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涼楚之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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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相這日告了病假在府中,並不上朝。
常年的在朝點卯,讓他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沈相在府裏,平日若是不上朝就會在書房逗留大半天,後院因為沒有妻房,除了偶爾過去幾位侍妾那悠閑悠閑,大部分時間沈相都隻待在外院。
早膳過後,沈相就到書房待著了。
在書房坐了小半天,他躊躇著要不要給嫡子書信一封,畢竟父子倆有兩個月沒有聯係了,拿著一根檀香木製的小狼豪,對著桌案上的宣紙呆滯了半天,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寫這封書信。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愣神許久的沈相被拉回了神,待看到原先落筆的‘我兒’兩個字體已經被掉落的筆墨染成了團花,沈相不由微微歎息一聲。
“誰?”沈相嘴角上的苦笑收斂嚴肅,一邊放下手中的毛筆,一邊拿起旁邊玉盤上放著的棉巾仔細的擦了擦指尖不知何時染帶上的徽墨。
同時,門外響起大管家沈中的應聲,“老爺,是奴才沈中。”
“進來罷。”
沈大管家進門之後連忙反身將門掩上,擋住想要越過他進來的寒風,笑著迎上坐在書案後的沈相。
待看到案桌上那張染成花團子的宣紙,沈大管家臉上的笑容不由多了幾分,“老爺這是在給公子寫信?那奴才來的真不是時候。”
沈相隻有一子,已逝的嫡妻所生,是名沈傲天。
自己想要低頭是一回事,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又是一回事,即便這人從小跟在自己身邊一直服侍,沈相哼了哼,臉色有些僵硬。
他道,“本相用得著給這個孽子寫信?幾年間都不歸家,犯不著!”
沈大管家嗬嗬的笑,“是是是,犯不著。眼見也要年關了……”
自從那年秦淮樓事件,他家公子和探花郎楊文清也結下了仇怨,隻是當時因為當今的高調送行,他家老爺雖然身居高位,但也不敢在那個時候挑釁晉帝的威嚴。
大公子因為從小失母,被老爺寵壞了,從小到大名聲就不好,那什麽盛京十大惡人之一的名聲更是對他的姻緣有阻礙,再加上秦淮樓的事情雖然沒有鬧開,但官場上知道的也不少。
這事情鬧得不好看,礙於老爺為相的威嚴,知情的自然沒敢傳開,畢竟大公子邀一個歌妓來作踐探花郎,不管怎麽說,對雙方都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說到底,他家公子還是因為這事情吃了虧,探花郎那一腳踢得很凶,府裏請了不少的名醫,在床上躺了幾個月才慢慢修養好不至於斷子絕孫,而也是這一傷病,他家公子性情有一點不一樣了。
一來,當時探花郎風頭正勁,老爺正巴不得把事情壓下去,自然不能給大公子作主,二來,當今的十裏相送,不得不讓人懷疑探花郎在當今那裏是個什麽特別的位置,三來,探花郎出身太康書香名門,百年的世家,雖然這一代有些單薄,但探花郎在太康名聲太好,而且世家大族都是同氣連枝,這麽一一算起來,短時間自然不好拿探花郎下手。
而且河西府那頭,吳爭雖然是探花郎的上官,但他還和老爺連著親,自然也不好隨意收拾,畢竟這朝中當官的誰不是人精?大家都長著眼睛,探花郎風頭正勁,因為秦淮樓的事,若是他稍微出點事,估計矛頭第一個肯定會指向沈府。
至於那些拿什麽家人做幌子打壓的,這實在是內宅無知的婦人才會做的小事,不說是沈相父子,就是沈大管家也不屑去做。
隻是令眾人都沒想到的是,探花郎膽子奇大,先來了一招反主,再加上吳青誌的不爭氣,河西府的官場震動,換的可不是那麽一兩個,好好的銀礦就那麽沒了,怎麽想怎麽心疼。
傲天公子從小就被嬌慣著長大,說是要風得風,要月得月也是不為過,但就是在這件事情上摔了跟頭,因此倒和老爺鬧了脾氣。
而他家老爺雖然極力寵慣著公子,但他身居高位多年,從來是說一不二,再且還拉不下臉低頭,轉眼幾年的時間過去,因為探花郎的事情父子倆鬧的別扭不僅沒減,反而越來越有距離。
如今算來,他家公子離京儼然有近三年的時間,平時父子倆都是以書信聯係,一年之中聯係得極少,就是書信傳言,最多也不過是五個手指頭,這個鬧劇鬧的,說不幹探花郎楊文清的事沈大管家是不依的。
這些思緒在腦海中也不過是一閃就過去了,沈大管家見老爺麵色不好,連忙板正了神色道,“老爺,今日辰時四刻的時候,文光遠去了文人巷的楊府。”
“你說什麽?”
沈相有些驚異的站了起來,“文人巷的楊府?可是那個姓黃的王八犢子所在的那個文人巷?”
“嗯,正是。”沈大管家似看不到他的異常一樣,對於自家老爺稱呼黃相為王八犢子早已經習以為常,他又丟下一個重磅消息:
“楊府和黃府比鄰而居,隻間隔一堵高牆。”
“還真是巧!”沈相眼睛微眯了眯,半晌才收斂了驚容坐回案後。
他下意識的輕敲了兩下桌麵,摻雜著花白顏色的眉毛微微隆起,原本有些事情他還想不通,但這一刻聽到這個消息,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已經不言而喻了。
文書閣的事情原本他是真想難為文光遠,借此也落落姓黃的威風,隻是沒想到,文光遠居然把周王找了來,那尊煞神,別管他們是什麽左相右相,這大晉朝真正能讓他賣麵子的也就隻有當今和太後了。
可是這次他卻幫了文光遠!
沈相原還以為是姓黃那廝給出了什麽好東西,那天他也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仔細想過之後,沈相又否認了自己這個想法,姓黃的就是個不入流的泥腿子,一個窮光蛋,是右相又如何,還不是被他壓一頭?!
周王的眼界寬得很,寒門那些人能拿出什麽好東西?銀子?這普天之下都是姓周的天下,要那麽些銀子作甚?即便是要,姓黃的給得起麽?!自然是給不起的!
給官就更是不可能了!周王如今的地位僅在於晉帝之下,就連當今都得避其鋒芒三分,黃相敢有這個的想法,沈相敢立誓保證,姓黃的敢說,周王就敢轉頭捅到晉帝的跟前去!
至於什麽珠寶名畫,或者是美人,這些就更加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