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無米
翌日。
膳廳。
楊文清最後一個上座。
看著桌上新鮮的各色包子油條蔬菜粥，他不由一愣，目光掃了一眼麵前青花碗裏的蔬菜粥轉而看向垂立伺候的沈管事。
”李猜送來的肉粥用完了？”
平仁巷昨日殺豬供奉社檀老爺，也就是一方土地公。
殺好的豬分開幾甲，和內髒等均勻放在各大鍋裏大火滾熟。
之後的豬肉湯則放入平仁巷各家拿過去的米合成百家米熬粥，聽聞多吃這種百家粥可保健康長壽。
長不長壽，健不健康楊文清不知道，但他非常確定的是，昨日李猜送來的不管是熟豬肉，亦或是百家粥都異常的美味，而且沒有添加多餘的調料，隻是灑了一點鹽巴而已。
說得誇張一點，味道堪比山珍海味。
因為昨日他突然上門拜訪。
拿了幾個禮盒，大部分都不值什麽錢，都是一些小點心，禮盒是沈管事準備的，在東大街有名的點心鋪子美味齋買的。
這樣的禮放在平時份量也是不輕了，可偏偏這次是李猜救了幾個妹妹的性命。
所以臨出門楊文清讓沈管事在庫房取了一支百年老山參。
自然，這也是當初季雲離捎帶過來的其中一樣而已。
李母雖然不識貨，但人參這種東西，普通的貨色，隨便一點參須都要好幾兩，何況他還送了一支。
因此楊文清一走，李母拆盒看到，連忙去找了兒子李猜商量是不是要把禮盒給退回去。
李猜又不是迂腐的讀書人。
楊文清親自上門道謝，帶了這麽貴重的禮，一看就是想把這個事情做個了斷。
反正他救他幾個妹妹也沒想著在她們身上撈到回報。
楊文清既然有此猜疑，那他也不屑和他相交！
更何況他們家隻是一個平頭百姓，如今南陽是楊文清當家做主，這退回去不是打縣尊大人的臉嗎？
所以李猜和李母商量，今日取供奉的豬肉和百家粥多取一份。
反正除了粥不用出錢，這供奉的豬肉各家都要花錢的，不然養豬的村民養這隻豬做什麽？
所以大下午的時候，供奉完一方土地，李猜就提著一鍋百家粥和一份熟肉過來了。
熟肉昨天拿來大家沾鹽不下一刻就吃完了。
倒是百家粥剩下不少。
沒等沈管事回話，清流一邊吃著肉包子，一邊含糊不清道，“昨夜我和周大哥肚子餓，當夜宵吃了。”
楊文清聞言鬆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倒了。”
沈管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除非是供奉喪堂的，其他誰又敢丟？
早膳過後，楊文清丟下幾個煩人的妹妹，和周來財一起去了前頭縣衙。
一路上，兩人又不由聊起難民窟重建之事。
”昨日我沒去難民窟，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楊文清道。
”還不錯。“周來財和他並肩走著，”收尾也收得差不多了，大人當機立斷救下受災難民，百姓談起你來也是隻有說感謝和讚美的，現在聽說你有重建難民窟的意思，大家都很積極的幫忙清理倒塌的廢石和亂木，若是能保持這般情況十天半月，估計也能清得七七八八了。“
”是嘛.……這樣吧，下晌我和你去看看，順便看看該如何畫這個圖紙，你一會去找幾個匠人跟著，我也想多聽聽意見，畢竟那一塊地方可不小，這事可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錯。”
”大人要自己畫圖紙？“周來財聞言看向楊文清的目光一驚。
連建房子也會？
”嗯，是有這個想法。“楊文清目不斜視道，”難民窟不僅是南陽的毒瘤，也是大晉的毒瘤。原本我還有些猶豫不定要不要那麽早拿這地方開刀，現在不用猶豫了。“
他指了指頭頂，”老天都做了決定，那我也隻有放手去做了，至於為何要自己畫圖紙，這個自然也是有我的考量的，不過因為暫時也沒什麽頭緒，也就不和你說了。“
”你若是有什麽好的想法，你也盡管提出來，若是合適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合適也沒關係，就當是給我參考了。“
周來財點了點頭，又道，”這事大人打算何時給上邊遞消息？“
難民窟重建不是個小事。
材料人力等等這些就不說了，錢能辦到的事情都不是難事。
可關鍵的是，這修建難民窟的錢又要從何處而來？
縣衙的銀庫就不用想了，不過米碎點錢，留著隻得壓箱底了。
可這事，戶部那邊能批嗎？
楊文清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眸半垂，他道，”我打算親自去河西府會一會吳爭。“
吳爭，楊文清的頂頭上司，河西府的知府。
此人是左相門生。
楊文清曾經得罪過左相的兒子沈傲天，也就相當於得罪了左相，這其實和得罪吳爭也沒什麽分別。
他要重建難民窟這事可大可小。
想要戶部撥錢，他折子打上去必然要先經過吳爭，然後再層層遞進。
當初來上任是直接過來的，楊文清也沒想到去拜會這個上司，因此並不知道此人脾性。
如果他把折子打上去直接被留中不發，那他幹啥要寫折子？
所以他想得很清楚。
一式兩份，親自送上門去。
若是吳爭把他的折子給駁了，或者透露點留中不發的意思，那不好意思，出門後他肯定會把另外一份折子給通過其他渠道發出去。
當然，正好也借此看看此人對他的態度。
或許該說左相對自己的態度。
如果有必要，楊文清還會親自進京一趟。
周來財皺皺眉，”大人若去了河西府，沈主簿又不在，這南陽怎麽辦？“
他沒想到楊文清居然這麽重視這難民窟的事情。
這樣看來，大晉皇帝周易征派楊文清過來南陽這行為就不得不越發的引人深思了。
毒瘤嗎？
兩人在辦公廳的門前停了下來。
楊文清的目光有些深沉。
他抬手拍了拍周來財的肩膀，手停在他肩上沒有拿下，他道，”來財，任重而道遠啊，這南陽我就托付給你了，至於沈主簿，你放心就是，沒兩天他就會回來了。“
周來財目光掃向肩膀上那白皙細膩纖長的手。
粉嫩的指甲蓋在光下彷佛漾著一層淡淡的光輝，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若是塗抹上豔紅色的蔻丹，這麽好看的手又該美成什麽樣子？
他呆愣的看著。
楊文清叫了他幾聲都沒見他有反應。
不由收手放在周來財麵前晃了晃，道，”師爺？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周來財猛然回神。
笑著搖了搖頭。
楊文清見他不肯說，也識趣的沒問。
周來財又隨意說了兩句，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