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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百川匯海

  “唔……”有動龍馬從夢囈中醒來。


  刺眼的橘色燈光讓他下意識挪開視線。


  “這裏是哪……我還活著麽?”


  他喃喃自語,記憶停留在自己憋氣昏迷的水下。


  “你醒了。”


  說話的是一個清冷的女聲。


  他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素白的毯子上,絨毛潔淨白卷,殘留有自己的體溫,比起冰冷的湖水顯得溫暖親切,而身上,靠腰繩簡單係著白色的浴袍。


  扭頭,卻發現自己的側邊,蒙著眼的女人,像北國高嶺上的霜花,潔淨無暇,難以生起冒犯之心。


  此刻女人正盤腿端坐在一側,烘烤的紅牆暖爐散發著柔和的橘光。


  “你、好……”有動龍馬有些窘迫,被美麗的女子所救,這種體驗與他前半輩子貧瘠的人生經曆大相徑庭。


  他環顧了四周,22區的建築風格,壁爐默默地散發著熱量,身下是黃澄澄的木質地板,刷著光潔的地板漆,這座房子很大,頭頂懸著水晶吊燈,50寸的液晶電視鑲嵌在牆壁上,白色的牆底多了一種素白溫馨之感。


  “我是你的導師,也是你的引路人,值得一提的是,身為人的你,已經死了。”


  “啊?”有動龍馬顯然有些錯愕,自己不是活得好好的麽?


  “身為人的你,已經溺水身亡,是我咬了你,你才能以異鬼的姿態,在這裏蘇醒。”


  女人口吻稀疏平常,就像做了一件不足道的小事。


  “什麽?開玩笑的吧!”有動龍馬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沒有少塊肉,隻有扭頭脖子的時候,感覺到脖頸右側酥酥麻麻的感覺。


  摸了摸,兩個類似血孔的地方已經結痂。


  “你……是說,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有動龍馬還有些難以置信。


  女人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吭聲。


  “這樣啊……”青年頹然,像泄了氣的皮球,連詫異的勁都沒有。


  “你似乎不是很驚訝。”


  “我隻是在感慨。”他苦笑,“自己這糊裏糊塗的人生,就這麽過去了。”


  “糊不糊塗,應當交由自己決定。”


  女人說。


  有動龍馬聽著她說話的聲音,就像叮咚清泉在耳邊湍湍流過,淡淡的愉悅抵消了身死的悲愴。


  “說起來,小姐您可能不信。”他淡然笑笑,“我身邊重要的人,總是莫名其妙就死去了,我也曾多次幻想著自己的死,就像一份詛咒,總有一天會輪到我。”


  “你的血確實有一股令人在意的力量。”


  女人蒙著眼,靜靜地聆聽著,稍微揚起腦袋,發梢像掠動的波瀾,一點驚起萬層淺紋。


  “說起來,還不知道您的稱呼。”


  有動龍馬覺得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需要恭敬一些,他心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覺得女子倍感親切。


  “傲慢。”


  “啊?”有動龍馬有些錯愕,自己似乎說了什麽,引起對方不悅了嗎。


  “我叫傲慢。”


  “納尼?”


  ……


  月光從窗台灑落,傾瀉一地,雪亮的光芒柔和似水。


  靳子躍修理著手裏的傘,拔下支節,噴上萃取的試劑。


  “鏡先生。”


  女人鞠躬,右掌心貼著左掌背,雙手隨著彎腰自然下擺。還是以往待客的金色花蕾發飾,黑色的職業裝束在皎白的月光下愈發深邃。


  男人停下手頭的工作,取來布塊擦拭支架:“請講。”


  “很遺憾本次並未有您滿意的線索,隻是有額外的變數,需要轉達給您。”


  靳子躍靜靜地盤腿坐著,呼吸平穩,等待著瑙的下文。


  “有人向我們打聽您的消息,鑒於您是我們尊敬的客戶,領導讓我征詢您的意見再做決定。”


  跳過無聊的場麵話,靳子躍的眼眸低垂:

  “對方是人類還是異鬼?”


  瑙頓了一陣,悠悠地說:“對方通過郵件聯係,並不知曉其身份,我們根據您提交的信息,猜測是燃山堂分部異鬼,也可能是追殺您趕到左京都的仇家。”


  “郵箱登陸地址呢?”


  “在這座城。”


  “我知道了。”靳子躍撐著地板站起來,與窗戶旁神情恭謹的女郎對視。


  “有勞了。”


  女郎頷首:“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請問需要我們的增值服務麽?增大監察力度等?”


  “請記得我們的約定,幫我搜集異常病變的信息就好,我的個人安危自己解決。”


  男人沒有過多言語。


  “了解了。”瑙欠身致意,“借助當地的話,祝您,武運昌隆。”


  說罷,女郎的身體化作星星點點,消失在沉默的窗台。


  這幾天靳子躍添置了新的榻榻米。


  有時候,坐在上麵修整裝備,低頭抬頭就是一夜。


  男人的胡茬有些稀疏,眼瞳被半掩的上眼皮遮住,留下低垂的視線,盯著雪亮的刀身緩緩出鞘。


  組織明麵上號稱反抗異鬼,站在人類陣營,但是一定也做異鬼的情報交易。瑙隻是不方便明說,直言異鬼索要自己的情報,暴露的是信譽問題。


  燃山堂最近死傷慘重,甚至有成員準備自立門戶,這些他都知道。


  靳子躍不相信這裏打交道的人,能夠信任的隻有手中的刀劍。


  所有潛藏的威脅隻會越來越多,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將其一點一點地拔除,也沒有所謂。


  整理完刀具,他小心地打開一個錦紋檀木盒。盒子中沉睡著嬰兒手掌大小的龜,墨青色的花紋,四肢和頭顱縮在龜殼中,留下兩個細小的鼻孔,在燈光下清晰可見。


  男人捧著龜,將其輕輕放在柔軟的布上。


  再抬手撫在自己心窩,緩緩地抽取出自己當前的命辭。


  “列代先賢在上,不肖子孫靳子躍,忤逆宗族之意願,執意尋查愛人死因,盜取護運之寶百川匯海,無意驚動列位賢輩。”


  他的心髒附近,氣流開始攪動,整間租房的老化門窗輕微作響。


  “罪孫自知業孽深重,但求一因果,報得血仇,死不足惜。”


  一股無言的力量,像潺潺流水,透明卻螺旋著從身體抽離,隻有短暫的一瞬,卻仿佛古老的雙眸睜開的瞬間,滄桑浩瀚之氣跌宕起伏,磅礴的氣勢從房子中席卷而出。


  “請先賢移步,助罪孫一臂之力。”


  他說完,緩緩地將手掌中磅礴的能量緩緩注入沉眠的烏龜中。


  “現已置身因果中,業障橫生,往先賢指點迷津。”


  巴掌大小的烏龜四肢從龜殼中探出來,睜開豆子大小的眼眸。


  它開始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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