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水霧
盡管頭頂上烈日暖洋洋的，盡管楊文清此時的心情槽糕透了，盡管眼前有具光禿禿的男屍，奇異的是楊文清心裏卻沒有膽寒，甚至於害怕的感覺。
他不知道該說自己藝高人膽大，還是說這個身體心理強悍。
愣愣的看著男屍，長久楊文清才發出一聲長歎，然後默默的在屍體麵前蹲了下來，雖然目光還是停留在屍體上麵，但璀璨的眼珠帶著飄忽，顯然主人的心思已經飛遠了。
他來南陽屁股都沒坐熱，先是出了黎如玉登聞鼓告冤一案，現在又來了個男屍，前者驚世駭俗，後者關乎命案，這一茬一茬的如同韭菜一樣冒了出來，隻要楊文清秉公辦理，自然南陽百姓隻有叫好的，可這些到月底總得總結報到府衙，這讓上官怎麽看他？
前世也好，今世也罷，作為上司從來隻看結果不看經過，南陽如今可是在楊文清的管轄範圍，即使他才來，但接連出現這兩樁，若是上頭看他不順眼給斥個治下不嚴呢？
常理來說，這個情況出現的機率還是很小的，可是在楊文清沒來之前，前身在盛京的時候就惹惱過上京上流社會十大惡人之一的沈傲天，不巧此人是當朝左相獨子，而左相此人，在朝中是有名的心眼極小，聽聞他和夫人鶼鰈情深，但夫人生沈傲天的時候失血過多而死，自此左相不在續娶，但對於夫人留下的沈傲天他寵愛有加，在盛京所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因此造成這獨子飛揚跋扈的性格。
更不巧的是楊文清如今所在的南陽是在河西府管轄下，而河西府的知府吳爭是左相眾多門生之一，想到這裏，楊文清突然發現了自己忽略已久的事情，前身會來南陽，這和左相又有沒有關係呢？
楊文清正為自己的官途擔憂不已，山下隨著風聲傳來清流的叫聲，他有氣無力的回應了兩聲，才半晌清流和周來財一前一後出現在他麵前。
清流看著自家公子麵前躺著的那具光著身子的屍體，一時啊的一聲，捂著嘴巴到一旁扶著一株小樹，嘴裏頓時黃水傾泄。
楊文清：“……”
”這是屍體？“周來財跟著半蹲在楊文清旁邊，除了深邃狹長的眼睛半眯了眯，臉色一如既往的平常。
楊文清白了他一眼，”你明知故問呢？“
”屍斑這麽嚴重，看起來死了些時日了。“周來財沒有轉頭，並沒有看到楊文清的白眼，他先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接著自說自話道，”不過也奇怪，這麽大的太陽，按理說水霧該散去了，怎麽他身上還帶著層淡霧。“
他這麽一說，楊文清頓時才恍然，他盯著屍體的目光幽幽的，”難怪我總覺得奇怪！“
接著楊文清就快手按上了屍體的腹部上，周來財看著想阻攔已是晚了。
”什麽感覺？“他問。
”入手有點微涼。“楊文清歪著頭，想了一會才補充道，”就好像被凍了許久，如今解凍了，涼意散得七七八八了。“
”嗯，你還是先收回手吧。“周來財點頭，看著他白皙秀美的素手依舊以一個食指輕按在屍體上，一時心情有點隱隱微妙的複雜。
”你看。“楊文清將食指給他看，此時食指上有點淡薄的水霧。
剛才他光顧著想自己的事情了，現在經過周來財提醒才注意到，這根本不是什麽水霧，這是解凍的水珠！
”看到了。“周來財在懷裏掏出塊幹淨的手帕包裹住了那根秀美的食指，”畢竟是死人，大人還是注意些的好。“
楊文清看著他將手帕又塞回懷裏，又看看自己已經幹淨了的食指，呆了一下，這才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審案我還行，這驗屍還得讓仵作來了，你們上來的時候沈主簿和柳班頭可來了？“
”大人說的是。“周來財緩緩道，”估摸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到了。“
楊文清轉頭掃了一眼那邊已經變成幹嘔的清流，無奈道，”別吐了，下山去看看人來了沒，把情況和柳班頭說明一下，你就別上來了。“
清流自然求之不得，他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死屍呢，乍然一看頓時也接受不了，因此聽了吩咐頓時應了一聲，轉身毫不留戀的順著小路走了。
”大人剛才一個人不怕？“清流走後半晌，周來財繼續蹲著，有話沒話的和楊文清找話。
”朗朗乾坤，有什麽好怕的？“楊文清居高臨下的白他一眼，見他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又道，”你老蹲著不累？“
而周來財卻麵色平靜道，”累！但抽筋了。“
楊文清：”.……“
”你這人……“楊文清無奈伸手扶他，”不是聽清流說你有習武麽，平常看你上躥下跳的忙活，怎麽身子弱成這樣？“說著上下看他，”我看你長得人高馬大的，怎麽弱雞成這樣？“
”大人這個上躥下跳若是改成東奔西走或許更為貼切。“周來財麵不改色，”何況習武之人也不過是俗人，是俗人又怎麽會不生病？“
”反正你什麽都有道理。“楊文清丟開了他，腳下不由自主的移開了幾步。
周來財見了眼神一暗，隨之又若無其事的道謝，”多謝大人讚譽。“
”誰要誇你！“楊文清輕哼一聲。
兩人正說著話，小路上柳班頭氣喘籲籲的出現。
”聽聞清流小哥說大人發現了屍體，屬下一聽就立馬趕了上來。“柳班頭快步上前先和楊文清行了禮，接著又和周來財打招呼，”周師爺。“
周來財淡淡嗯了一聲以作回應。
”你帶了幾人來？“楊文清問柳班頭。
柳班頭一眼就能看見楊文清身後地上躺著的不著寸縷的男屍，聽了問話頓道，”本來隻是和沈主簿約好來看看這片新開的荒地，因此出門隻叫了一輛牛車。“
縣衙裏雖然配備有馬車和車夫，但柳班頭職位不入流，而沈任知雖然是主簿，但那是配備給縣老爺用的，所以他們沒資格用，而那日周來財能使喚，自然是有楊文清的特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