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涼楚之行(二十)
耳邊的喧鬧很吵,似乎在爭執一些什麽。
好幾道聲音,有一道很中氣十足,楊文清這具身體的記憶力很好,模糊的聲音入耳,就已經確定這是那位叫囂著拆穿自己身份的老者。
其他幾道聲音或男或女,有熟悉的晉帝,也有熟悉的楊甚之季斐慈夫婦,不同於中氣十足的老者聲音,這幾個人的話音都帶著沙沙的暗啞。
說話聲聽著近在耳邊,但楊文清卻聽得不是很清晰,身體不知道為何癱軟無力,就連眼皮都好像有千斤重一樣擱置著,任憑他如何費勁都無法把眼皮給撐開。
這些人似乎在議論著他是屬於誰的女兒。
他好像是躺在床上,身下的墊子軟乎乎的,身體上似乎蓋著厚重的被子,暖融融的感覺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懷抱,甚至於還有著燒炭的燥熱。
那些喧鬧聲越來越吵,聽進耳裏似乎是漩渦一樣迷亂,身體一點兒都不受控製,躺在床上不能動的楊文清就好像是癱躺了幾十年的植物人一樣。
沒有人能明白他此時內心的焦急,耳邊是聽不清楚的吵吵鬧鬧,直到過了許久,那幾道聲音依然都沒有停下的意思,顯然是越吵越開。
從剛開始的隻聽到幾個字眼,到後來的楊文清什麽都聽不清楚,耳邊剩下的是無盡的吵鬧。
就在他沉寂在醒不來的灰心意冷中,身體突然好像輕了一樣,猶如隨便微風一吹就飄起的鴻毛。
然後楊文清就發現一個很驚人的事實。
他的身體,或者該說,他的魂體從床上沉睡的身體上飄了出來。
房裏的圓桌前,晉帝、老者、楊甚之季斐慈夫婦一一端坐著,嘴巴一張一合,麵色緋紅,不知道在爭執些什麽,但從那激動的神色,和時不時眾人又往床上看過去的目光來看,顯然那些爭執是和楊文清有關係的。
楊文清不是第一次這樣魂體飄在半空,雖然時隔幾年,但之前多次魂穿的經曆在,他隻稍稍驚惶了一下,就鎮定了。
他有試著往床上的肉體過去,試著重新回到那軀體裏。
但那肉體似乎對他有著排斥一樣,一而再三的,在接近半米的距離,就把他像彈簧一樣給彈開了。
楊文清不是個喜歡直言放棄的人,一次不行,試兩次,兩次不行試三次,多試幾次,總會有成功的時候,畢竟之前他可是在那個身體住了幾年,不可能這一睡,居然就產生了抗體。
抱著這個想法,他屢試不爽。
而就在他要試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一聲震天的雷聲,大風把窗戶給吹開,風雪水被風吹了進來。
楊文清不禁轉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似乎要黑了,黑雲壓城,雪水飄落,為這座黃土邊城似乎增添了幾分蕭瑟。
那黑夜彷佛有什麽魔力一樣,楊文清心裏沒有一點好奇,但卻是控製不住的飄了過去,然後飄出了窗外,衝入雨雪之中。
在黑暗中不知道飄了多久,直到飄落的雪花不見,天邊依然還有著滾滾的烏雲,細密的雨珠被瓢潑的大雨所取代。
雨聲劈裏啪啦的打落在大地,就像是夏日裏曬穀場上的黃豆曬幹,翻起來劈啪劈啪的發出脆響。
楊文清轉悠著目光打量著,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官道的岔路口,周邊都是密集的大樹和草叢,十字路口前後左右,打眼看著官道幽幽長長的,似乎是永無止境一樣的無盡頭道路。
內心居然平靜得可怕,楊文清佇地考慮了一會,隨意選了一條路飄過去,大概飄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這個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雖然雨水打不濕自己,但蒙蒙的大雨和霧氣,入目有些看不清路況了。
邊上有一家破廟,門外還停著一架有些奢華無比的馬車,楊文清幾乎沒有猶豫,飄著身子直接飛了過去。
一匹高大的黑馬趴著身子在屋簷下無聊的晃著馬尾,時不時的打著幾個鼻息,烏黑的大眼睛不帶轉的盯著黑暗。
楊文清飄著身子過去,發現一個很好玩的事情。
那黑馬似乎看得見他。
他飄在黑馬的麵前,那黑馬就不帶轉眼睛的看著他的身影,起初他還不信,直到他在黑馬麵前飄來飄去,不管飄到哪個方向,那黑馬都能準確無誤的跟著看過來。
楊文清忍不住蹲在黑馬麵前,抬手在它的麵前晃了晃,那黑馬似乎有些生氣,張開馬嘴就要咬他一口,他來不及收手被咬了一口,奈何因為是虛體,因為黑馬咬到的也隻是空氣而已。
而咬不到他的黑馬似乎還有些生氣,衝著他打了幾個鼻息,黑眼睛裏帶著輕蔑,悶哼了一聲,直接把眼睛給閉上了,來個眼不見為淨。
淅淅瀝瀝的雨水突然停了,一抹明亮的圓月在烏雲後透出了身影,寂靜的夜裏,似乎還有著蟈蟈和蛙鳴的脆響。
明潤的月色打在黑馬身上,這時楊文清發現一個很驚悚的現象,他怎麽看著,眼前這匹黑馬長得好像他家的俊朗黑豆呢?
他不由上下打量著黑馬,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不能否認自己的發現:眼前的這匹黑馬,真的是和黑豆如出一轍的模子印一樣的!
在發現這個事實後,楊文清又忍不住再次打量起那匹黑馬來,或許是自己的目光太過明晃晃赤裸裸,那黑馬不耐煩的哼了哼,爬起身來轉了個頭,直接用肥屁股對著他,長長的馬尾巴晃啊晃的,趕蒼蠅一樣嫌棄著。
這.……楊文清尷尬的摸著鼻子爬了起來,又看了一眼那輛奢華無比的馬車,上前去摸了摸黑馬的腦袋,心裏很肯定,這廝不是黑豆,但肯定脫不離開有親戚的關係!
又逗弄了黑馬一會,楊文清才意猶未盡的往廟裏飄了進去。
破廟很大,進去就是一個很大的地坪,看麵積估計差不多有上千方,楊文清飄過了地坪,又在那中間的那棵掛滿了紅線和牌子的參天大樹看了一眼,這才順著廟裏的火光飄過去。
入門前,楊文清又忍不住停下,抬頭看了一眼用繁字體寫著的‘月老廟’那三個大字。
“月老廟?輕聲嘀咕了一句,這才輕飄飄的飄了進去,聽著響動,裏頭似乎人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