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織網
第175章織網
挂號信?
齊悅第一時間想到雷軍,噌地起身,衝到外屋,就看到穿著綠色雨衣的郵遞員手裡拿著一封信,遠遠看到信封上力透紙面的字跡。
郵遞員一看到她就笑:「我先去了你家一趟,他們說你在這,還真是。喏,你未婚夫的信,拿去吧。」
郵遞員臉上的調侃,讓齊悅禁不住有些臉紅,接過通道了聲「謝謝」,正要走開,郵遞員又叫住她,給她一張匯款單:「這是你未婚夫這個月的匯款,若不是聽你們村子里的人說了,我還以為你倆已經結婚了。」
齊悅愣了一下,才從郵遞員手裡接過匯款單,苦笑:「我上次寫信就告訴他不要再寄錢了。」
「這是你們小青年的事,我的工作完成了,你等雨停去郵政取錢。」郵遞員說完,就帶上雨衣的帽子,走入雨幕中,推著自行車繼續往各家各戶送信去。
「那小子給你寄錢了?」黃醫生往她手中的匯款單上望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訝然,「他上次說負責你爺爺的醫藥費,看來不是大話。」
齊悅雖不準備收這錢,但心裡卻是美滋滋的,轉頭沖黃醫生說:「快到中午了,我回去幫師娘做飯。」
黃醫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隨意擺手:「去吧,等想寫回信時,再來我這借病歷簿。」
他這是在拿齊悅第一次給雷軍回信時借了病歷簿之事調侃,齊悅心底囧得要死,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那麼急切,連去買信紙的時間都沒有,火急火燎地寫了信,卻因為不知道他所在部隊的地址,最後也沒能寄出去。
往事不堪回首,齊悅揣著信,提著竹籃往雜院跑。
這會雨小了不少,細雨綿綿,沾濕了頭髮,讓她的頭髮如抹了桂花油一般,烏黑油亮,兩個大辮子在雨霧中甩動,靈動又活潑。
路上行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兩個帶著大鋼帽的年輕警察匆匆走過,其中一個拉著同伴:「你看那邊的長辮子姑娘,是不是你嫂子?」
周瓊回頭,一個窈窕的身影躍入眼帘,那烏黑靈動的鞭子好似在他心上輕掃了一下一般,心跳亂了一下,他剛要追上去,那身影就沒入前方的院子里。
周瓊一下子愣住了。
同事叫了他一聲,笑得促狹:「你這是看傻了?」
周瓊的臉一下子紅了,好在他皮膚黑看不出,瞪了同事一眼:「胡說什麼,那人不是我嫂子,只是跟我嫂子的身形有些像而已。」
同事疑惑了:「真不是?我看著很像啊。」
「再像也不是。咱們趕緊回去,所長還等著咱兩回去結案呢!」
「行,回去,你這人真沒意思,成天只惦記著工作,連個對象都不找。」同事抱怨,「連累得我也時間找對象。」
周瓊根本沒在聽同事的抱怨,滿腦子裡轉著一個問題,嫂子怎麼來鎮上了?
雷連長知道嗎?
齊悅匆匆跑回雜院,正趕上黃三七放學回家,兩人在院門口碰到。
黃三七一看到她就甜甜地喊「齊悅姐姐」,兩隻眼睛則盯著她手裡蓋了塊花布的竹籃。
齊悅失笑,竹籃往她手裡一塞:「是覆盆子,拿去吃吧,但不要吃太多,不然午飯你就吃不下了。」
黃三七歡呼一聲,掀開花布,露出鮮紅的覆盆子,一顆顆小核果聚合而成,鮮亮又飽含汁水,喜得她手舞足蹈,提著竹籃跑去井邊清洗,根本沒聽她的叮囑。
等到吃飯時,就抱著鼓鼓的肚子只喊著吃不下飯,被楊素麗狠敲了兩筷子,一邊嚴肅地對齊悅說:「以後不許再給她摘覆盆子,否則讓你們師父每天給你們布置更多的背書任務。」
黃醫生在邊上附和的點頭,又補了一刀:「以後你師姐背多少醫書,你就背多少。」
黃三七被嚇得一臉驚恐,忙沖齊悅作揖:「好師姐,師妹還是學生,每天要上學學好多東西,請師姐高抬貴手,每天少背點醫書。」
齊悅被逗樂,點頭應了,又對黃醫生道:「師父,師妹還在上學,課業比較重,不如到了暑假再給她加重任務?」
黃醫生斜一眼過去,黃三七忙起身沖他作揖,他哼了一聲:「你這麼懶,我也懶得管,讓你師姐管你。她背得好不好,我只管問你。」后一句是對著齊悅說的。
黃三七頓時歡呼起來,齊悅則傻眼了,這不合適吧。
但黃醫生顯然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放下碗,提著給齊老爺子的飯菜,就往衛生所去。
「師姐,師姐,今天我要做值日,背書任務就免了好不?」黃三七跳到她身邊嬉笑著央求。
齊悅立馬嚴肅臉:「你一天才有一頁書的任務,要真沒時間背,反正咱家睡一張床,睡覺前我念一句,你記一句,直到你將整頁書背下來才能睡。」
黃三七一臉驚恐,衝出去追趕她爹:「爹,還是您管我吧,師姐太兇殘了!」
外面傳來黃醫生哼哼聲,不管黃三七如何求都不應,屋裡楊素麗大笑:「可算找著人治這懶丫頭了。」
齊悅無奈地笑,她早就看出來了,師父師娘就是嘴裡嚴厲,對著唯一的女兒根本狠不下心,所以才幹脆甩手給她管。
而她受了師父這麼多恩情,為他做些事也是應該的,畢竟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
楊素麗看了她一眼:「你也別想那麼多,三七跟著你若能上進一些是好事,但她就是繼續憊懶也無妨,讓她按部就班地上學,等她畢業讓她接我的班,總歸是餓不著她。」
齊悅笑著應了,心頭怎麼想並沒有說出來。
起了身,開始收拾碗筷,楊素麗忙攔住她:「就這麼點事不用你,你回你屋背書去,衛生所你也別急著去,那裡鬧哄哄的不好背書。」
齊悅就這樣被趕進了屋,但她沒有背書,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信。之前一直忙著做飯,沒來得及看。
她不好掩門,側頭確認師娘不在附近,迅速走到窗邊,撕開信封,掏出信紙。
或許戀愛中的人都有些做賊一般的竊喜,會有想要宣告全世界的衝動,但又被羞怯壓得只埋在心底。
展開信,熟悉的字體一個個跳入眼帘,如同有隻小手在撥亂心弦。
雷軍實在不是一個有情趣的人,信里寫了兩三句自己的生活,問候齊老爺子的身體,又問她錢不夠用儘管跟他說,只道他們訂了親,她的事就是他的事,老爺子的醫藥費他一力承擔,讓她不要太辛苦,然後就落款了。
短短一頁紙,很快就看完了,齊悅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笑一聲,又搖頭。
卻不知自己的心緒早已被他的一言一詞所撥動,不知不覺中陷入他織就的網中,日後想要掙脫怕是要經歷徹骨之痛。
但他會給她掙脫的機會嗎?
齊悅雖儘力融入這個時代,但想法還是跟這個時代不一樣的。
在她看來,她就是談一場負責任的戀愛,成則皆大歡喜,不成也是人生經歷。但也給限定了兩三年的時限,以免耽擱他。
在她看來,兩年後他不過而立之年,結婚不算晚。
卻不知在這個時代,如今28歲的雷軍就已經算得上老光棍了。
雷軍既應下等她兩三年,便沒打算放走她。而齊悅卻以為他有君子之風,就算不是君子,但他身為軍人,必然遵守諾言。
這或許算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誤會伊始,情感就不容控制。
齊悅這一天都沒有心情背書,她抓起筆展開信紙,卻又不知道寫什麼。
她忽然體會到雷軍的糾結。
要不,還是些平日的生活。
上次的信就是這麼寫的,但他那個木頭腦袋也沒說喜不喜歡看她的流水賬,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