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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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歌被殷辛強硬地拽回了營帳中，那名侍衛也由他的手下一並押回了營地。
他跪在幺歌和殷辛的麵前，大概到死也沒料到自己竟然隻是因為吃掉了隻兔子，就得罪了殷國的國君，這下怕是死定了。
幺歌坐在一旁認真地給小兔子包紮著耳朵上的傷口，完事之後，才終於肯正眼看了一眼那個侍衛。
殷辛隻是掃了那侍衛一眼，後對幺歌道：”這人隨你處置，隻要能讓你出氣，砍了他也無妨。“
幺歌幾番深思過後，竟令他意外地說了一句：”放他走吧。“
殷辛眉頭挑了挑，有些難以置信，問道：”你確定？你剛才不是還想殺了他嗎？“
幺歌抿了下嘴，道：”剛才是我有些衝動了，他其實也沒做錯什麽，那隻兔子對他而言，隻不過是幾口肉罷了。“
說完，她忽然起身，將手中那隻驚魂未定的小兔子舉到那侍衛的眼前，然後對那侍衛認真地問道：”我問你，如果你知道那隻兔子是這孩子的家人，你還吃得下去嗎？“
侍衛猛搖頭道：”小的若是知道那兔子是大人您的，借我一百個膽也不敢動它啊。“
幺歌冷笑一聲，道：”所以說，若沒有我在，你依然會對它們下手是嗎？“
侍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時差點被嚇暈過去，他跪在地上對著麵前的二人連磕了十幾個響頭，口中一個勁向幺歌求饒，卻始終不敢再抬頭去看他二人臉上的表情，幺歌見狀又笑了一聲。
她猶豫了一下，隨後再一次將手心裏的兔子舉到他的麵前，而這一次，她卻低頭對掌心的兔子道：”就是他吃掉了你的家人，你若想報仇，那便報吧。“
話音剛落，那兔子忽然像發了瘋一樣，張口便在那人的鼻頭咬了下去，最後硬是撕下來了一塊肉。
殷辛見此情景後也是不禁瞪大了眼珠子，一隻祖祖輩輩都隻吃菜葉的兔子，今日竟開了葷。可那侍衛卻是一動不動，咬緊了牙關不敢叫出聲，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鼻子尖被眼前的這隻兔子給吞了下去，鼻尖上呼呼的冒著鮮血，順著鼻翼縱流而下，可即便如此，他卻始終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而後，那兔子忽然躍下地麵，直接衝出了營帳，幺歌緊跟了上去，最後在營地外山腳下的一棵大樹旁尋到了它。
幺歌見它正兩腿蹬刨著樹根下的厚土，像是要挖出些什麽，便猜到這裏應該就是那侍衛所說的，埋那隻兔子皮骨的地方吧。
幺歌小心翼翼地蹲在它的身邊，將它從地上拾起，見它不停地掙紮想要回去，便細聲安慰道：”別急，我來幫你挖。“
說罷，她將小兔子放到腳邊，然後開始對著眼下的小土坑一頓猛刨，幾下之後，幺歌兩手忽然頓住，一塊帶血的兔子皮被她翻了出來。
肮髒的泥土掛在那張白色的皮毛上，與血混雜在一起，散發著一股令人發嘔的腥臭味。
幺歌猛然起身，頓時一陣暈眩席卷而來，背後不住的冒著虛汗，心中不知緣由的泛起陣陣恐慌。她連退幾步，不知撞在了誰的身上，恍惚間，聽到耳邊有一人對她道：”你沒事吧？“
她回頭掃了一眼，還好是殷辛，她搖了搖頭，對他叮囑道：”把它送回山裏。“
說罷，她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殷辛及時將幺歌接到懷裏，順著她剛才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被埋在土裏的那一物。這時，他忽然回想起之前幺歌在殷城後山上對他說過的話，又想起當初在棪木林中，當她看見堂庭在桌子上擺放著的那張狼皮後的表現出來的異樣，便猜到像這種被剝下來的動物皮毛，大概就是這世上唯一能讓幺歌感到如此恐懼的東西了。
十年前的那一幕雖然他沒有親眼所見，但僅憑幺歌自己的描述，也會讓他不由地有些寒顫，更何況當年幺歌才隻有八歲。
當年那一幕幕血腥慘烈的場麵確實在幺歌的心中留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疤，即使再要強的人，也終究會有她不敢麵對的東西。
一個時辰後，幺歌再幾次被晃醒，一睜眼便看見了殷辛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她立刻坐起來，急切地問道：”兔子呢？“
殷辛無奈道：”大兔子已經帶回山裏埋了，小兔子不肯跟我們走，隻好將它留在白於山了。“
幺歌長出一口氣道：”那就好。“
殷辛好奇道：”你當真舍得放它離開？“
幺歌淡道：”當然不舍啊，但它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又怎麽能限製它的自由呢。“
殷辛想了想，安慰道：”你救了它，還幫它報了仇，它會感激你的。“
幺歌忽然看著他笑了起來，殷辛心虛道：”你笑什麽？“
幺歌調侃道：”想不到你還會說這種好聽的話。“
殷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道：”你剛才為何會突然暈倒？“
幺歌遲疑片刻後，扯謊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殷辛見她神情異樣，試探著問：”你是不是.……還沒有忘記十年前的事情。“
幺歌苦笑著道：”那些畫麵，即便真的忘了，心裏卻還是記得深刻。“
殷辛想說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所以隻好沉默，幺歌也隻是勉強地笑了笑，一路都未再多言。
當歸國的車隊回到殷國時，已是黃昏。
殷辛剛下車便被大臣火急火燎地請走了，菜菜和莫忘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也懶得去管，便一個人溜達回了房間。
她剛回屋坐下，凳子還沒等坐熱，便聽見殿外遠處有人高喊著：”快來人啊！有人闖進宮中行刺！“
幺歌一聽，心中驚道：難道是相繇又回來的？
若真的是他，那他的目標一定是殷辛，想罷，她便拔腿朝著大殿的方向急衝去。
當她趕到時，禁衛已將門口圍得密不透風，幺歌費了半天勁才在人群中撥開一條縫隙，擠了進去，進去一看，卻見菜菜正兩手緊抓著阿生的肩膀，阻止她繼續上前。
阿生張牙舞爪地掙紮著道：”你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混蛋！“
幺歌趕緊上去薅住她的後領，指責道：”怎麽剛回來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堂庭呢？怎麽也不管管。“
阿生回頭一看是幺歌，頓時安靜下來，眼眶裏忽然泛起水花，她撇頭指著殷辛怪罪道：”你怎麽不問他！堂庭差點就被他害死了！“
幺歌抬頭看像殷辛，見他無辜地聳了聳肩，似乎並不知情。
她趕緊安慰阿生道：”你冷靜點，先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生道：”十天前，不知為何，誅妖門的人突然找上門來，他們直接闖進了山洞說要將我們就地誅殺，若沒有堂庭阻擋在門口，我和其他族人早就被他們都殺光了！“
幺歌疑道：”十天前，那時誅妖門的門規已經改過了，沒有殷辛的準許他們怎麽敢對你們私自下手，更何況當初我還讓菜菜還在洞外設下了兩重結界，他們又是怎麽發現入口的？“
阿生急道：”我怎麽會知道，他們當時突然出現，二話沒說就要對我們出手。“
幺歌問道：”那後來呢？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族長還有其他人呢？他們現在在哪？“
阿生道：”他們都沒事，堂庭把那些人都殺光了，但他也因此靈力耗盡，到現在都還沒有醒過來，我擔心誅妖門的人會卷土重來，所以就先帶他們回棪木林躲起來了。“
幺歌不禁感歎道：”堂庭還真是厲害啊，這麽多人都沒打過他。“
阿生氣道：”這不是重點！你也說了，誅妖門若沒有他的指示根本不會出動，那我們被襲擊又怎麽解釋！“
幺歌抬頭對殷辛問道：”有什麽線索嗎？“
殷辛搖頭道：”我也是剛聽大臣們匯報，聽說西門的弟子全部喪命於城西的一處密林之中，所有知情的人無一人生還，線索斷的很徹底。不過我已經派人去西門搜查了，應該能查出點蛛絲馬跡。“
幺歌轉身對阿生承諾道：”你相信我，殷辛絕對不會對你們出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你先別急，我會幫你查清楚的。“
阿生左思右想，最終好在是點頭同意了，可還是指著殷辛道：”我給你時間去查，但在查出真相之前，別讓我再看見你！“
殷辛頓時哭笑不得，他心想：這可是我的王宮啊，難道以後還要躲著你走不成？
幺歌抬眼看了看殷辛，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便提議道：”要不這樣吧，我先搬出去和她一起住，你幫我們安排一個偏一點的住處吧。“
殷辛立刻答應道：”好。“
於是，幺歌連夜從殷辛的寢殿搬去了一處偏殿，這裏雖離他的住處不遠，卻與勤政殿的方向相反，這樣一來，就能徹底避免阿生與他碰麵了。
三日後，前去西門調查的官員回來匯報，並呈上來了一封蓋著皇印的禦令，上麵的內容正是命令誅妖門西門弟子前去圍剿白猿族的的指示，都是殷辛的親筆親印，沒有半點作假的痕跡。
幺歌愁眉苦臉地端著這張紙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卻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她遲疑地對殷辛道：”你確定這不是你寫的？“
殷辛斬釘截鐵道：”當然不是！雖然不知道這上麵的字跡為何與我的如出一轍，也不知道這個皇印他是怎麽蓋上去的，但我絕對不會對阿生和堂庭出手啊！再說了，你看上麵還寫著山洞入口的位置，這些你可從來都沒告訴過我，我又怎麽可能會知道。“
這件事不是殷辛做的，對於這一點她堅信不疑，況且若真是他做的，也沒必要對自己隱瞞。
但僅憑她的信任和殷辛自己的幾句辯詞，還不足以讓阿生信服。而且，幕後黑手也一定要查出來，隻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要對白猿族出手呢？
白猿族一直隱居在深洞之中，從不招惹旁人，手裏也沒有什麽會讓人覬覦的寶物，難道是西門主存心報複？可他哪來的禦令，又哪來的皇印？
幺歌思來想去還是沒有半點頭緒，她再次對殷辛確認道：”玉璽真的沒有丟失過？“
殷辛搖頭道：”沒有，我一直將它貼身帶著，從未丟過，甚至都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他的樣子，造假就更不可能了。“
幺歌憂慮道：”這樣的話，除了你，就更不可能是別人了。“
話音剛落，幺歌忽然轉念一想：如果真的是殷辛呢？他的字跡，隻有他才能蓋上的皇印，如果這全都是他親手做的，這不就說的通了嗎？
當初在刑場之外的圍觀者，上百人的記憶都在一夜之間被人抹去，更何況是一個殷辛，如果他的記憶也被人悄無聲息地篡改了呢？
幺歌側眼偷偷地看向殷辛，雖然平日裏他的行為舉止都沒有半點異常，但這也不能證明他的的記憶是完好無損的，若他隻是被抹去了下達禦令這一件事的記憶，或者是被人操縱著下發了這封禦令，然後又被抹去了記憶。
那麽，在他們認識的人之中，唯一能做到這件事情的就是有一人，那就是相繇！
可他為什麽要對白猿族出手，為了報複？或者是為了借他人之手除掉誅妖門？
不過，在查清楚這些問題之前，還不能讓殷辛知道，說不定現在的他已經被相繇操控了，若是被相繇察覺出來，說不定他也會像對老皇帝那樣對殷辛下毒手。
於是，幺歌決定今晚要偷偷潛入殷辛的房間，探查他的意識中是否有相繇的氣息或者是他離開時留下來的痕跡。
入夜後，幺歌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殷辛的寢殿，直接去了他的臥房。
見他正安穩地熟睡著，事不宜遲，立刻用菜菜教給她的探測之法對殷辛的意識進行一番查探。
卻沒想到，自己的靈識才剛一探入，便被一團黑色濃霧給吞噬了，當她再回過神來時，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