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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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昭！？
幺歌震驚不已，這個名字難道不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嗎？！可她為什麽會被封印在這顆石頭裏？又為什麽會一直在竹染的手裏？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被竹染封印在這顆石頭裏？“幺歌雖然是這樣問的，可她的心裏也多少有了些猜測，一個很不好的猜測。
紅昭隨即答道：”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幺歌肅然道：”你就是當年拋下竹染，跳進昆侖墟的那個女人？你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紅昭道：”我的確已經消失了，這裏麵封存的隻是我生前的留下的一些記憶而已。“
記憶？記憶怎麽會生出自我意識？還可以跟我對話？
幺歌將信將疑，一個本該徹底消失的人又突然冒了出來，簡直匪夷所思，但她卻能說出”紅昭“這個名字，而這一點已經足以說服幺歌。
她又問道：”若真是如此，你的記憶為何會被封印？又為何偏偏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紅昭反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很重要嗎？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如何解決掉外麵的這些蛇族吧。“
幺歌道：”我的業火已經被九燭奪走了，現在隻要邁出這個護身障半步，便會被他燒得連渣都不剩，你要我如何應付？“
紅昭道：”我有辦法可以對付他，隻要你願意打開這石頭上的封印，接受我的記憶，便可以獲得與之對抗的力量。“停頓片刻，又道：”但從今往後，你便要承受著上千年的記憶，所有的喜怒哀樂，一切的恩怨得失，你這一輩子都不能解脫，這種永世的精神折磨，稍不留神便會致你於萬劫不複之地，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個人的記憶，隻是一世所經曆的，擁有的那些痛苦的回憶，足以讓人消化一輩子的了，甚至有些遺憾與執念直至離世的那一刻都不能放下。
幺歌自以為在她遇到竹染之前的那些年過得無拘無束，放蕩不羈，除了當年因為自己的一時過失害死了沫沫，這件事她始終耿耿於懷，的確是個遺憾。
但自他們相遇之後，她跟竹染在一起的每一天，與他一起經曆過的每一件事，每一幕她都記得清清楚楚，而這些記憶所帶來的情緒，如亂麻般糾結，確切地說，就像是一杯色彩斑斕的苦酒，精彩而又苦澀。
短短二十年的記憶就已經讓她慌忙不堪，更何況是上千年的記憶呢.……
但有一點是不一樣的，她是紅昭，一個讓竹染大半輩子都念念不忘的人，幺歌一直都很想知道她和竹染在過去一起經曆過些什麽，可惜竹染從來不肯跟她講這些。
沉默半晌，幺歌盯著手中的血石，問道：”你還愛他嗎？“
紅昭心知幺歌指的”他“是誰，便不假思索道：”當然。“
幺歌道：”那就夠了。“
說罷，她把血石握在手心裏，幾根手指隻稍微使力，一道破裂聲響起，封印立即被解除，血石瞬間碎成了粉末，從指縫間灑落向地麵。
恍惚間，一個紅色的身影出現在了幺歌的麵前，她頓時傻了眼，因為眼前這人竟長得與自己一般無二，但這張熟悉的臉上卻又比她平日裏多了幾分沉穩，少了幾分跳脫，渾身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接近的高冷氣質。
”你就是紅昭？“幺歌一時間無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難怪竹染會說她與紅昭相像，這何止是相像啊！
紅昭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幺歌道：”想好了，來吧。“
紅昭疑惑道：”就因為我還愛著竹染，你便願意接受我的記憶了？“
幺歌道：”對啊，若我擁有了你的記憶，就可以回憶起你們的過往，我願意接受這些，也想知道這些。況且，我並不覺得你的記憶對我而言會是一種負擔，你愛著他，我比你更愛他，等我有了你的記憶之後，便能加倍地愛他，這不也挺好的嗎。“
紅昭瞬間被她逗笑：”難怪竹染會對你動心，你的這些想法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這話聽上去是在褒獎，可幺歌越聽越覺得不對，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她的麵前說這種話，更是詭異。
幺歌扯著嘴角勉強笑著回應，與她對視一眼，道：”以後，我還能再見到你嗎？竹染他一直很想見你.……“
紅昭道：”以後，你就是我，何須再見。“
幺歌追問道：”我和你之間，是不是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我會跟你長得如此相似？難道隻是偶然嗎？“
紅昭並沒有立刻作答，隻見她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繼而化作一道紅色的耀光點入幺歌的眉心，並在她的腦海中傳出一句：”前世未盡的緣，今世未了的願，這世間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的。“
話音未落，幺歌忽覺得腳下的地麵崩裂倒塌，身子一斜，猝不及防地跌進了無盡的深淵之中，不停地向下墜落，不知過去了多久，眼前突然閃出一道白光，刺的她不住地流淚，淚不斷的流，淚泉中不斷湧現出昔日的回憶，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許多人的麵孔，見過的，沒見過的，層層疊疊地與她今世的記憶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原來，這就是真相，這才是真相。
竹染大概也沒有想到，他苦苦隱瞞了幾十年，避而不談的這些真相，會被她以這種方式尋到了。
幺歌終於意識到，原來她一直都錯怪紅昭了，她先前總想將竹染受傷的事情遷怒於紅昭，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當初不告而別，才使竹染一直放不下執念，不惜代價地想再見她一麵。
可當她回憶起紅昭最後的記憶的時候，才知道什麽叫身不由己，什麽叫義無反顧。
設身處地的想象一下，當時若換作是她，恐怕還做不到紅昭這般的決絕。
此時此刻，她隻想立刻衝到竹染的麵前，帶著紅昭對他的這些感情，對他說一句：”謝謝你，錯不在你。“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先處理掉焱蛇族的這些雜碎，幾百年來，慘死在蛇族手裏無辜者數不勝數，如今雪靈山上下幾十條人命更不能白白冤死，他所犯下的這些罪孽，也是時候該償還了。
竹染的護身障中，忽然紅光炸裂而現，連青蓮業火都無法破除的障子竟被這道紅光直接從內部擊破，而覆在障上的青色火焰也被瞬間擊潰，化為了虛無。
九燭一怔，一時之間竟看不懂此時的情形，他納悶，這才過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這隻小狐狸怎會突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方才他見幺歌被一道奇怪的護身障罩住，連青蓮業火都無法傷及其分毫，正抱著一肚子的壞水，思索著等一下該用什麽辦法將幺歌誘騙出來再對她下手，卻沒想到這障子竟不攻自破了，可還沒等他開始高興，迸發出來的那一道道灼眼的紅光帶著淩冽的殺意席卷而來，壓得他快要窒息，就連手中的青蓮業火也它被震懾到火勢微弱致熄。
九燭連忙抬手遮眼，卻透過指間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一個紅色的人影自光中步履輕捷地朝他走了過來，她手上拿著一把半攏的扇子，可從她走來的氣勢上來看，倒更像是提著一把刀。
她每邁出一步，踩過的地上都會留下些許赤炎，燒過後繼而熄滅，並在燒焦的草地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足印。
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灼熱起來，就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燙的，幾息間，幺歌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離他隻有幾步之遙。
九燭欲要開口，想試圖轉移幺歌的注意力好找機會對她出手，可惜，要說的話剛到嗓子眼裏，隻見幺歌突然輕一抖腕，甩開了扇子，緊接著像揮劍一樣將扇子橫斬在九燭的鼻子尖前不到半寸的位置。
九燭垂眼看了看這把扇子，連頭都不敢動一下，他隻看到扇麵上畫著一直紅毛的九尾狐狸臥於樹下，甚是愜意，卻看不出這其中有何意欲。
其實，還真的沒有什麽意欲，幺歌不過是覺得，手裏拿著樣兵器看起來會更有氣勢。
瞧著九燭這一副快被嚇尿褲子的模樣，幺歌的心裏不知有多解恨，她冷嘲道：”這麽好看的一個人，卻被你殺了用來裝這麽個肮髒的魂魄，實在是糟踐了。“
幺歌目光一淩，道：”還是塵歸塵，土歸土吧！“
緊隨著話音，一朵赤色的火蓮突然綻開在了九燭的腳下，他想逃離，可雙腳卻像是粘在了地上一樣，怎麽拔也拔不動。
頃刻間，火蓮的花瓣盡數合攏，將九燭包裹在了裏麵，來不及掙紮，就連慘叫聲都沒聽到。緊接著，火蓮突然在原地炸開，並向著四周掀去滾滾灼人的熱浪，席卷著雪靈山的每一寸土地，就連山頂冰封了數千年的積雪也隻在一瞬間便盡數融化了。
這就是紅昭所謂的可以對付九燭的辦法，這是與青蓮業火並蒂而生的第二種業火，正如其色，名為紅蓮業火。
百年前，紅昭將業火煉化出來的時候，發現青蓮的火勢雖強，卻傷不了魂魄一類的無形之物，因此，所有慘死在青蓮業火之下的生命都還有輪回轉世的機會，而九燭應該也是知道了這個秘密，所以提前將魂魄覆於體外，使得青蓮業火根本傷不到他。
但紅蓮卻不同，不但威力勝過青蓮，甚至可以摧毀這世間的一切，包括人的魂魄，這就意味著，一旦魂魄沾染到了紅蓮業火，頃刻間便會灰飛煙滅。
紅昭當初和幺歌一樣，雖擁有著業火這種強大的力量，卻從未想過用它來仗勢傷人。她甚至擔心自己有一日會不小心用紅蓮傷人性命，毀人生路，便將紅蓮封藏了起來，沒打算再將它取出來使用。
卻沒想到，當年她跳入昆侖墟後，紅蓮業火便失去了控製，隨即落入凡間，闖下了大禍，這便是當年天火降災的真相。
半晌，待熱氣散去之後，幾十個青色的小火團稀稀落落地在山中各處浮現而出，凝滯於空中，並向著幺歌的方向聚集過來，每一個火團之中都緊密包裹著一道黑色的魂魄，這些都是埋伏在她周圍的焱蛇族，其中當然也有一個是九燭的。
幺歌從未打算將他們燒地灰飛煙滅，這樣豈不是便宜他們了，況且今日慘死在雪靈山上的這些人定是積怨極深，倒不如將九燭他們的魂魄永久封禁在雪靈山下，做個養山護林的肥料，但願這樣能夠平息他們的怨恨。
處置好焱蛇族的魂魄後，幺歌便先將昏迷不醒的洛離送去了棪木林，沒有跟他們解釋一二，便又匆匆離開了。
此一戰後，雪靈山上基本上也不剩什麽了，幺歌翻遍了整座山，隻尋到了八個幸存下來的族人，都是些半點不大的小狐狸，被藏在井裏才沒有被焱蛇族的人發現，之後她便將這些孩子也暫時托付給了堂庭和菜菜他們。
而她這次，為了將埋伏在山中的焱蛇族人一並鏟除，根本顧不得太多，所以一時失手將雪靈宮也燒毀了大半，而這滿山的樹木花草更是悲催，什麽也沒剩下，自山下望上去看，整座山都是光禿禿的，隻剩下一層焦黑的土地了。
不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所伏，山頂融化的積雪融化後化作一股股清澈的山泉潺潺流下，再加上山中那些有著百十年道行的魂魄作為肥料滋養，轉年初夏，雪靈山上又已是漫山青綠，再不見從前的白雪皚皚的雪峰，雪靈宮也再也不像從前那般天寒地凍的了。
這一年裏，在眾人的幫助下，幺歌緊忙著將雪靈宮重建了起來，雪靈山總比棪木林那個迷霧彌漫的野林子要安全的多，因此她便將白猿族的人和自己的族人們都帶回了雪靈山。
雖然現在全族上下隻剩下她和洛離，還有那八個乳臭未幹的小狐狸崽子，但她相信，終有一日，雪靈狐族還能變得像以前一樣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