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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8章 馬政淵藪

  募集兵源、補足軍中空餉的活計,被錢惟昱全權交給了林仁肇去辦,至於新招上來的兵,也由林仁肇一併訓練。其他部隊的加練工作則被錢惟昱託付給司馬球全權負責;孫顯忠司職巡查各都部隊中的軍器缺損補足。三項工作,都有條不紊地安排了下去。至於軍中其他將領的抵觸問題,只能是讓水丘昭券老將軍鎮場子居中協調了。 

  錢惟昱腳不沾地地忙活了半個月,把軍事優化的活計都布置了下去。又視察勸農等蘇州地區今年中了一季占城稻的農戶重新把晚稻種下——因為占城稻的影響,畢竟佔用了原本晚稻四五十天的生長期。雖然江南寒冬來的比較晚,但是畢竟是第一次這麼干,對於晚稻的抽芽生長守成會產生多少的不利影響,還是不可不慎的。 

  同時,晚稻種下之後,錢惟昱也開始在蘇州部分地區推廣胡蘿蔔和甜菜,還要解決部分被攤派到的農戶對不認得的新作物的抵觸情緒。對於這個問題,錢惟昱最終分了兩步來走。 

  一來是完善了目前的常平倉平準官價收購制度,擴大了政府指導價收購的農作物範圍,並且把這種制度變成一種常態,也好方便將來在錢惟昱治下更加順利地推廣新作物; 

  二來么,就是利用占城稻帶來的增產,在百分比上略微調低了秋稅的稅率、略微提高夏稅稅率、讓總稅率微有下降——在原本的中國歷史上,自晚唐到兩宋,一直到明朝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實施之前,官府對農戶執行的稅制都是「兩稅法」。 

  「兩稅法」就是收夏糧之後征一次稅、秋糧之後征一次稅。至於人頭稅,理論上在兩稅法實施之後是廢除的,但是依然還保留了「戶役稅」,也就是說保留了人民為官府服徭役的義務,算是唐初租庸調法的歷史殘留。一般來說,每丁每年要為官府免費服役20天,而且口糧自備。 

  如果不想服役,那就用交「代役錢」替代。如果服役超過了20天,則把兩稅法中應該繳納的正稅也予以減免。一般是超期服役二十日就免征夏稅、超期服役滿兩個月夏秋兩稅全免。 

  在占城稻出現之前,秋稅是一年稅收的主體,這個稅按照土地徵收,在江南的蘇州地區一般一畝水田要交一斗一升米的秋稅、五升的夏稅。所以可見夏稅一般只有秋稅的一半——這也和江南稻作區在原本夏秋糧收穫量的比例差不多(當時一種二熟稻普及率還不高,不能夠種一種二熟稻的地塊,相當於是夏稅季節沒有收成的,所以夏稅要低一些。) 

  如今,錢惟昱在蘇秀明台四州範圍內提前展開新式減稅試點——原本一畝水田夏糧秋糧總共納稅每畝一斗六升左右,現在錢惟昱把這個數量降低到一斗四升,相當於是每畝地給農戶每年減掉了兩升的總量。 

  但是在這個一斗四升的組成細節上,錢惟昱把夏稅提到了六升、秋稅降低到了八升。也就是夏糧加一升、秋糧減三升。同時,因為占城稻還沒普及推廣,所以今明兩年夏稅暫且不增、只是秋稅減兩升,相當於是讓利於民。因此這個新政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是先給農戶甜頭,而且長遠也是對農戶有利無弊。 

  剛一出台,調稅新政就受到了農戶的一致贊同,歌功頌德施行仁政的讚美之聲不絕於耳。而兩年之後,夏糧徵收量開始提升之後,也可以用市場經濟的自然法則逼著更多的農戶改變耕作習慣,主動願意去種占城稻作為夏糧的納稅物。 

  總的來說,這是一種非常成功的溫和改革,既讓農民得到了好處,而總的來說因為占城稻的普及,國家的總糧食產量又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 

  推廣占城稻、減調兩稅、查補軍中空額、增撥訓練用軍糧。四月份很快就過去了,錢惟昱來蘇州的這三個月任期內,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了。三把火燒過,終於可以忙一些別的事情。 

  自從月初的時候,林仁肇建議錢惟昱先別忙著大量購買戰馬擴建騎兵、而是先經營尋找一塊適合養馬的馬場、同時注重南方非草原地區牧馬飼料問題的解決辦法之後,錢惟昱就開始上心起來了。 

  相比於其他繁冗的庶務,其實對於這件事情來說,錢惟昱還要多一些心得,畢竟一千年的地理知識和農牧業基本常識是他相比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很有優勢的地方。在準備干這件事的時候,錢惟昱就吩咐蔣潔茹和蔣氏商會的海客們徵集一下見聞意見,看看有沒有辦法從大食人那裡引入一些中原沒有的馬料,或者附近有沒有什麼海外蠻荒的地皮可以佔據了用來養馬。 

  如今,經過個把月的尋訪,蔣氏商會巨大的能量終於顯現出來了,蔣潔茹從老爹蔣袞那裡,給錢惟昱帶來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殿下,要說東海之上適合牧馬的場所,根據奴家家中船隊的經歷,耽羅島便是不二之選——只是耽羅島不是蠻荒之地,如今已是高麗國國土,如果強自要在彼處牧馬,只怕會引起兩國交兵。 

  牧馬的草料作物方面,如今從大食人那裡尋訪,也才得知大食人養馬也沒什麼獨到的作物,水草豐沛之處,無非是直接散養;草原面積不足、水源足夠之處則由牧民自行種植苜蓿養育。」 

  錢惟昱聽了蔣潔茹的解說之後,也沒過一過腦子,直接就用幾乎蹦起來的語氣反問道:「什麼?如今中土已經有『苜蓿』這種飼料了么?哦不,孤是說,孤看古籍《山海經》,得知極西海外之國是有這種東西的,只是沒想到這東西如今已經傳到中原了。」 

  一說出「如今中土已經有苜蓿」這幾個字之後,錢惟昱就知道要遭——這明顯是穿越客的口氣啊。 

  果不其然,側坐在錢惟昱對面的蔣潔茹聞言略略有些錯愕:「殿下……您為什麼要加上『如今這個時代』這個詞?難道,苜蓿該是幾百年後才來到中土的不成?早在兩漢時候,漢武帝得汗血寶馬之時,就已經從西域得到了苜蓿養馬了……想不到殿下如此見識超卓之人,卻也是『丈八燈檯燈下黑』了么,異國他鄉事物盡皆知曉,卻不知老祖宗自古就有的東西……」 

  蔣潔茹一邊說著,似有好不容易逮住了錢惟昱吃癟的機會,略略取笑了一下——蔣潔茹在家時,一貫以聰敏自負。但是自從老爹蔣袞把她送給錢惟昱身邊打理錢惟昱的私人生意之後,卻總覺得小王爺全知全能,任她聰敏靈透,也難有討到巧去、碾壓錢惟昱智商的機會。所以此時此刻,完全是一種聰明伶俐的女子不經意地顯擺姿態。 

  但是話剛出口,蔣潔茹又想起對方畢竟是小王爺,自己這般恃寵而驕是否有些放肆了。當下便咽住不說,用團扇遮面掩飾嬌羞。略略心神一轉,就想起從旁掩飾: 

  「不過,殿下說得也不算全差,家父雖然知道苜蓿是古已有之的,但是既然小王爺命人探訪,又怎敢不盡心竭力,以圖有一二可取之處?家父找了除了亞伯拉罕伍丁先生以外好幾家來泉州港貿易的大食商人,花費了數百兩銀子招待宴請、開出賞格,這些大食商人才透露出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說是在大食國以西北的塞爾柱突厥人土地上,還有一種比如今我關中之地廣種的黃苜蓿更優良的紫苜蓿。聽說那種苜蓿產量比如今關中種植的苜蓿更高,而且用來餵養馬匹時,即使不加豆料蛋清,長膘長氣力的效果都和吃黃苜蓿拌豆粕得馬匹一樣好,如果再加入豆粕,則可以把大食寶馬養的和本國土生土長的一樣好。」 

  這麼一說,錢惟昱心中就明了了,他心說怪不得呢,後世他也知道國內的苜蓿有大量是土耳其和東南歐黑海地區引種過來的品種。如果中國本就生產苜蓿,幹嘛還要引種呢?原來是國產雖然有,但是質量不如土耳其一帶的苜蓿好。 

  「既然如此,那些大食商人可曾說了如何才能運來苜蓿種子?令尊有和他們協商么?」 

  「那些大食商人能有什麼不賣的?無非是要我們用比龍腦香料還貴三倍的價錢收購,他們才肯從大食國運來。另外那幾家大食商人還要求家父擴大給他們的絲綢貿易供應量。並且簽訂五年一期、長期不許漲價的絲綢貿易議價契約。另外,即使這些條件家父答應了他們,那些人也說海途萬里,往返不易,至少也要兩年後才能交付我們第一批紫苜蓿種子。」 

  錢惟昱一聽良種苜蓿起碼要兩年才能弄到,一時之間也有些一腔熱情無處發泄的鬱悶,略微了解了一些其他情況,只好把話題轉到了耽羅島上: 

  「孤聽聞說那耽羅島上原本是有耽羅國的,被高麗吞併應該也時日不久吧?二十年前新羅國尚在的時候,這耽羅又是如何從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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