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過來人
第166章過來人
望著大兒子這張跟他爹相像的臉,齊老太太覺得改變一下態度也沒那麼難,她張口喊了一聲:「老大,娘也老了,跟你置不了氣了,不然我哪天跟你爹一樣住進衛生所去。」
她的態度忽然和緩,齊傳宗有些驚訝,但還是沉默不語。
齊老太太等不到他的回應,怒氣習慣性地躥起,又很快落下,是她忘了,老大早就不是以前對她恭敬又百依百順的老大了。
「老大,不管你怎麼對娘不滿,但你是娘的兒子,娘心裡總是記掛你,總是為你和你一房著想。」齊老太太一開始說這話只是為了和緩母子間的冰冷的關係,但說到後面,恍惚覺得自己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你看她把他拉扯大,又給他娶了媳婦,他家那兩個丫頭片子要上學她也沒攔住,這還對他不好嗎?
只是她以前不愛將這些說出口,竟連自己都蒙蔽了。
心裡有了這錯覺,她再開口就理直氣壯起來:「老大,你妹妹給齊悅在城裡尋了個好親事……」
齊傳宗臉色立變,目光唰地射了過去,齊老太太擺手:「你先聽娘說完,那小夥子的爹是個廠長,就是你妹妹和妹夫工作的那個什麼機械廠。你想啊,他爹管著那麼大的廠子,級別高,工資也高,還分了一個小二層樓,生活不知滋潤呢,齊悅嫁過去就是去享福的。而且你妹妹也說了,只要齊悅嫁過去,那個廠長就給她安排進廠長當幹事,工作輕鬆又體面。這樣的親事,不是比嫁個雷家那個窮當兵的守活寡要好太多嗎?」
齊傳宗插不進話,臉早已經黑了,等她說完,張口質問:「齊悅已經跟雷家訂了親了,娟子卻將她說給廠長家,是想要我們齊家被人戳脊梁骨嗎?」
「戳什麼脊梁骨?」齊老太太跳了起來,「一家有女百家求,這是咱老齊家會養閨女,別人只有羨慕的份!況且,雷家的親事根本沒有說死,只是有個意向而已。他家明年不一定能拿出八百塊的禮金,到時雷家拍拍屁股就走人,齊悅怎麼辦?被人退了兩次婚,她以後都不用再嫁了,連累得她下面的弟弟妹妹都不好尋親事。」
齊傳宗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眼底閃過遲疑。
同一時間,齊家不遠處的空地上,齊月娟沒有第一時間說親事,而是拉著齊悅說工作的事:「悅丫頭,姑姑跟姑父廢了好大勁才給你在廠子里尋了個位置,是當幹事,就坐在辦公室里批批文件,組織一些活動就行,工作輕鬆又體面,工資比工人還高一等,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呢!」
天上掉餡餅,不是磚頭,就是餡里有毒,況且她對這份別人眼裡的好工作並不感興趣,淡定地反問:「既然是姑姑姑父使了力氣得來的好工作,姑姑為何不去當這幹事?」
齊月娟被噎住,心底恨得磨牙,面上還帶著笑:「這幹事要高中文憑,姑姑只上到初中畢業,就是想去也是不成的。」
齊悅輕笑一聲:「姑姑忘了,我今年輟學了,高中畢業照是拿不到的,這幹事的工作怕是讓姑姑和姑父白費心了。」
齊月娟見她笑了,卻以為她是苦笑,這便是入了套,忙道:「不白費心,只要你答應一件事,這幹事的工作還是你的,文憑可以以後再補。」
齊悅目光一閃,這是要說到正點上了么?
「要我答應什麼事,說來聽聽。」齊悅忽然生出一絲興緻,想看看這上躥下跳的便宜姑姑到底有何目的。
齊月娟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朝她問道:「姑姑這次回家才從你奶奶那得知你訂了親,還是個當兵的,你有沒有想過嫁給當兵的,以後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不等她回應,齊月娟又繼續道:「你會被留在老家,一年到頭都可能見不到他的面,那就相當於活寡啊。你個小姑娘,現在可能還無法理解守活寡的苦,但姑姑是過來人,姑姑告訴你,那種事沒開始還好,一旦開了頭,咱女人跟那些開了葷的男人沒什麼兩樣,但你男人又不在家,那就得熬啊,那滋味,嘖嘖。」
齊悅:「……」這黃腔開得她一個前世今生都母胎單身的姑娘無法接啊。
「悅丫頭,姑姑是不會害你的,那當兵的沒什麼好,又窮,又不能守著你,別說那件事,就是平日里受了苦受了累都沒人訴說,你還得伺候他一大家子……」齊月娟越說越起勁,大有說不服她也要說暈她的架勢,但齊悅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讓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臉有點綠。
「他說結婚後,讓我隨軍。」
原本齊悅沒有隨軍的打算,但被便宜姑姑普及了一堆兩性生活,她有些猶豫了。
齊月娟噎了好久才重新發出聲音,嗓音尖利:「不可能,不到副營級,家屬根本不能隨軍!」
齊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難道奶奶沒告訴你,我未婚夫已經是營長了嗎?不然奶奶哪裡會開口要八百禮金,普通的軍人哪裡能隨便拿出八百禮金。」
齊月娟衝口說道:「你奶奶要八百禮金是想……」話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口,但不住口又怎樣,難道要說她娘成心要毀了她和那當兵的親事。
不過,她娘到底知不知道那當兵的已經是營長的事,齊月娟神色變幻起來。
欣賞了一下便宜姑姑的變臉,齊悅心情忽然很好:「姑姑,你看我以後是要隨軍的,再去廠里工作就不合適,您去推了吧,或者看看姑父家有誰合適。」
齊月娟只覺得自己如跳樑小丑一般被人戲耍,臉色又紅又白,咬著牙道:「齊悅,就算你那當兵的未婚夫再好也是農村的,不一定什麼時候就退回來當了泥腿子,哪裡嫁個城裡人還有份工作來得體面?而且,你爺爺現躺在病床上,每天的藥費就不是一般人能承擔的,更何況你爺爺需要鐵皮石斛做藥引子,你那當兵的未婚夫是能給你郵寄來藥費,還是能上山替你尋葯?或者,你是想讓你爹拿命去山上尋葯?」
齊月娟義正言辭地喝問她,仿若她敢點頭,她就把她打成千古第一不孝女。
齊悅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若是同意讓你賣了我,爺爺的藥費和藥引就能都有了嗎?」
齊月娟黑了臉:「賣你?你當姑姑是人販子嗎?姑姑是給你找個好親事,嫁到城裡當廠長家的兒媳婦,以後吃香的喝辣的,簡直掉進福窩裡。而且廠長聽說了老爺子的病後,答應幫忙尋葯,廠長人脈廣,又不缺錢,可不是比你爹上山拿命喂豹子來得強?」
這次回家,聽她娘說了豹子傷人,二哥三哥不肯再上山之事時,齊月娟就雙眼一亮,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把柄,至於她許諾的廠長為老爺子尋葯的事,等齊悅嫁過去,她再求一求,就不信廠長還能駁了新兒媳的面子,又不是多為難的事。
齊月娟這邊盤算得好,卻沒有看到齊悅眼底閃過的嘲諷,只當她不說話就是默認,催促道:「悅丫頭,你奶奶也在跟你爹說這事,你去跟你爹說你應了,免得讓你奶奶白費口水。還有這事得儘快,我看你今天就跟我回城去一趟廠長家,商定好婚事,不然就算人廠長等得起,老爺子的病也等不起。」
齊悅也沒反駁,只略點了點頭,就朝家裡走,她是該告訴齊老太太一聲,讓她別白費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