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紅痧之症
東梁國國都之內有一處專門招待他國使團的地方,名叫邦夷館,霍維一行人就下榻在此處。
邦夷館位於國都西城的主街上,平時各國商人來東梁國做生意,大多都會居住在附近,不打仗的時候,也會有其他國的人定居在此處生活。
明日,司徒厲會專門在宮中設宴款待大周使團,所以趁著空閑,霍維帶著楚寒希在皇城主街上遊逛,順便領略一下東梁國的風土人情。
“你這麽明目張膽地帶我出來,就不怕被人盯上?!”楚寒希此時依舊一身男裝跟在霍維身側,他們兩個樣貌很是出色,走在大街上已經引得不少人側目。
霍維淡淡一笑,旁若無人地牽起她的手,自信地說道:“從我踏進東梁國開始,就已經被不少人給盯上了,我不怕,該害怕的是他們!”
“說的也是,從來隻有千日做賊,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既然已經到了這裏,我們也就沒什麽可怕的,對了,你給我講講這東梁國內的情況,在這裏有什麽人是可以相信的,又有什麽人是要注意的?”兩個人走了一段路,然後霍維帶著楚寒希進了一家茶樓,然後直接上了二樓的茶樓雅間。
房間內,霍維倒了一杯溫茶給楚寒希,然後微微推開了窗戶,他先是不著痕跡地瞅了一眼窗外,又回到楚寒希身邊坐下說道:“如今東梁國朝堂內三派鼎立,皇帝司徒厲,丞相左立,還有大將軍水仲麟,其中丞相左立擁護的是司徒厲寵妃藺妃所生的皇四子司徒明,水仲麟則一心要擁護我這個允王遺孤,自七皇子司徒鴻意外死亡之後,如今大半東梁朝臣都站在了司徒明這一邊,就連司徒厲怕也是有意立司徒明為太子。”
“我在烏蒙察齊鎮的時候,見過一個叫歐陽生的人,他說自己是東梁藺妃娘娘的親哥哥,歐陽家應該是買賣藥材的皇商,想必家裏很有錢。”楚寒希想起一年前在萬客來客棧遇見的那個要傷害寶音的東梁客商,在烏蒙他都能如此囂張,想來在東梁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就更為猖狂了。
霍維點了一下頭,他告訴楚寒希,歐陽家不止藥材這一門生意,其他生意也都做得很紅火,藺妃和司徒明能夠得到丞相左立的支持,和歐陽家龐大的財力是分不開的。
“你說的這個歐陽生隻是歐陽家的庶子,藺妃還有兩個同母所出的親哥哥,其中長兄歐陽榮是歐陽一族的家主,善於權謀經營,和丞相左立少年時便相識,左立願意擁護名聲不怎麽好的司徒明,多半也是歐陽榮的緣故,藺妃二哥歐陽林,善於經商斂財,為人精明算計,圓滑世故,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對於這些霍維早就調查清楚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那他們這些人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楚寒希問道。
“應該是吧,在追殺我的那些人中,有司徒厲的人,也有歐陽家的人,他們都是不想看到我活著的人,就連水仲麟怕也不過是想利用我罷了,畢竟如今有資格繼承皇位的隻有司徒明,他和司徒明之間有殺弟之仇,就算他願意投靠司徒明,歐陽榮和左立那些人也不會相信他,所以他能找到的下一個爭奪皇位的有力人選就隻能是我了。”霍維事情看得透徹,他和水仲麟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就算曾經水仲麟是真心擁護允王的忠誠部下,現在他的想法也隨著他手中權勢的增加而發生了變化。
“那我們在這裏可要小心了!”這麽多人都想殺霍維,現在他主動送上門來,他們豈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就在這時,兩個人聽到窗外傳來叱罵之聲,緊接著一件看起來十分昂貴的古董花瓶被人扔了出來,摔得粉粹,隨後一個大不了霍維幾歲的俊美男子走了出來,隻是此時他臉上陰如密雲,看起來十分生氣。
茶樓上,霍維看著這男子對楚寒希說道:“他就是皇四子司徒明,外邊傳聞他是一個不堪大用的草包廢物,喜歡濫殺無辜,花天酒地,是個不學無術之人。”
“看他長得白白淨淨的,雙眼雖凶但眉宇之間沒有輕浮之氣,如果喜愛酒色,他的身體必有外在表象,但我以一個資深醫者的角度來觀看,他的身體內裏應該沒什麽問題。”楚寒希從專業的角度看,這個東梁四皇子不像是那種常年浸泡在酒色中的男子,她不懂看相,但她是個還不錯的醫者,這個司徒明身體好得很,更像是一個自律性很強的人。
“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霍維語氣神秘地又看了樓下的司徒明一眼,而司徒明似乎察覺到暗中有人注視他一樣,抬頭往上掃了一眼,對麵茶樓的二樓窗戶邊看起來什麽人都沒有,但他總覺得窺視他的目光就是從那裏射出來的。
茶樓對麵就是四皇子司徒明常逛的古董鋪子,原本前幾日他相中了一個古董花瓶,結果花瓶被人買了送給水仲麟的嶽丈唐國公做了壽禮,司徒明一氣之下就讓人把古董鋪子給砸了,但鋪子掌櫃的也不敢吭聲,現在整個東梁國誰不知道新的儲君極有可能就是這位四皇子,得罪未來的皇帝他怕是不要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司徒明氣衝衝地離開了,霍維和楚寒希也從茶館裏走了出來,都說眼見為實,但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現在的司徒明讓楚寒希不自然地就和曾經的阿古拉聯係在一起,或許這兩個人都是隱藏偽裝界的高手,騙過了很多人。
兩個人重新回到邦夷館的時候,發現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上麵繡著一個“左”字,霍維和楚寒希對看了一眼,帶著疑惑走了進去。
“你們可回來了,左家的人等你們很久了!”剛到館內正廳,薛禮就迎向了兩人說道。
“什麽事情?”霍維和丞相左立在這之前沒有任何關係,左家的人等他們做什麽?
薛禮這時卻看著楚寒希說道:“這人不是來找你的,是來找楚家小妹的,說是丞相府的小姐突然生了急病,眼看就不行了,左丞相想要請小妹去看一看。”
“請我?”楚寒希用手指了自己一下,像左立這樣官拜丞相的人,既然能有本事知道霍維的真實身份,想必也已經查清自己到底是誰,不過使團裏有徐諾這個藥穀的少穀主,他也不是非要請自己給他女兒看病吧,“徐諾呢?”
薛禮無奈一笑說道:“你們早上前腳剛走,後腳左家的人就到了,他們一開始的確是奔著徐諾這個藥穀神醫來的,徐諾也沒有拒絕,就跟著去了,結果他看過左家小姐之後,說人家沒了脈象,但其後又說心頭還有動靜,雖給那位左家小姐喝了保命藥水,勉強緩過來一口氣,誰知徐諾還沒邁出丞相府大門,那位小姐就病的更嚴重,左家說是徐諾故意害人,現在把他軟禁在了丞相府,然後還派人來邦夷館,說要請醫術更高明的醫者過去救人,否則就讓徐諾給左家小姐抵命。”
“左家這是故意的?!”霍維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認為是左立故意設局要引誘楚寒希過去,想來他是知道使團內除了徐諾還有楚寒希這個所謂藥穀的人跟著。
“我看未必是!”這時,溫銳和楚寒衣也從外邊走了進來,溫銳對幾人說道,他剛剛特意出外打探消息,楚寒衣也讓魔教的人暗中探聽了丞相府的事情以及那位左家小姐左茜得病的前因後果。
據說昨日這位左茜小姐陪她的母親去寺中上香,然後在寺中抄寫經書,等到起身的時候突然覺得全身疼痛難忍,當時家中婢女都以為她是因為坐了太久抄寫經書所致,於是扶著她回家休息。
可是到了晚膳的時候,她疼的竟是堅持不住,再晚一些,竟是嚴重的昏死過去,像是頃刻間就要沒了性命。
這位左茜小姐是左立的掌上明珠,在東梁國也是赫赫有名的才貌雙全的女子,而且藺妃娘娘已經求得聖意,要為四皇子求娶左茜為四皇子妃,雖說好多人私心裏都認為草包皇子司徒明配不上天仙一般品貌端莊的左茜,但能有機會成為未來的國母,左家也是十分讚同這門婚事的。
可現在左茜病重性命垂危,左立自然憂心萬分,原想著請來徐諾這個神醫自家女兒就有救了,哪想到徐諾針藥過後左茜反而變得更嚴重了。
“我已經偷偷見過徐諾一麵,他說那位左小姐的病情的確是很奇怪,他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症,不知為何有好轉又加重了。”楚寒衣對楚寒希說道。
“白檀,帶上我的藥箱,立刻跟我去丞相府!”自己徒弟差點兒治死人,她要親自去看一看是怎麽回事,到底是徐諾沒有對症下藥,還是左家在故意為難,她要去弄個清楚。
“我陪你一起去!”楚寒衣、霍維、溫銳他們都爭著要陪楚寒希去左家,但楚寒希隻讓楚寒衣和白檀跟著她前往,其他人都留在外邊,萬一有什麽變故會及時通知他們。
“到了左家要小心,我會讓人暗中保護你的!”霍維乘坐馬車將楚寒希送到丞相府門外,楚寒希點點頭,她下了馬車,然後楚寒衣和白檀陪著她在左家下人的引領下先去了左府後院。
碧落院是左茜居住的院落,此時院子裏內外丫鬟婆子哭成一片,說是宮中來了太醫,剛剛確認左茜已經沒了呼吸,人徹底不行了。
左立夫人常氏趴在女兒身上痛哭不已,自責不該帶她去寺中抄經祈福,丞相左立也是老淚縱橫,他嬌滴滴的一個女兒就這樣突然沒了,猶如剜心挖肺一般痛苦難過,實在是令他接受不了。
“老爺,老爺,藥穀的人來了!”這時,管家也一臉愁苦地靠近左立,大小姐已經死了,藥穀的人來了也沒什麽用了,但左立之前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請藥穀的人進來。
左立眼中一亮,立即衝他喊道:“快,快請她進來,快呀,快讓她給小姐看看!”
別人或許不知道這再來的藥穀之人是誰,左立卻是心知肚明的,大周朝有名的女神醫楚寒希,最擅長起死回生,是閻王爺給霍維送的鬼妻,是醫仙教出來的徒弟,有她在,自己的女兒一定能再活過來的。
滿屋的人都以為左立是因左茜之死受刺激太大,常氏也哭著對他說:“老爺,我們的茜兒她已經死了,誰還能救她呢!”
左立卻語氣篤定地說道:“她,她一定能救,她要救的人,閻王爺都不收的,快,快請她給小姐看看!”
左立話音剛落,就見管家慌忙地引著一位年輕的公子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拿藥箱的下人和另外一個麵容清冷的公子。
“楚公子,請您無論如何救我女兒一命!”左立一句話言明他是知道楚寒希身份的,楚寒希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讓徐諾過來!”
左立立即吩咐管家去把徐諾請來,然後他就看楚寒希走到了女兒躺著的床邊,讓人把妻子常氏拉開,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都趕了出去,屋子裏隻留下他和常氏。
就在楚寒希給左茜診脈之後下針的時候,徐諾走了進來,他見楚寒希果然來了,心中也莫名鬆了一口氣,希望這位左小姐還有救。
“手腕診脈的確不見一絲脈象,但她的太溪穴則沸如湧泉,其心頭也突突亂動,這應該是紅痧之症,看起來危在旦夕,其實沒什麽大礙。”楚寒希這話是對徐諾說的,也是對左立夫婦說的,她以針刺尺澤、委中穴位,然後左茜出了半杯黑血,等她氣息初定,又寫下一張藥方讓人煎好喂她服下。
“我起初也是按照紅痧之症給她治療的,而且等她身上有紅紫點發出來之後,又讓人喂了她一劑湯藥服下,見她好轉我才打算離開的,隻是不知後來她的病症為何又加重了?”徐諾疑惑地對楚寒希說道。
這時,楚寒希卻看向左立夫婦問道:“左小姐病情見輕之後,你們可讓她吃了什麽喝了什麽?”
常氏回想了一下對楚寒希說道:“我見茜兒精神好了不少,想著她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了,她又說有些餓了,我便讓人煮了一些粥給她喝。”
楚寒希聽後這才說道:“像左小姐這種紅痧症是最怕喝粥的,喝了粥,她的病情恐怕就會加重,必然會出現手足亂動,輾轉反側煩悶不已的症狀,這時要及時給她喝一些麥芽湯,再用些解熱清毒的湯藥,說不定就不會那麽嚴重,好在之前徐諾給她喂過藥水,這才保住她命息尚在,不然就麻煩了。”
常氏聽後很自責,早知道她就讓女兒餓一頓也不會給她喝粥了,徐諾也有些慚愧,他把人救活了,卻沒有告訴病人家屬之後要注意些什麽,這也是他身為醫者的失職,好在楚寒希及時趕來救了左茜的性命,他以後也要多注意這些才行。
“那我女兒以後可有事?”左茜的命終於保住了,左立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同時,他也特意打量起楚寒希來,這位女扮男裝的溫家小姐不僅膽大心細,也的確如傳聞那般醫術驚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楚寒希這時起身走到桌邊,又寫下兩張藥方,然後對左立說道:“左小姐如今體內還有血熱傷陰之象,隻要再喝幾副湯藥,將內裏餘熱驅除幹淨,她的病情就算真正穩定下來了,其後再服用一些滋補的湯藥,大概十天左右就能痊愈,若是用了我本門秘方,三日後就能全好,隻不過我出手的藥丸怕是要貴一些。”
“隻要能治好小女的病,多少銀兩老夫都願意拿!”雖說楚寒希保證左茜沒什麽大事了,但剛才那半碗黑血可也著實把左立給嚇到了,不就是銀子嘛,他一個丞相府還出得起。
“我們師門有規矩,診金隻要七文錢,藥方是免費送的,十天後左小姐自然會好,如果你們想她快點好,三日痊愈的藥丸是一萬兩,兩日痊愈的藥丸是兩萬兩,一日就好的貴些,要五萬兩,買賣自願,你們可以好好想清楚。”楚寒希賣藥丸從來不強迫別人,她的藥丸從來都是千金難求,有時候你就是拿百萬兩過來她也未必願意將藥丸賣給你。
左立和常氏都被楚寒希藥丸的價格給嚇到了,但他們也聽得出來,楚寒希並不是故意在要高價逼他們買藥丸,事實上他們隻要用七文錢就能治好自己女兒的病,這的確是出診金最少的醫者了。
可明日就是皇宮設宴之日,在宴席上,藺妃娘娘有意讓皇帝當殿賜婚,如果左茜因病不出席,說不定這四皇子妃的位置就會有變動,左立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因為四皇子妃的位置就可能是皇後的位置,朝中不知有多少人都盯著這個位置呢。
“你能保證一日便全好?!”左立見女兒臉色的確已經有所好轉,隻是整個人還有些不安寧,煩躁之感,想必這就是楚寒希說的內火餘熱。
“買賣自願,不信,你可以不買!”楚寒希神色淡淡地讓白檀把藥箱整理好,拿了診金,她就帶著徐諾要離開了。
這位女神醫師門規矩左立之前也聽聞過,大多有真本事的人出手的東西自然便宜不了,於是他立即上前說道:“好,五萬兩我要一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