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心虛

  第248章心虛


  這天到了太陽落山,也沒人過來給衛生所送醫藥費。


  黃醫生收拾器皿,淡淡地對齊悅道:「別等了,村民糾紛的事沒有一兩月不會結果,有的甚至幾年都沒個結果,然後不了了之。」


  齊悅嘆了口氣,她其實隱隱猜到了這個結果,她在擔心另一件事。


  如今是雙搶之際,雖前一陣下了暴雨造成河水暴漲,但之後連連大太陽曬著,雖有利於搶割下的水稻晒乾,但是搶收水稻之後就是灌水插秧,若是水渠的水不夠,就會出現兩個村子搶水的事,兩村人若是協商不好,為了各自的口糧罵戰,乃是動手打架也就成了必然。


  此刻,齊悅擔心自家也會如此。


  齊永福也在擔心同樣的事,他在衛生所里住不下去了,對齊悅道:「我們明天一早回去。」


  齊悅自然不會反對,連夜收拾好了衣服,第二天吃過早飯,就跟齊永福回了茅坪村。


  「齊叔,您可算回來了。」


  在村口,村長一看到齊永福,就激動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有什麼事你解決不了的?雙搶忙得怎樣了?」齊永福沉著臉問他。


  村長抹了把腦門的汗水,立刻彙報道:「雙搶已經到了後半段了,早稻都收割了,田也犁了,只等插秧了,目前灌溉的水基本夠用了,但接連十天都是大太陽,若再有幾天不下雨,怕也是個麻煩事,而且我聽說李家村和高家村的人因為搶水已經打了一架。不過,您老回來鎮著,我也就放心了。」


  「我鎮著?若我有天不在了呢?」齊永福反問村長。


  在當地,年紀大的人說自己不在,那便是說去世。


  村長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連連搖頭:「您老長命百歲,我們還指著您多護著咱村裡,有您在。咱村裡才能年年吃上飽飯。」


  「別拍馬屁,我知道自己的能耐,這些年大夥也沒吃上多少天飽飯,也就是喝著紅薯粥混個水飽。」齊永福擺了擺手,話鋒一轉又吩咐道,「通知一聲,今天下午完工後村幹部去大隊部開會的。」


  村長高興地「噯」了一聲,興匆匆去通知人去了。


  齊永福轉頭對齊悅道:「你先回家歇歇腳,爺爺去村頭田裡轉一圈。」


  齊悅不放心他:「您等我放了包裹,我陪您一塊去。」「不用,爺爺身體好多了,用不著你攙著,你這些天累壞了,趕緊回家歇歇腳。」齊永福沖她擺手,轉頭走了。


  齊悅只得先回家放包裹,走到新房前才發現相隔七八天,院牆已經砌好,也裝上了木質院門。


  此時木門是虛掩的,她伸手推門,嘎吱一聲,門內就響起一道喝問聲:「誰在推門,進別人家不知道先打招呼?」


  但話未落,門已經打開,齊悅站在門前,對面抄著竹掃帚邁著兩隻小腳趕來的齊老太太動作一頓,聲音一滯。


  自上次齊老太太逼她退婚嫁給機械廠工會主席后,這是她們第一次見面,這一刻場面是尷尬的,齊悅想著為了家裡和平,她是不是要當做沒看見她?


  她抬腳往裡走,這時齊老太太忽然開口:「你回來啦?你爹娘在田裡幹活,齊明明帶著牛根也去了,你要找他們就去田裡。」


  聽她這麼一說,齊悅猛地想起齊明明應該是放暑假了,所以這天雖不是周末卻帶著牛根去田邊,一是為了看孩子,另一個也是為了順便幫忙幹活。


  齊悅心裡想著這事,面上淡淡回了聲:「我知道了。」


  而後越過齊老太太往自己屋子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倒轉回去將齊老爺子的包裹遞給愣神的齊老太太:「爺爺也回來,他去田裡轉去了,這是他的衣服包裹,麻煩你放到他的屋子去。」


  齊老太太「哦」了一聲,而後猛的抬頭問她:「那老頭子以後還要回衛生所住嗎?」


  齊悅想了一下道:「這個看情況,這幾天他會在家住。」


  「好,好,在家住就好。」齊老太太滿臉笑容,抱著包裹往主屋東屋第二間走,到了門口又想起一事,就扭過頭對齊悅道,「我和你爺爺住這間屋子,東西都搬過來了。」


  她的話里透著一絲試探,似乎有些忐忑,似乎害怕她會反對一般,特意將齊老爺子搬出來。


  齊悅不由得暗嘆,在農村,大房奉養老人是責任也是習俗,她不可能攔著爹娘不讓老太太住進來,有沒有齊老爺子都是一樣的。


  當然,奉養是奉養,但更多的她做不到。


  念頭轉過,齊悅點頭:「有需要的東西可以跟我說。」若是合理,也是可以添置。


  齊老太太對於她平和的態度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擺手:「我這不需要什麼,都夠了。」


  齊悅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齊老太太鬆了口氣,說了聲「我進屋了」就推門進去,避開了齊悅那雙眼睛。


  不知為何,三月前還任她打罵的大孫女,如今她再面對她,竟有些不敢直視,有些心虛。


  不是心虛她之前打罵她,也不是心虛她之前想要將她賣個好價錢……呸,她不是賣她,她是為了給她找個好歸宿。


  她覺得心虛,是因為她從大兒子口中得知砌新房的錢是齊悅拿出來的,聽說是她從山上采了藥材讓她那醫生師父賣了個好價錢,這才有了現在這座新房子。


  也就是說,她現在住的新房子,住的這間主屋東二間都是齊悅掙下的。


  更重要的,大兒子大兒媳明顯很聽齊悅的話,而她這個娘的話已經不好使了。


  齊悅沒回來之前,她可以把這件事兒忘記,但如今她一回來,這事就來回在腦殼裡打轉,再面對面就更不自在,好在,她明年就出嫁了。


  這一陣,她竟是誠心誠意地期盼齊悅與雷軍的婚事能夠順利。


  齊悅並不知道齊老太太的心思,她進了主屋西二間,裡面很乾凈,顯然有人經常打掃,只不知是她娘還是齊明明。


  放好東西,她打開柜子,發現那個俄文餅乾盒還在,裡面的錢也一分不少,她想了想,從包裹裡面取了一塊素色的布料,拿剪刀裁剪,然後穿針引線,一刻鐘后縫好了一個雙層的錢兜,巴掌大小。


  這些日子她只要在學裁衣和使用縫紉機,但手工縫針是基礎,她原本有些歪曲的針腳如今已經整齊又細密。


  楊素麗也教過她簡單花草的綉法,只是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實在靜不下心一針一線地綉出繁複的圖案,所以她最後只用金色摻著白線在錢兜底部綉了簡單的雲紋,看起來竟也不錯。


  齊悅喜滋滋的想著,若是放在後世淘寶上,以手工為噱頭,說不定還能賣出一個不錯的價位。


  將鐵盒裡錢幣都拿出來塞到錢兜里,她尋了個地方塞起來,而後出了門往外走,這一次沒有再遇到齊老太太,她也沒放在心上。


  走到村頭,不時遇到挑著秧苗往返田間的村民,他們看到她都熱情地打招呼:「你回來了?」


  也有問她:「你以後還去衛生所嗎?聽隔壁村子里人說你現在都是醫生了,在衛生所里給人看病呢。」


  齊悅發現回來村民對她熱情很多,想來就是因為「當醫生」這事。


  她笑著擺手:「我算哪門子醫生?是黃醫生看我閑著,就叫我給他打打下手,遞個藥瓶什麼的,而且黃醫生還減免了我爺爺的醫治費,我替他做些事心裡也能舒坦些。但醫生這個稱呼我可是不敢當的,大夥要是有個頭痛腦熱的,也是要去衛生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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