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黑市
第128章黑市
「真不用了,我們快吃完了。」
桌面上碗里的飯還沒有動筷子,但齊悅說這話時,半點不帶臉紅的。
方國良的臉有些白了,他張開口,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說什麼,點了點頭,攥著自己的空飯盒匆匆走了。
剛剛與他一同進入食堂的工友,還偏偏擠眉弄眼地問他:「那姑娘是誰?長得不錯,你要是追不上,我就上了。」
方國良的臉都綠了,怒目瞪著個子比他矮半個頭又尖嘴猴腮的工友:「我追不上,難道你就行?」
矮個子工友仰起頭:「你還別小看我,你進車間之前,車間里的姑娘們最喜歡可是我。」見他面露嗤笑,工友拉下他低聲道,「就是我之前吊著三個姑娘的事暴露了,不然你以為現在車間里的姑娘會躲著我?」
「你,你居然吊著三個姑娘?!」方國良驚訝了。
「噓,小聲點。我跟你說,這其中是有技巧的,你要不要學?」工友誘惑。
方國良眼底閃過掙扎,但很快搖頭:「不學,我要去打飯。」
說完,快步往前走。
矮個子追上去:「你真的不學?我跟你說,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性子高傲,但弱點也很明顯。她們不喜歡比她們漂亮的女人,卻又下意識去攀比,去比較,這比較也包括對方身邊出現的男人,原本看不上眼的,這會也多看一眼,你再適時去搭訕,一搭一個準……」
「你說的是真的?」方國良腳步驟停。
「真不真,你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嗎?」矮個子工友擠眉弄眼,笑得猥褻。
齊悅並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口中的話題,也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別人的試驗品,但四周隱晦的打量目光,讓她加快了吃飯速度,又催著余國慶趕緊吃。
余國慶被催得無法,飯菜攪和一塊,三兩下扒進口裡,而後拿過齊悅的碗一併去水龍頭下沖了,還給食堂。
於是,等到方國良引著同車間女工走過來時,那角落裡已經沒有了齊悅的身影。
方國良立刻丟下飯盒尋找,卻被矮個子工友拉住,湊在他耳邊道:「要穩住,不然就露餡了。」
「露什麼餡兒?」同車間女工聽了一耳朵,疑惑地問道,眼睛卻盯著方國良,隱含情愫。
「沒餡兒,你聽差了,來坐下吃飯,難得良子今天請咱們吃葷菜。」矮個子工友嬉笑著,招呼女工友坐下,又強拉下方國良。
方國良隱有所悟,但顧忌女工友,扯住矮個工友到邊上質問:「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幫我,只是為了騙我請客?」
「怎麼可能?我這是在教授你如何追女人,你看車間一枝花不是被你勾搭上了嗎?」矮個工友沖那女工友擠眼。
「什麼一枝花,什麼勾搭?我要追的是齊……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她。」
「找什麼找?一個鄉下丫頭就算長得好,又哪裡比得上城裡上班拿工資的姑娘?你真是個傻子!」
「我跟你說不清楚!」
兩人在食堂爭執間,余國慶騎著破自行車,帶著齊悅駛出了機械廠。
「你跟那小子道什麼歉?」
一出大門,余國慶扭頭不滿地說道,「那小子對你糾纏不休,若不好好教訓他一頓,回頭他還得纏你。」
齊悅白了他一眼:「你在人廠里教訓人,是想被人教訓吧?再說,他在城裡上班,我住鄉下,以後根本沒什麼相見的機會。」
余國慶卻不贊同:「下周送葷香蛋,你不用來。」
齊悅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余國慶帶著她七歪八拐,游躥在街道小巷之中,最後行駛到貫穿城市的江邊。
兩岸秀山起伏,江水碧綠,竹筏擺渡,頭戴斗笠的漁民熱情地招呼他們,問他們要不要遊船。
余國慶沒有理會竹筏,帶著她去了一座橋下,橋下有十來艘烏篷船,不時有人進進出出,還有生火造飯的,炊煙了了。
齊悅隱約猜到,這裡怕就是余國慶口中的黑市了。
一個身穿絳紅色背心、腳穿草鞋的中年男人從烏篷船里走出,身材幹乾瘦瘦的,貌不驚人,看見余國慶時眼睛一亮,笑著迎上去:「我今日運氣好,一大清早一條大魚自動跳到船上,正熬著湯,你來了,咱兄弟正好喝一盅。」
「那感情好。」余國慶笑著與男人勾肩搭背,轉頭囑咐齊悅在將江邊等著。
「這是余兄弟的媳婦吧?自家人,一塊進來。」漢子熱情地邀請。
齊悅紅了臉,剛要解釋自己與余國慶的關係,余國慶先開了口:「我家鄰居的小孩,非要跟著我來長見識,哥你別理她,咱自進去喝酒去。」
齊悅:「……」
江邊的風把她的頭髮連同心都吹凌亂,她什麼時候從外甥女變成鄰居家沒見識的小孩了?
那男人聽了余國慶的話真就沒再理會她,拉著余國慶進了烏篷船。
齊悅等在外面,烏篷船上的人打量她幾眼,但沒有一個人上前招呼她。
進出烏篷船的人多半神色戒備,或慌張,一個進出,身上帶著的東西多會有增減,行色匆匆。
「走了。」
半個鐘頭后,余國慶從烏篷船里出來,臉上帶著笑,從她手裡接過破自行車。
齊悅只看他輕鬆的神色,就猜到魚苗的事多半解決了。
果然,離了江邊,余國慶就對她道:「跟人談好了,五天後,他划船運魚苗到資江鎮外的江上,我們去接就好。」
齊悅鬆了一口氣:「他送到資江鎮上,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
余國慶嗤了一聲:「這價也不便宜,五十斤魚苗足要了我五十塊,都足夠我買一百斤的活魚了。」
齊悅眼珠轉動,狐疑地打量他:「舅舅不像是肯吃虧的人。」
余國慶笑了:「果然還是外甥女了解我,他要價高,等禾花魚長成了,他得去資江鎮免費運走。」
「舅,你是把魚都銷給他?他能都吃下嗎?」齊悅驚愕。
「你別看他穿得破爛,整條江上就屬他能耐大,不過一兩千斤魚,若他吃不下,整個市裡就沒人能吃下。」
齊悅回想了一下那男人的容貌,發現自己居然想不起來,顯然沒什麼特色,很是佩服地點頭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那是,在咱村子那一片人眼裡,你舅我是二流子,但在黑市上,我也是一號人物。」
「舅,咱別吹了,牛要上天了。」
「你個小丫頭,敢說你舅吹牛?信不信我把你丟在市裡。」
「不信,你敢丟我,外婆能把你耳朵擰下。」
「看來為了保住我自己的耳朵,也得把你好好帶回去。」
說著笑,舅甥倆趕到汽車站,恰好趕上早上那輛班車回返,車上司機還給他們留了座,齊悅道了謝,坐在座位上不一會就困得睡著了。
只是睡不安穩,搖搖晃晃的,不時有孩童的啼哭,大人的喝罵,齊悅揉著額頭睜開眼,將座位讓給了一個懷抱著一歲大孩子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千恩萬謝才落了座。
接下來的路上,齊悅重複了早上的經歷,好在這次沒人在車上抽煙,想來她早上的建議,售票員很好的執行下去了。
回到村子,已經是傍晚,霞光滿天。
剛入院門,齊老太太邁著小腳奔到她面前,掃了眼她手中空了的籃子,目光閃動:「一個雞蛋五毛,你從我這拿了四十個雞蛋,賣完了得有二十塊,把錢拿出來,我明天帶你爺去衛生所看病。」
齊悅原本的好心情,被她這一番話攪沒了,神色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