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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震懾陳洪進

  泉州城西南240餘里,就是清源軍節度使治下的另一大州府漳州城了。與「八閩之地」中的其他州府相比,漳州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州府,因為直到唐高宗李治晚年、女主幹政的時候,漳州才作為一個獨立的州府被划建起來,算來至今不過200年而已。 

  漳州府的建立者,就是被後世稱作「開漳聖王」的中唐將領陳元光——唐高宗年間,陳元光領中郎將銜、率右鷹揚衛兵馬進剿「潮寇」(潮州的山區苗人土著武裝),後來肅清潮汕東北部地區之後,奏請朝廷額外設置一個州府,才有了漳州。 

  陳元光死在任上的時候,漳州還是蠻荒之地,基本沒有多少中原文明開發的程度,形同羈縻州。不過陳元光這一支的陳氏家族卻在漳州落地生根,開枝散葉,成為絕對的郡望大族。 

  錢惟昱體內那個顧胖子的靈魂,後世曾經供職於一家台資合資企業,合資公司的中高層裡面,很多都是空降的台巴子。顧胖子和那些高層混的熟了,有一次聊起百家姓,那些台巴子就宣揚了「自古陳林半天下」的理論。 

  當時顧胖子口中假意逢迎,其實心中不屑,但是這種理論從側面也可以反饋出一個客觀事實:如果僅僅以台灣這個彈丸之地作為「天下」的話,陳、林二姓確實可以在後世台灣的2000萬人口中佔到四成多的誇張比例! 

  後世的台灣人大部分是哪兒來的?自然是閩東沿海遷徙而入的,福州的林姓,漳州的陳姓,都能佔到該州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 

  此時此刻,被留從效任命為漳州防禦使的陳洪進,就是漳州陳氏出身,土生土長的漳州勢族——雖然陳洪進從當初「開漳聖王」陳元光的嫡系子孫分叉出去,如今已算是出了五服之外。 

  如果沒有錢惟昱的出現,那麼再過十幾年,陳洪進就會等留從效病逝之後,貶斥留從效那兩個沒來及的在軍中建立威望的兒子、架空張漢思、奪過清源軍節度使的頭銜,自己做漳州泉州的土皇帝。屆時,其任上的所作所為,別的不論,單說與民休息、關注民生兩點,確實是做得值得稱道,也可以看出作為當地大族的領袖,陳洪進對漳州百姓還是深有感情的。 

  …… 

  錢惟昱帶著二十餘騎的扈從侍衛,策馬賓士在從泉州去往漳州的官道上,自從一大早泉州落城之後,錢惟昱只是草草在泉州城內走馬觀花地巡撫了一番之後,和水丘昭券、顧承訓打了個招呼,就一意孤行踏上了直撲漳州的路途。 

  水丘昭券一開始拚死阻撓錢惟昱這個瘋狂地想法,但是在錢惟昱讓他看好陳洪進那些當初被留從效留在泉州為質的家屬,並且和他附耳低語了一番之後,水丘昭券算是明白了錢惟昱的苦衷,才對其放行——饒是如此,水丘昭券還一再勸諫錢惟昱可以另換他人出使,不要以身犯險。 

  錢惟昱他們此行的目的,自然是去勸降陳洪進的。因為年輕力弱,錢惟昱沒有單獨騎一匹馬,而是讓自己的侍衛長顧長風扶著自己騎同一匹馬,還在馬鞍前部額外墊了一些錦面的棉墊,免得馬匹的顛簸把人皮膚磨壞。 

  一路上,錢惟昱心中反覆回憶著後世的歷史知識中對陳洪進這個人物的評價。陳洪進是漳州大族,雖然如今論官職不如留從效高,但是如果自己把漳州陳氏得罪透了,那麼就算吳越國靠武力壓服了閩地,以後在這裡的統治也會永無寧日。 

  當初,他也是因為基於這一點,才在水丘昭券面前力陳對留、陳二人要採取一打一拉、一剿一撫的雙重政策的重要性。 

  不過事到臨頭,終歸是艱難的,上輩子畢竟沒有這種身入虎口的經歷,所以膽識也談不上剛毅,還沒到漳州城,錢惟昱就有點小臉發白,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是被冬季跑馬時的撲面寒風凍得呢。 

  兩百里路,靠著奔馬的速度,最多一天也就跑完了。不過很顯然,以陳洪進帶兵嚴謹的態度,是不可能讓他們直趨漳州城的。這天午後,錢惟昱一行距離漳州還有八十多里路的時候,就遇上了迎面撒網的漳州軍斥候,吳越人亮出了來意,表示自己乃是拜見陳洪進的使節。 

  陳洪進如今畢竟還只是一個漳州防禦使,漳州這一畝三分地與吳越此前並不接壤,陳洪進的嫡系人馬也沒有和吳越人死戰結仇過,所以下屬斥候也沒有接到過要與吳越人不死不休的命令,聽說來的是使者,也就只是採取了見識的手段,包圍著吳越人前往漳州,一路上匯攏來的漳州軍斥候越來越多,居然聚起了數百人,把吳越使團團團圍裹著送到了漳州城下。 

  在錢惟昱一行人到漳州城之前小半天,陳洪進就已經接到了泉州失守的消息——張漢思在泉州城內戰死、泉州失守之前,可是分派斥候以快馬分別向莆田的留從效、漳州的陳洪進報信的,那些信使不息馬力一路狂奔,自然比好整以暇而來的吳越使團要早到幾個時辰。 

  所以,聽到吳越使團到來的消息的時候,陳洪進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一些對方的來意。 

  …… 

  知道歸知道,架子還是要端的。吳越使團的人馬踏進漳州防禦使府那座節堂的時候,陳洪進已經擺好了譜金刀大馬地坐在帥案後面,兩旁手持長戟大斧的衛士排了兩排,頗有威勢。 

  一看吳越人在堂下站定、還沒見禮,陳洪進就猛然一拍桌子,對著站在那隊吳越人最前面那個看上去穿著最牛逼鎧甲的年輕人大喝出聲: 

  「哼,看在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份上,今天不與爾等為難。卑鄙小人以詐術偷奪泉州城,只不過是張漢思不知治軍、御下不嚴所致,若是籍此就敢小覷我漳州軍馬,盡可放膽來攻,我陳某人奉陪便是。」 

  那個穿著暗沉色澤鎧甲的年輕人正是顧長風,聞言后表情毫無變化,確切的說剛才是面癱,被大喝之後依然保持了面癱——就是高希希三國里的面癱男劉備那種趕腳——不過,在他身後,卻有一個小孩聞聲轉了出來,打量了兩眼陳洪進,隨後開腔答話:「陳將軍乃節帥之才,張漢思如何比得。如果不是明知陳將軍不可力敵,我們又怎會遣使來談呢。」 

  陳洪進聞言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來,倒不是對面的人說話有多犀利,關鍵是對面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而自己全身明光鎧,案上架上擺著快劍長戟,剛才還出言恫嚇,如果是對著旗鼓相當的武士恫嚇也就罷了,對著個小孩子說這些擺這個腔調,傳出去豈不是為人所笑?因此當下立刻不好再耀武揚威了,略一支吾,就用趕蒼蠅一樣的口氣嫌惡地說道:「兀那毛孩!哪裡來的不知死之輩,吳越難道無人有膽了么,居然讓這種童矇混在使團之中!念你初生牛犢,不明事理,這次不與你一般見識,送你一句話:不求死便不會死!」 

  「想知道我是哪裡來的不知死之輩,何妨撤去衛士,讓他們退出堂外,我自然為你解惑。」 

  「放肆!身入重圍,還想伺機刺殺我家都帥!」一旁的陳洪進衛兵聞言紛紛大怒,一下子雙手握持兵刃,怒目相向。 

  「我又沒說只要陳將軍的護衛退出去——我們的護衛一樣可以出去候著,不過陳將軍應該不屑於一對一挾持我一個小孩子吧,我就留下一個護衛——就是他了。」錢惟昱伸手一指顧長風,繼續說道,「陳將軍勇冠漳州,不會連只對付一個勇士的勇氣都沒有吧。」 

  陳洪進見那小孩的口氣,略一思忖似乎已經有些明白過來,但是又有些詫異和震驚,隨後一揮手讓自己的衛士和吳越使團的衛士都退了出去,反正吳越人都已經在城裡了,團團圍裹之下要是暴起發難,難道還能飛出城去不成? 

  「陳將軍是聰明人,想必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了,不錯,我正是吳越王世子錢惟昱。這次來福建,是因為父王病重,想著讓我早幾年就出來歷練,跟著水丘昭券老將軍混功勞的,如果這次徹底拿下清源軍,想來也是大功一件。」 

  「小王爺倒是早慧,看來和最近的傳說頗有不同啊。不過你似乎很有信心,如此孤身犯險,本帥若是不代你父王教你做人,讓你明白江山險惡,豈不是有失長者之風。」 

  「陳將軍不會的——留從效敢放陳將軍鎮守漳州,幾乎與留從效各掌清源軍一半地盤,豈能不預作打算?陳將軍留在泉州讓留從效安心的家人,目前小王一直有讓人好生照顧,他們都等著陳將軍棄暗投明之後和將軍團聚呢。」 

  「哈哈哈哈——」陳洪進貌似是聽到了世上最搞笑的笑話,不可抑止地大笑不止,「小王爺,您是金枝玉葉,有你在手,我那些卑微的家眷算得了什麼,就是讓錢弘佐把剛吞下去的泉州城吐出來換你,只怕他也肯吧!」 

  「如果提早半年的話,情況肯定如陳將軍所言,但現在,恐怕不行了——小王之所以敢出此下策,就是因為時不我待,而且知道小王如果不能速勝,恐怕這個世子就會變成過氣的毫無價值的頭銜了。」 

  「哦?」 

  「打開天窗說亮話,小王之所以貪功冒進,是因為小王出征之前,父王已經沉痾深重難愈了——我父王半年前的遭遇,想必天下人都是知曉的吧。」 

  錢惟昱說的,自然是錢弘佐巡查浙江海塘、被錢塘潮水打落江中落下重病的事情。這件事情,對於南方諸國來說都是大事,是封鎖不住消息的,各國肯定都知道,各國打探不到的,無非是錢弘佐後續病情的惡化進展進度。所以錢惟昱一說出來,陳洪進馬上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件事了。 

  「此事,和小王爺冒險來我漳州,又有何干係?」 

  「大有干係——如果有朝一日,輪到我王叔在位,我這個世子,對於吳越國還值什麼呢?陳將軍到時候如果再做傻事,別說換回泉州城,就是想扣住我換回家小,也做不到,相信我王叔還會想盡辦法激怒你,好借刀殺人,然後再搬出一副侄孝叔慈的面孔,起大軍為我報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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