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同道中人
張正義敢賭嗎？
他不敢。
他不過是個侍衛首領，如何能與天子相賭？
更何況茲事體大，這天下一統，如何能是紙上談兵？不由地，他嚇得跪了下去，顫顫巍巍的抖索著身子，垂著頭，半晌都沒敢吭出聲來。
孤鬆先生自然知道他顧慮什麽，笑了笑，也不再為難他，擺手道，”你起來吧。“
”謝聖上隆恩！“張正義半躬著身爬起。
”出門在外，不必那樣講究，叫先生即可。“孤鬆先生又換了一張宣紙，一邊下筆如神，一邊又淡聲道，”這字好是好，流傳出去倒是可惜了，去弄個火盆來。”
張正義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稱是出去。
等張正義把火盆弄來，孤鬆先生把剛剛寫下來的墨寶，一張張的往熱火中丟。
紙張細膩，遇火則燃，沒一會，一張偌大的宣紙就被火舌給燃燒殆盡，一張接一張，火光倒映在孤鬆先生那張威嚴俊美的臉上，明明是在眼前，但看在張正義眼裏，卻是越發的看不清這位爺了。
而另一端，因為滿門被滅的黃家此時卻是來了兩撥人。
”豎子豈敢！！！“被楊文清一腳將手掌踩在地下，頭發淩亂的糟老頭滿臉忿忿。
楊文清無語的抬腳，這事情已經不是他敢不敢的問題了，而是他已經踩了！
而看見有人對自己主子這般張狂，清流是頂頂受不住這氣的，他指著糟老頭就道，”你這老頭，誰叫你哪裏不鑽，偏偏鑽人腳底下！又不是我家公子要踩你的，你氣個什麽勁！“
楊文清也覺得清流這個話有道理，深以為然的認真點頭道，”可不是！老人家，您今年都貴庚了？看著也不像那神誌不清的，怎麽卻是學那稚子兒童鑽這狗洞來？“
”來，我扶扶你。“說著，楊文清俯身去扶。
”踩老夫的是你！現在裝什麽好心？“糟老頭沒好氣的把人給推開，一揮袖子，將屁股從狗洞外移了進來，身手利落的爬起來揮拍渾身上下沾著的草屑和灰塵。
”老頭，你說的什麽話？“清流險險的扶住了被推倒的楊文清，聞言不由怒道，”都是來黃家的，我們是躍牆，你倒好，一把年紀不作為，鑽這狗洞，這誰會知道你會在這底下鑽狗洞？哪裏賴得著我家公子？“
”你們主仆來這黃家何事？“糟老頭一副被提醒了的樣子道，”這黃家上下，日前不久才被滅口，這黃富戶，聽說還是個外來戶，在這城裏也沒個親戚，如今府衙也封了府，光天化日之下，老夫看你們穿得倒是道貌岸然，莫不是，要趁無人之時，行那背道而馳之道？“
他越說越覺得是那麽一回事，將手背在身後，繞著楊文清主仆二人打量著，”看這位公子如清風朗月般的人物，但這行徑，卻是讓人不敢恭維。“
楊文清看著這老頭繞著自己打量著，聽著他越說越不像話，額頭不禁落下滿頭黑線。
好歹他和清流還是用輕功躍過牆麵的，眼前這位，鑽著狗洞進來，除了各自行徑有文雅之分別外，其實，都不過是黃家的外人罷！
不就是躍進來的時候不小心踩了他的手掌一腳嗎？
可這事，楊文清還真覺得自己冤枉！
畢竟，黃家現在都封府了，誰知道這個時候會有和他們一樣誌同道合的人來拜訪？而且還是走的後院，隻不過眼前這位卻是後腳爬著狗洞進來的.……
誰又會知道這位在爬狗洞？
不過到底是他不小心給把人踩了，楊文清心裏腹誹不已，臉上還是掛著笑道，”剛才一踩，實在無奈，還是先生度量宏廣，小生實在端不得先生如此之謬讚，在此，我給先生長揖做禮賠罪了。“
明明是一番貶義的話，但偏偏卻被楊文清曲解成了誇獎。
而且他還特別的行了大禮，看得糟老頭愣了一下才回神過來。
他兩手一張，袖廣一擺，露出了側裏補滿了疙瘩的衣袖，半昂著頭，有些狐疑的看著眼前這位如玉般俊朗的年輕公子，“老夫如此不才，你居然稱呼我為先生？”
此時糟老頭的外貌並不好看。
原本的粗衣遮體，更是顏色斑駁，日光披灑在那衣間，漿洗得發白的衣物透出一層層很是濃密的纖細絨毛，那衣裳一看就知道是身穿多年，況且他發須皆是半白，麵容且老，還帶著黑沉，再配上因為鑽狗洞而糟亂的頭發和髒汙的麵容，這活脫脫的就是一行乞的老兒。
向肅見怪了世人的現實，但凡不知道他身份的，見到他這般做派，估計遠遠見著也就派家丁給趕了，好的也就給上幾個包子饅頭，或是銅板，哪裏會有這先生一稱？
況且眼前這位不管是穿著還是那身氣度，看著都不像是這河西府能有的貴人，這樣一位可以說得上天之驕子的人物，居然會有如此真心？
楊文清才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會讓對方一時間心思回轉了那麽多，他再次作揖道，”看先生行的不是尋常之道，可見，先生心思定然不凡，何況，此刻我們三人，不正是應了那句千古之聖言？”
”是哪一句？“一直被兩人忽略的清流這時才來得及說上一句自己能懂的。
然而，讓清流更為驚訝的是，下一瞬間，對視中的兩人相視一笑，彷佛認識了許久一般的老友一樣，笑著說出了那句，“自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清流驚異頓變驚詫。
他滴溜溜的視線轉著看兩人，這才見麵呢，這麽快就心有靈犀了？
楊文清已經拱手再一次作揖道，“小生太康楊玉青。”
向肅也拱手回禮道，“老夫河西府向肅。”
瞬然，說話的兩人神情一凜，又再次異口同聲，但意思卻是大相徑庭。
向肅惑道，”南陽的探花郎縣尊？“
楊文清問道，”河西府的向同知？“
楊文清還沒反應呢，那位已經嚇得倒退了好幾步，他抬著指頭顫顫巍巍的指著楊文清，說道，”身為南陽縣尊，無召離縣，你可知道這是大罪？！“
說到這裏向肅才回神過來，”這裏是黃府，你來黃府是做甚？“
”自然是查案。“楊文清笑得異常坦然，頓了頓，他客氣的邀約道，”聽聞向同知一向不喜逗留府衙，沒成想，這坊間傳聞倒是真章了，向同知如今在此地，想必也是為了同一件事，不知楊某可有幸，給向同知分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