識不如錢惟昱深刻,當下聽說錢惟昱經營了市舶司擴大了海貿之後,居然可以從日本攫取到如此龐大的銅錠資源,也是非常興奮。言語之間對自己這個侄兒更加刮目相看起來。 

  「王兄,臣弟以為,既然昱兒如此理財有道,不如便准許他在蘇州自開錢監,這樣也省去轉運之費。至於朝廷,不如便讓昱兒按照定額包稅、每年上繳一部分新幣以為鑄幣稅即可。此乃公私兩便之事。」 

  錢弘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想自己什麼都不用管,也不用擔心杭州的錢監許可權大了之後多貪腐,只要每年坐地收錢就可以了,當下也就允許開放錢監。給錢惟昱定下了一年上繳五萬貫赤足新幣,便允許他任意鑄錢。而錢弘億那邊,錢弘俶也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個經濟人才,既然可以放權取利,也樂得許了錢弘億每年兩萬貫的上供額度,在湖州也開放了錢監。 

  不過錢弘億也知道,自己的湖州不靠海,將來少不得靠自己的侄兒那裡進口一些銅來鑄幣,刨除掉鑄幣稅之後,也好得些利錢。 

  不過,對錢惟昱來說,明明可以昧下的日本銅錠,他主動拋出來說事兒,一來是為了討個名分,免得將來被別人捅出來后影響了叔侄感情,所以就當主動每年交五萬貫保護費,把國家的鑄幣權分一部分過來。二來么,這也是先給王叔一點好處,然後就要提起異地募兵的事情了。 

  當下錢惟昱見王叔心情不錯,也就趁熱打鐵,說到了第二件事上:「大王,臣還有一事請求。近日來,臣為了防備南唐李弘冀,在蘇州、明州也是募兵整訓、填補空額。然發現蘇州、明州等地太過富庶,其民安居樂業,竟然罕有迫切想要從軍立功之人。 

  后在明州、台州募兵時,偶有婺州、處州等處因礦監枯竭、無業可操的礦工獵戶成為流民,在明州、台州被我軍招募。因出身窮苦,身無長物。因此一心從軍、頗能吃苦。臣想請大王准允、居中協調,讓臣得以遣人至十叔、十三叔鎮地內招募流民為兵。 

  一來臣也可雙倍奉上糧賜等物、並且包下這些兵丁的租調丁稅,讓十叔、十三叔不致吃虧。二來也可使婺州、處州等兩浙荒僻之地流民日減、人人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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