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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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辛本來是要親自送幺歌出城的，卻被幺歌說了一頓，畢竟他現在身份特殊，不宜拋頭露麵，最後就隻能派莫矢將她送到了城門外。
臨行前，幺歌牽著馬韁，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不放心地便對他吩咐道：“有件事還要拜托你，我不在的這幾日，你一定要時時刻刻盯緊了殷辛，絕對不能讓任何人靠近他，尤其是那種長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但幺歌也已經猜到，相繇他大概也不會再以昨夜的那副相貌露麵，因為他肯定也早就料到自己會如此囑咐他們，不過還是不能大意，謹慎些也沒壞處。
莫矢頷首領命，沒有問她緣由，他雖然不知道幺歌為何會說這些，但看著她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幫助殷辛，想來她這麽做也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幺歌客氣一笑，而後又補充了一句：“菜菜也要麻煩你們照顧了。”
莫矢笑著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弟妹的。”
幺歌不屑道：“還是先讓莫忘好好想一想該如何與竹染交代吧，他可是很疼惜菜菜的。”
幾句寒暄後，幺歌即刻啟程，策馬加鞭朝著昆侖山的方向騎去。
隔日，幺歌順利抵達昆侖山下，這次她還特意繞過正門，直接去了陸吾看管的那一道結界入口。
而此時，陸吾正棲在山中小憩，察覺到山門外那一道熟悉的氣息後，便起身前去查看。剛出山門便看見幺歌站在不遠處正朝著他招手。陸吾搖身一變，幻作孩童樣朝幺歌的方向迎了上去，並招呼道：“這不是竹染家的小狐狸嘛，竟舍得回來了？”
幺歌拱手示禮道：“回來處理些私事，還請陸吾神君放行。”
陸吾想都沒想，就直接帶著幺歌穿過了結界，她畢竟是竹染的人，攔著也沒什麽道理。
幺歌道謝後，又囑咐了一句：“我回來的事情還請神君暫時不要通知竹染。”
陸吾聽後，會心一笑，暗喜道：“小狐狸這是偷著回來，要給竹染那小子一個驚喜啊。”
可幺歌的本意隻是不想讓竹染知道自己突然回來，萬一讓他猜到自己是來問罪的，先躲了起來，那她來這一趟不就撲個空了嘛。
幺歌瞧著陸吾的神情並未起疑，也沒有拒絕，便欣然一笑，匆忙辭別，沿著上次與菜菜下山走過的那一條小路，徑直走向了山頂。
望著幺歌漸離的身影，陸吾不禁眉頭微皺，納悶道：“這小東西怎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去了趟凡間，竟連心性都變了不少。”
快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幺歌將腳步放慢了許多，看著沿路兩側的景色還是如記憶中那般熟悉，心中竟還有了些許懷念，畢竟當時也在這裏待了不少時日。
雖然她已經離開這已有一段時間了，但這山中的靈獸卻依舊對她的出現見怪不怪，甚至有些靈獸幹脆直接將她無視，幺歌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因為當初她仗著有欽原保護，而到處招惹是非，現在都被它們嫌棄了吧。
不知不覺見，竟已走到了昭陽殿，幺歌忽然在門外駐足，看著這扇塵封已久的大門，回想起當初竹染對他的囑咐，叫她絕不能進去，難道這裏麵有什麽是她不能知道的秘密嗎？
幺歌一時鬼迷心竅，竟無視了竹染當初的話，直接伸手對大門推去，也許是因為這門許久沒有人打開過的緣故，即便她已經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最後卻也隻能打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小縫隙。
幺歌側身穿過大門，視線掃過庭院，陷入眼簾的是一間屋子，屋外的每個窗戶上不知為何都掛著一麵紅色的紗簾，細微稍動的風從臉上拂過，紗簾也在風中輕輕飄動著，這間屋子的主人看起來應該是個風雅女子。
左右兩側是與之規格相仿的另外兩間屋子，從外麵看也看不出什麽其中的差別。
院子的角落裏，一棵比人高出不少的小樹隻剩下了幾條枯枝，風幹的落葉在地上落得到處都是，輕輕一碰便化作了塵土。
院子裏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就連生命力極其旺盛的雜草都不無法在此處生存，與外麵相比，這裏仿佛是另一處世界。
幺歌小心翼翼地穿過中庭，走到了正對門的那間屋子門前又停了下來，一時拿不準主意，不知自己該不該進去，猶豫了一會，她心道：反正都進來了，不進這裏麵看看豈不白來了！
想罷，她便拉開了房門，打開的一瞬間，門沿上落下一層塵灰，還好她反應及時，後跳一步躲了過去，卻不小心倒吸了一口氣，頓時被嗆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久才緩過來。
這間屋裏的內部倒是比她想象中要整潔許多，雖然桌椅上也積了不少灰塵，但至少擺放的還算整齊。
幺歌繼續往屋內走去，腳步邁得很輕，生怕再揚起塵灰，房間的最裏麵擺著一張大床，床的四周掛著幾層紗帳，因此床麵上也完全沒有落灰。
幺歌走到床邊，正要伸手去撥開紗帳，卻忽然將腳邊的一樣東西踢到了床下，她彎腰去看，原來是個紙團，之後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將那紙團用手從床下勾了出來。
幺歌輕輕地將紙展開，上麵寫著兩行娟秀工整的小字：跳入昆侖墟，否則你和司陽都得死。
司陽是誰？聽著可不像是個女人的名字，看這紙條上的意思，這間屋子的主人是落入昆侖墟而死的？
可是，以前也聽他們說過，凡是落入昆侖墟的，無論是人是神，最後都隻有魂飛魄散這一個下場，而這世間所有人對他的記憶也會隨之消散，這會不會就是相繇所說的，無人再提及過那名女子的原因呢？可相繇和竹染卻為何還記得她？
正當幺歌蹲在地上，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的時候，背後忽然有人喚了她一聲，幺歌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回頭看去，居然是竹染！
”你……你怎麽在這？“意識到自己被抓了現行的幺歌，頓時被嚇得失了神，她慌慌張張的對竹染解釋道：”我……就是看大門敞著，所以好奇進來看看，你信嗎？“
竹染卻未做聲，隻是上去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二話沒說，直接拉著她往外走去，幺歌趁他不注意將紙條扔回了床底，接著就被他一路連拖帶拽的帶回了竹屋。
竹屋外，庭院中，竹染終於停下腳步，放開了她。幺歌抬頭看著竹染那張陰沉的臉，心都快跳出來了，竹染緊盯著她，先開口詢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幺歌頓了頓，一想自己也沒什麽好心虛的，便昂首答道：”當然是有事要問你了。“
竹染淡道：”你問吧。“
幺歌忽然愣住，沒想到他居然這麽輕易就放過自己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好，那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一個未婚妻？“
此時幺歌還沒有察覺到，坐在院子的角落裏的畢方，正一邊碾著手裏的草藥，一邊偷看著院子裏即將上演的這一出好戲。
竹染一怔，神色有些怪異，片刻後，對幺歌答道：”是。“
幺歌後退一步，又問：”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竹染又道：”是。“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雖然幺歌早就知道，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她一是沒想到相繇說的竟是真的，二是她沒想到竹染居然真的跟她承認了。
幺歌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個最重要的問題：”她的魂魄是不是在我這裏放著？“
竹染將手背到身後攥地死死的，答道：”是。“
幺歌聞後又退了兩步，忽然間，竟大笑起來，她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不願意讓它落下，並冷眼看著竹染質問道：”所以你接近我，救我，對我百般的好，都隻是為了讓我可以繼續做一個能夠承載魂魄的容器！？“
竹染忽然眉頭緊皺，他完全沒有想過這世間竟還會有除他以外的人知道此事，便向幺歌反問道：”誰跟你說的這些？“
幺歌厲聲斥道：”現在是我在問你！“
竹染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穩下心來，答道：”不是。“
幺歌質疑道：”不是？！那她的魂魄為何會在我的體內！“
隻見竹染忽然表情變得十分凝重，畢方見狀連忙起身趕了過來，與竹染並肩站在幺歌的麵前，對她道：”都聽你們吵了半天了，結果一句重點都沒提到，還是換我來說吧。“
說罷她走到幺歌的側邊，一拍她的肩膀道：”想知道答案的話，就跟我來。“
畢方正要帶著幺歌離開，竹染卻突然在背後叫住了她，畢方沒有回頭，隻是有些不耐煩地背對著他道：”我自有分寸，你就老老實實地回屋呆著吧。“
說完她便拉著幺歌離開了竹屋庭院，幺歌緊跟在她的身後，看著畢方如幽靈般晃悠悠地在眼前飄著，雙腳始終不曾落回地麵過，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何總要飄著走？這般浪費靈力，還真是奇怪，因此她不禁猜想：難道這世間還有這種有特殊癖好的神仙？
畢方將她帶到一處涼亭後，拉著她在亭中坐下，隨後也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個茶壺和兩個琉璃杯，接著便給自己和幺歌各倒了一杯。
她將茶杯遞向幺歌道：”來這一路都沒好好休息過吧，先喝口涼茶壓壓火氣。“
幺歌客氣點頭，接過茶杯道：”你是誰？你與竹染是何關係？為什麽要替他解釋？“
畢方答道：”我叫畢方，是個醫仙，也是菜菜的師傅，她應該也跟你提過我吧。我跟竹染呢，頂多算是朋友，你可千萬別多想。至於為何要替他解釋嘛，我隻是覺得你們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什麽誤會，雖然我也不知道竹染他究竟在對你隱瞞什麽，但我敢肯定的是，你在他心中位置，一定是極為重要的。“
原來她就是畢方啊，沒想到她這麽性格直爽的一個人居然是菜菜的師傅。
幺歌冷哼一聲自嘲道：”即使我對他真的很重要，也隻不過是他要拿來複活別人的一個工具而已。“
畢方疑惑道：”剛才就聽你在那邊說什麽容器啊，靈魂什麽的，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聽來的？“
幺歌猶豫了一下，坦白道：”相繇告訴我的。“
畢方嘲笑她道：”他的話你也信？“
幺歌反駁道：”可他說的這些，竹染也確實都承認了啊！“
畢方道：”那你跟我說說，他都告訴過你什麽事啊。“
幺歌一字不落的將那一晚相繇所說過的都複述給了畢方，她聽後竟前仰後合地大笑了起來：”這就是相繇的厲害之處呀，他最擅長的不就是蠱惑與離間嘛。他前麵說的確實不假，他也料到竹染會跟你承認這些，但後麵的事情卻都是他自己編撰出來的瞎話，而他應該也早就料到這時的你根本不會再有耐心去聽竹染跟你解釋這些，說到底你還是被他釣上鉤了啊。“
幺歌不解道：”你的意思相繇他騙了我？“
畢方抿了一口茶，接著道：”當然，你不會真的以為複活一人會這麽簡單吧？僅憑你一隻小狐狸的身軀和一縷殘魂就想複活一個神仙，簡直是癡人說夢。你也不想想，若他說的都是真的，竹染又為何放你下山，任由你在凡間捅婁子作妖，他若隻是想利用你來複活誰，以他的實力，將你囚禁起來簡直易如反掌，這樣做既省心又省力，豈不更好。“
幺歌認真分析了一下，她說的倒也沒什麽問題，確實比相繇說的要可信許多。但她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麽她的魂魄會在自己的體內？
畢方看出了幺歌的顧慮，便接著道：”至於那人的魂魄究竟為何會出現在你這裏，恐怕還是要讓竹染自己來跟你解釋了，不過你若還是不肯相信他的話，有一件事他雖然要讓我替他瞞著，但為了消除你的疑心，說出來也無妨。“
幺歌急道：”什麽事？“
畢方回憶道：”我聽他說，在雪靈山上，你有一個妹妹。“
幺歌點頭道：“是啊，她叫洛離，還是竹染幫我將她救活的。”
畢方接著道：“那就是了，你可知當時要救活她都需要些什麽？”
幺歌回想了一下，道：“當時，我將她的魂魄帶了回去，她的屍身被存放在了後山的冰棺中，我聽說，竹染當時為了救她還消耗了不少靈力。”
畢方微微一笑，道：“這應該也是竹染他跟你說的吧，倒是像他的作風。”
幺歌疑道：“哪裏不對嗎？”
畢方解釋道：“我剛才也說了，複活一人談何容易。你妹妹雖算不上是個神仙，但說到底也是個品階不凡的雪靈狐妖，好在她當時隻是魂魄離體，頂多算是個假死，這才讓你們有機可乘。不過這代價嘛，可就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了。”
幺歌心中忽然有些惶惶不安，她追問道：“什麽代價？竹染當時不是說沒有代價的嗎？”
畢方聳肩道：“他大概是不想讓你為難吧，你若知道了真相，肯定就不會拜托他來幫你了。”
幺歌急道：“你快說這代價究竟是什麽？”
畢方抬眼看著幺歌，對視之中，開口答道：“半身修為，還有他九成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