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黃家被滅之案（一）
孤鬆先生斂著眉頭，想了想才說道，”看來，探花郎是起了憐美之心……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殺威棒這等刑罰雖然嚴厲，但它的存在，卻是有效減輕了官府的審案疲勞，由此也可警示群眾不得以雞毛蒜皮般的小事來騷擾官府，可見，先祖之智慧定下的規矩，也不是毫無可取。“
”更何況……“孤鬆先生說到這裏，側了側耳，臉上的笑容頗有些耐人尋味。
隔著竹簾子傳來的打板子聲響在這時候斷了。
一個略顯粗糙的男音傳了進來。
”大人，板子打完了，但黃氏承受不住疼痛，暈過去了。”
”黃家冤案驚天動地，此案不容疏忽，黃氏既承三十殺威棒，本官自然要給她做回主，弄點清水，把人叫醒。“
外頭吳爭莊嚴無比的說話聲傳來，孤鬆先生笑道，”更何況在眼下，吳爭把案情倒處理得還算令人滿意。“
在孤鬆先生看來，那黃氏，既有要上公堂喊冤的心理，早在這之前，就應該要想到，公堂之上，不管男女，無論老少，打板子剝褲實在屬於再平常不過的事務。
所以孤鬆先生並不覺得有什麽。
況且聽了一會，吳爭的表現雖說不能讓他十分滿意，但也說不上哪裏不好，即便他有心偏袒這位探花郎，但吳爭在處理這案情上，根據的都是祖宗家法，並且沒有出格，這也可以算是實事求是了。
”可……“楊文清聽著外邊前後傳來的聲音，心裏頓時起了無限歎息。
站在他的立場上，他是為黃氏感到不公的。
這個年代的女子本來就不易，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出嫁前從父，出嫁後從夫，夫死了還得從子，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
這麽一個封建年代，女人告上公堂這等事，在那些迂腐的男女眼裏，又哪能容下？
今天把褲子剝了，換來了一個申冤的機會。
可他朝一日，案情終了了，黃氏在大眾之下剝褲承刑，這等憋屈，回頭下了堂，不說她自己能不能過得了自己心理上的那一關，她的夫家，她的族裏，還能容她於世？
身為旁觀者的楊文清，這時特別慶幸自己穿來的這具身子是個‘偽君子’，也特別的感到榮幸，他以這個‘偽君子’的身份，登朝為官。
”還是繼續聽這吳爭是如何審案罷，你還年輕，多吸收一些別人的經驗也無不可。“孤鬆先生以一句話終結了楊文清這個話題。
竹簾子之外。
為滿門被滅的黃家喊冤的黃氏被衙役用兩瓢子冰涼的井水給潑醒。
吳爭立於堂案後坐著。
手執驚堂木，莊嚴道，”黃氏，本官問你，黃家滿門上下，男女老少，連帶著奴仆一共二十三口，外加一幹牲畜皆被滅口，你又是以何之身份，來為黃家喊冤？“
”民婦.……民婦……“黃蓮滿臉苦澀，糾結了半晌，才小聲道，”民婦是黃家之女。“
”你說什麽？”吳爭皺了皺眉，”黃氏，你大點聲說話。“
”民婦是黃家黃友才長女。“黃蓮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的才把話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滿堂寂靜。
公堂門外的欄柵，圍著的一幹看熱鬧的百姓倒是議論紛紛起來。
”居然是黃友才的長女？“
”這黃家滿門，不是說連牲畜都滅了口，這又是哪個旮旯角跑出來的？“
”可我聽說黃富戶的長女不是叫黃文聲嗎？“有人就道，“怎麽是叫黃蓮了？”
”就是呢！“有人附和，”我家那二叔子，前些日子在黃家幫工，聽他回來說，這黃富戶的兩女兒，不管年紀大小，兩位黃小姐出落得可是像朵花兒一樣漂亮！眼前這位，不說看樣貌，就是看這個年紀，也對不上吧？“
”那可不是！我家就在這黃家附近，偶爾也是見過那黃大小姐的，看著年紀也不過是十五六的花樣年華，這位看著都二十出頭了……“
”我看啊，這位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
”這倒不一定，黃家在河西府城說不上有錢，但人家好歹也是個富戶，現在全家都死光了，這黃家又沒有什麽族親，這位冒了出來，難保官司打贏了，官府不會把這偌大的家產判給她！“
”還別說，真有這個可能，這黃家，少說也有上萬兩的身家吧？“
……
清流就擠在人群當中，聽著這些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著，滿臉是興奮。
都說茶樓裏說書的人說話精彩，看看，這一個人說話，哪裏頂得上百人來嘲？
這裏的一個個都是人精啊！
雖然他也覺得每一個人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但黃氏被當眾剝褲子打了三十大板子，那白花花的屁股都給這裏一幹人等給瞧見了，把清白丟了，去換那上萬兩的身家，想想，這又是否值得？
想當初在南陽的時候，黎如玉也是這般上堂喊冤。
但他家公子會憐香惜玉，不似這吳爭知府，絲毫沒點人情味道，隨隨便便就把人黃氏的清白當著一幹百姓的麵前給搞沒了，這柔弱的黃氏遇到不懂人情的吳爭，不管黃氏是不是黃家之女，黃門被滅，這就是個慘案！
清流心裏自然偏向了黃蓮。
他就說道，”人官府都沒說話，你們一個個口舌如簧，比那說書的還精彩！在這裏猜測，還不如聽著官府是怎麽說話！”
清流是特地拔高了聲音來說的，不然在人群中，他早被埋沒了。
也是因為此，他話一出口，吵吵鬧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視線紛紛投注在他身上。
那一刻，被一雙雙眼睛盯著的清流下意識的在心裏打了個寒顫，他梗著脖子道，“都看什麽看？！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你們說得再多，最後也隻有官府判的才算數！”
右偏廳裏，楊文清聽著外邊傳來清流慷慨激昂的聲音滿是無語。
看個熱鬧而已，又不是比嗓門大會，那麽認真做什麽？
他一臉尷尬。
而對首的孤鬆先生，則是一臉的戲謔。
他看著楊文清，好笑道，”正義啊，這外邊那把小嗓門怎麽我聽著有些耳熟呢？“
張正義快速抬頭看了一眼楊文清，掩下笑意，回道，”先生，那是楊大人的跟班侍衛清流，那小子，很是有趣！“
楊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