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疑心
楊文清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之後，章二娘看著滿盆的魚，一時啪嗒的掉下了眼淚。
而趙夔被叫來了廚房，他看著妻子蹲在地上削著一個個圓溜溜的洋芋，頓時就知道她是真的要做這魚丸了。
雖然他二話沒說拿起捍麵杖在砧板上錘起了魚肉，但該問的還是得問，”寶石走了半年多你連魚都沒吃過，今兒怎麽來了興致做魚丸？“
趙夔永遠記得，三十幾年前自己因為神醫之名拖累不得不避世，而妻子什麽也沒說，放棄了她喜愛的江湖生活默默的陪他隱居了深山。
因為自己不育，妻子一直未曾生育，由於沒有生育，十年前乖巧懂事的寶石的闖入對於妻子和趙夔來說絕對是一大驚喜。
寶石來了後就不再離開過，而兩人更是把這貓當成子女來養，因為此貓通體雪白，一雙貓眼睛幽藍幽藍的發亮，所以他們給它取名為寶石。
寶石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成年已久的大貓，能陪他們十年，還是趙夔采了不少好藥給它補著。
寶石在的時候最喜歡就是他們夫婦兩人一起做的魚丸，將洋芋蒸熟碾碎和剁好的魚肉用細細的香料揉在一起，做成一個個小團子，然後在用麵團裹上薄薄的一層，放入燒開的油水裏細火炸著，出來的魚丸聞著味道香濃，吃著脆嫩。
但是半年前寶石沒後他們就沒再吃過魚，而如今妻子卻是要做起魚丸，趙夔的心裏真是複雜得不行，剛才楊文清這個小女娃來找他說妻子讓他去剁魚肉，他當時聽了還以為是幻聽，抱著懷疑的態度過來，女娃誠不欺他！
而章二娘聽了卻並不搭話，隻是沉默的削著洋芋。
於是趙夔又再接再厲，“這娃娃真厲害，居然三言兩語的就鼓動起二娘給做魚丸，老夫可是也有一段時日沒聞著魚腥了。”
章二娘聽了卻是笑看他一眼，”魚丸做出來難道你就不能吃了？多大的人了還醋上了？“說著將手中最後一個洋芋丟於水盆裏搓洗幾下，然後將髒水倒直通外邊水塘的地渠裏，在水缸裝水又過上一遍，三兩下切片放到鍋裏蒸上了。
長桌被端到外邊去，章二娘隻能拿了盆裝上麵粉在灶台上揉起了麵團，趙夔看著這道接連忙碌的身影心裏不是滋味，連說話也含酸帶醋的，“連魚丸都給做了，二娘你就這樣喜歡這娃？”
章二娘揉著麵，背著他的臉上掛著迷茫卻又複雜的笑容，”她的眼睛很璀璨，就像……就像寶石的眼睛一樣.……”
趙夔一聽是這個原因頓時就想起了楊文清那雙如星辰般閃爍的眸子，再回想起過去那雙幽藍，一黑一藍顏色不一，但同樣太過清澈了，晶亮得好似看透了紅塵一般，當時他還沒感覺，現在妻子一提，他越發覺得像了。
”不過是眼睛像而已。“趙夔不以為然。
而章二娘卻輕聲道，“連口味都一樣呢……”
趙夔正要細問，楊文清主仆已經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清流歡喜的搓著手走在前邊，”聽說大娘做魚丸手藝一絕，我和公子來打下手。“
”大娘看看有沒有我們幫得上的？“楊文清也笑道。
趙夔一聽就不屑的撇嘴，“所謂君子遠庖廚，一個隻會讀書的書呆子.……”
他沒說完就在章二娘的瞪視下閉了嘴，而章二娘這才看上楊文清道，“那行，洋芋該蒸好了，一會你來調這個洋芋和魚肉的味？”
楊文清聽了心裏一喜，麵上卻是作考慮狀想了想才應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那就獻醜了。”
而他說話的時候章二娘直盯著並不放過他絲毫神情，可惜到底什麽都沒發現。
清流對於章二娘讓他家公子調味並沒什麽感覺，反倒是趙夔聽了不免多看了妻子一眼。
之後魚肉和洋芋調味章二娘還真放心讓楊文清做了，她在旁邊看著，並不主動上去幫忙，除了提示了一句一幹調料都放在灶台靠牆的那兩排竹碗裏，僅此而已。
而趙夔看沒自己什麽事，和章二娘說一聲就出去了。
灶台靠牆建，十來個削成飯碗高被磨得圓潤的竹碗成兩排並放在靠牆易取位置，每個竹碗上都有一小塊竹子編織的小蓋，章二娘每日下廚，即便不用掀蓋子也知道這裏邊每一個竹碗放的是什麽調料，可是令她驚奇的是，她什麽都沒說，楊文清連竹蓋都沒掀，卻能熟門熟路的找出其中魚丸的幾種調味料。
特別是後來看到楊文清在碗櫃裏拿出酒壇倒入料酒，章二娘心裏更是翻騰不已，一股衝動湧到喉嚨，但看到楊文清那副認真的模樣，終究還是忍住了。
等楊文清調好了味，章二娘這才強自鎮定，笑著上去接手。
楊文清調味可以，但等到做的時候就有點四不像了，將絞碎的魚肉和洋芋泥混合在一起，然後揉成一個個丸子倒是容易，可要用麵團給薄薄裹上一層，這個楊文清還真做不來。
章二娘教了他幾次也學不會，倒是清流給學會了。
因此到最後是楊文清揉洋芋肉丸子給章二娘和清流兩人裹麵團，裹得差不多的時候，章二娘又轉換陣營，將做出來的一些魚丸拿到油鍋裏炸，等第一鍋出來，楊文清幾個忙了一陣的都沒吃上兩個，接著章二娘就將一大盤冒著熱氣的魚丸給端出去給大夥分了。
等到將滿大盆的魚丸炸好，月色也上了中天。
這個時候除了趙夔夫婦和楊文清還在廚房忙活，其他人連同清流在內也歇下了。
趙夔夫婦的竹屋一共有四間，一廚一廳一主房，還有一間是在廚房前邊凸出來的雜物房，這是趙夔用來放草藥的，裏邊堆了大半屋子他曬製的藥物，因此是不可能給大家安排的，最後季雲離一行人隻能擁擠的擠在堂屋，還好有多餘的席子，不然就真的是睡地底了。
等三人把亂糟糟的廚房收拾好，看著楊文清笑眯眯的又吃了好幾個魚丸，章二娘趕了楊文清回去睡覺，這才吹熄了燈和趙夔經過堂屋睡得橫七豎八的眾人回房。
楊文清是不可能和一群莽漢睡堂屋的，即便他不在意，但章二娘知道他的身份後就考慮著晚上讓楊文清睡哪裏，因此最後讓趙夔在雜物房收拾了一下，然後將竹製的搖椅搬過去，再放上一床獸皮和軟綿的被子，簡陋的床也就成了，這也是為什麽一眾莽漢不能住雜物房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