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驗屍
楊文清看他的樣子也說不出所以然來，而那邊四個方位的紙錢已經燃燒殆盡，許廣正拿了白色的圍兜往胸前圍，看來要開始了，因此楊文清視線頓時專注在淡青色的身影上。
而柳班頭也識趣的沒在說話。
周來財靜靜的看著，半眯著的深邃狹長雙眼皮下藏著淡淡的新奇。
此時許廣穿完圍兜又往臉上蒙了一塊棉布，然後再往一雙修長細致的手上帶了手套才開始了一番工作。
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楊文清隻看見他蹲在屍體邊上上下對著屍體查找按壓了一會，接著又用銀針在死者身上試過就了事了，然後就見許廣回到小箱子旁邊，褪去手套，拿出筆墨紙覆在箱子上唰唰唰的寫著，寫完之後剛才還嚴肅的一張臉頓時鬆了口氣，然後他拿了過來，目光在楊文清周來財柳班頭身上看去，最後還是將紙張給了柳班頭。
柳班頭接過立即遞給楊文清，”還請大人過目。”
按理說在場楊文清官最大，許廣這樣的行為無疑等同觸犯官威，但楊文清卻是不在意，像這種手藝之人通常都有些怪脾氣，因此他也隻是輕飄飄的掃了許廣一眼，這才接了柳班頭遞過來的紙張。
上麵用清秀的簪花字體寫著：死者男性，身高八尺，體態強健，年紀在二十到三十之間，以屍斑呈現痕跡估摸死亡時間約三月，經銀針試過，口腹無毒，有蛀牙兩顆，脖子以下無任何傷痕，麵部損毀不足致命，凶器應為尖端利器，可參考女子護甲，死因不詳，注：死者生前似有腎虧之症。
看了上麵一副公事口吻的報告，楊文清忍不住抬眼去看垂首在旁神態平和的許廣，若不是他本人在此，若不是手中紙張墨汁未幹，若不是看著他當場寫證，他絕對不會以為這紙上字體是出自男人之手。
簪花字體是源自三國時衛夫人，此字體向來以神韻清秀靈動聞名，許廣的字看著不僅清秀靈動，字裏行間更帶著女子間的柔美，可是楊文清對著許廣上看下看，這人渾身上下氣質根本和字體不符，連爬山都直挺如翠竹的人，怎麽會練出這樣的字體？
一時間楊文清對眼前這根綠竹好奇不已。
許廣被楊文清肆無忌憚的盯著，雖然神態依舊平和，但一雙耳尖卻是悄悄紅了起來。
柳班頭視線在楊文清和許廣身上看過，眼光閃了閃則快速垂頭，一時間他心裏複雜不已，以為發現了楊文清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周來財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見楊文清還盯著許廣看，頓時咳了兩聲以作提醒，才道，”大人不若給來財一觀？“
”嗯，拿去。“楊文清收回目光，將手中的薄紙給了他。
同時，許廣心裏鬆了口氣。
周來財盯著字裏行間看了三遍，最後才道，”女子護甲？“
”是。“許廣回道。
”這個女子護甲？”周來財又再次問。
”是。“許廣依舊回應。
楊文清：”.……“
周來財皺了皺眉，難道他問得還不夠清楚嘛？
”許仵作，這女子護甲是何物？“柳班頭也不知道，不過他多少知道這許廣的脾氣，這人說話從來都是這樣簡短得不行。
”女子，護甲。“許廣又道。
楊文清在許廣之後好心接了話，”富貴人家女子嬌養，由於十指不沾春水，極喜歡蓄指甲，一般來說，蓄根一寸長左右的指甲可能需時半年，而且稍不留神還可能會劈裂或是折斷，所以為了保護細長的指甲，因此有專門戴在手指的套筒，這種套筒材質不一，有金、銀、玉、玳瑁、銅、琺琅等多種材料，利用鏤空、鏨花、鑲嵌等裝飾手法，紋樣大小由基部到指尖順勢而收，自然流暢，背麵多為鏤雕，極少封塞，這樣可使空氣流通，夏季飾戴不致憋悶，而這個就叫女子護甲。“
說著楊文清掃了周來財一眼，柳班頭不知道就算了，他一個富人出身怎麽也不知道？”若是如許仵作所說，難不成這凶手還是個女子不成？“
”不對！“接著他自己又先反駁了，”從城門過來這裏要一個時辰的路程，再到上山，連我都覺得有些吃力，若是女子所為，她又是怎樣將屍體送上山的？”
”也不排除有幫凶。”周來財淡淡道。
”那就更不對了，這之前上山的腳印看著可不像女子。”柳班頭提出反駁。
楊文清和周來財對視一眼，二人都知道他說的是第五個腳印。
”異族。“許廣輕輕的說出了這兩字。
”對！“柳班頭激動得雙手一拍，”南陽如今異族不少，這異族女子雖然生得千嬌百媚，但在身形上，力氣上，漢人女子都是比不得的。“
楊文清聽了先是挑了挑眉，才道，”也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你也可以按這個方向去查，不過之前說的也不要放下，“說著他抬頭望了望天道，”不如今天暫時先這樣，先把屍體抬回去，對了，以前出現命案，屍體沒人認領前放在何處？“
柳班頭先應了是，才道，”回大人，出城往東十裏東山山腳下建有義莊一座，被發現的屍體通常放置義莊，”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道，“若是一個月內無人認領，衙門會根據案情輕重情況將屍體葬在東山西邊亂葬崗上。“
楊文清聽了仔細考慮了一會問許廣，“這死者死因不詳，你可還能更細致的檢查一番？”
許廣聽了隻是神情頓了一下，就道，”解屍。”
”你的意思是開膛破肚？”楊文清麵色平靜，但心裏卻是驚異於這個仵作許廣思想的先進。
古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個年代連剪頭發都是對父母的不敬，許廣能有這樣的思想，可見是難得。
不過更令他覺得有意思的是，聽說要對屍體開膛破肚，柳班頭就不說了，畢竟還是捕快的頭頭，鎮定一些是正常的，可是剩下的所有衙役，沒一個對此表現出驚訝。
即便是有所表現，不過也是抬了抬眼皮掃掃這邊，或者該說看他才對。
如此看來，許廣做這種事情估計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