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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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幺歌意外的是這個姓沈的老公公雖然看外表看上去頗為穩重,可實際上卻是個多嘴的話癆。得知幺歌這是第一次來王城後,他忽然莫名地起了興致,進宮的這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跟幺歌講了一大堆關於後宮眾妃之間的那些爭寵之事,而這些俗爛的劇情幺歌其實早在書中見識過,卻始終不能理解這些嬪妃究竟在想些什麽,放著清閑的日子不過非要跟其他人爭一個老頭子的寵幸。
如今朝前眾臣謀權,後宮眾妃爭寵,這個老皇帝光是看著也是夠累的。
幺歌最開始還以為在這凡間,頂多隻有當上國主的男子才有此特權,可以迎娶多個妻子回家,可今日沈公公卻告訴她,在這朝中,大多官員都是三妻四妾的,或者可以說,隻要你有錢養得起,哪怕是個要飯的,娶再多妻子那都不算是有悖人倫。
聽到現實真相後的幺歌著實反感起來,越發地覺得這些凡人貪心地有些失格了。
但聽沈公公說這殷國的國主倒是個特例,這位老皇帝雖然也往自己的後宮中娶進來了不少嬪妃佳麗,可自始至終唯獨寵皇後一人。這麽多年來,也隻有皇後一人為他誕下過子嗣,而這孩子便是殷辛。
幺歌聽著捂起嘴來,眯著眼睛偷笑了許久,從這時起她忽然開始有些理解這項國策了,想象一下:若是家家戶戶都養出像殷辛這般沒腦子的莽夫,那這個國家怕是很快便要被敵國傾覆了,說不定換個娘教養,這孩子還有得救。真不知道這皇後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能將未來的一國之主教成這般模樣,怕不會是敵國派來的奸細吧。
但聽說這個皇後的日子也不怎麽清靜,她與那些嬪妃之間的明爭暗鬥那叫一個精彩。想這也是不可避免,老皇帝跟中了邪一樣,日日夜夜都隻搭理她一個,難免會遭其他嬪妃的嫉妒陷害,逼得皇後這些年準是傾盡全力地跟她們勾心鬥角去了,哪還有時間去管教這個被眾人捧在手心裏的皇子呀。
二人入了內廷之後,沈公公便收住了嘴不再多言,幺歌也識時務地收起了她的好奇心未再多打聽,老老實實地跟在沈公公的後麵,不久便進到一處寬敞的院落。
幺歌隨他在一扇細雕鳶紋的烏木門前停了下來,陽光透過兩邊的綠樹高枝鋪灑在眼前鏤花的窗桕上,折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耀實在有些刺眼,幺歌眯起眼睛往邊上挪了幾步想要避開,卻忽然撞在一人身上。
她轉過頭睜開眼睛看去,待看清那人的樣貌後,整個人頓時僵在了原地,兩腿動彈不得。
真是怕什麽就偏來什麽,被她撞到的那人,正巧就是那個被她在心中罵了無數遍的混蛋殷辛。
這一次,他兩手空空沒有拿著他那把寶貝長劍,估計是這宮裏禁止持劍吧。幺歌將頭撇到另一邊,用餘光偷瞄了殷辛幾眼,見身上穿著一套與他性格完全不符的黑色緞袍,袖邊滾著金絲,袍子上繡著蛟龍的模樣,若是能無視掉他那一張殺氣騰騰的臉,看上去也還算是個秉節持重的皇子。
幺歌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裏,不是為何兩腿竟還有些發軟,她狠心地在自己的大腿擰了一把,恨自己不爭氣,明明來之前還在跟阿生喝著茶討論該如何報複他那一劍之仇,現在見到本尊了居然直接慫掉了。
不行,幺歌在心裏鉚足了勁,剛要對他開口,可殷辛卻直接無視掉她,隻見他徑直走到門前,隨意敲了幾下還沒等屋內回應,便頭也不回地推門進去了。
幺歌傻愣在了外麵,一旁的沈公公不知何時跪在了地上,正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站起身後,湊到幺歌的耳邊小聲道:“剛才實在是太危險了,還好今日皇子心情不錯,換做是平常,您可就麻煩了。”
幺歌扯起一邊的嘴角,手指著緊閉的屋門道:“這叫心情不錯?你沒看見他那一副要砍了我的表情?”
這老頭怕不是老花了吧……
沈公公伸出根手指放在嘴前做出“噓”的動作,示意讓幺歌小聲一點,別被屋內的大皇子聽見。
他接著又小聲道:“皇子對其他人也都是這般態度,不過凡是他看不順眼的臣子下人,雖然不至於被砍,但還是會被他處處百般刁難,最終落得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讓他後半輩子再也無法在這朝中立足。”
幺歌呸道:“真不要臉”
話剛說到嘴邊,卻被沈公公一把捂了回去,幺歌用怨念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卻發現他臉被嚇得煞白,仿佛看見了什麽妖魔鬼怪一樣,眼神中滿是驚恐。
幺歌順著沈公公緊盯著的視線看過去,麵前的屋門不知何時又被拉開,此刻門口正站著一人煞氣衝天地瞪著他二人。
幺歌趕緊撥開沈公公的手,卻不知道接下來該作何反應。
一旁的沈公公十分幹脆地又跪回地上,急解釋道:“殿下息怒,這位是陛下召進宮來為皇後娘娘診病的大夫,她初次進宮不懂的禮數,請殿下莫怪。”
幺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抬頭看向他,眼神卻被他別扭地避開了,他偏頭冷哼道:“騙子而已,何需在意禮數”
幺歌張口想要辯解,頓了頓又收了回去,她心勸自己不要衝動,這裏可是殷國王宮,是他的地盤。萬一把他惹急了,揭穿自己的身份,不就成了甕中捉鱉了嗎。
“呸,什麽破詞”幺歌小聲嘀咕道,這句話的聲音雖然已經被她壓倒了最低,可這宮裏實在是靜的出奇,最後還是被殷辛聽到了。
他挑起眉頭,死盯著幺歌道:“怎麽?我說的有錯嗎?”
幺歌用力搖頭道:“沒錯沒錯,你說什麽都對”
殷辛冷笑一聲,沒再與她繼續對話下去,他轉過身背對著她二人冷言厲聲道:“讓她滾”
這一句,幺歌積攢已久的怒氣忽然湧上了頭,她一步上前辯道:“我是你們陛下詔進宮來的,就算是要趕我走,也輪不到你這個.……皇子!”
幺歌也算是極力地在克製自己了,至少“混蛋”二字還是沒說出來的。
話音剛落,殷辛急轉過身來,他兩步緊逼到幺歌的跟前,怒目圓睜地狠瞪著她剛想破口大罵,屋內卻忽然傳來一段女人的聲音。
屋內之人柔聲道:“辛兒,讓她進來吧”
殷辛急應道:“母後!”,看樣子是很不想讓幺歌再繼續待下去。
皇後又道:“讓她進來吧”
殷辛氣的眼皮直發抖,他眯著眼對幺歌低聲道:“你死定了!”
幺歌不知哪來的膽量,直接繞開他走進了皇後的寢宮,臨進屋前也對他留了一句話:“那又怎樣?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幺歌進入屋後,反手緊閉上了身後的木門,將殷辛擋在了門外。此時她的怒氣還未消散,整個人都在不住地發抖,也不知道是被他氣的,還是被自己剛才的那句豪言壯語給嚇的。
她站在門口深吸口氣鎮靜下心來,一陣濃鬱的檀香直衝入心肺,頓時被嗆得不輕。幺歌強忍住隻輕咳了一下,提腳輕聲地朝屋內走去。
屋內的桌椅書架全都是用紫檀木做的,每一樣都是被精心雕刻,細心打磨過的極品,與屋外不同的是,屋內的光線十分陰暗,整間房隻靠著幾盞燭燈照亮,明明是白天卻猶如深夜。
幺歌盯著一扇繪著兩頭巨蟒的屏風看了一會,隻覺得有些悚然卻並不覺得陌生。繞過屏風,便瞧見輕紗帳後的木榻上躺著一人。
此時皇後正慵懶地側臥在榻上,麵前的木幾上擺著一壺熱茶,一盤瓜子,還有兩盤糕點。
透過紗帳,在昏暗的燭光下,她那張消瘦的臉龐顯得有些陰冷,卻依舊不失她那誘人的妖媚,也難怪皇帝會對她如此癡心。她一手托著腦袋,頭上用黑發盤起的發髻看上去極其的厚重,再加上發髻上那根金貴的珠花鳳釵,也不知道她是喜歡躺著還是因為頭太沉根本坐起不來,可她的另一手卻是握著茶甌,本人正悠然自得地細品著杯中的清茶。
幺歌注意到著眼前的這一層輕紗後,不禁歪著頭納悶起來,心想這簾子透光又透風的掛在床前能擋住什麽呢?
回過神後,她裝模作樣地學著洪公公的語氣對著床上的皇後拱手示禮道:“見過皇後娘娘”
皇後卻嗬嗬笑道:“本宮聽說這是你第一次入宮,若是不習慣的話,便不必學洪公公那般做作行禮了”
幺歌低著頭偷著吐了吐舌頭,然後高聲道:“皇後英明!”
知道皇後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後,她便不再裝作一副有禮得體的樣子,未再寒暄一二,就直言道:“陛下詔我來給您治病,娘娘有什麽病啊?”
皇後臥在床上被她的這句話給噎了個半死,卻又有些欣賞她這直爽的性子,這才沒跟她計較。
皇後沉默了片刻後,卻答道:“本宮沒病”
幺歌“啊”道:“沒病?那叫我來幹什麽?城牆上可是貼著.……”
皇後打斷道:“這次叫你來,不是為了給本宮治病的”
“那是給誰看?”
……
頃刻後,皇後才道:“是陛下“
她接著又道:“這次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若是治不好陛下,便是砍頭的死罪。”
幺歌卻沒在意這點,畢竟有靈藥在手,還怕有治不好的病嗎?
她仔細的想了想,問道:“若我治好了,那告示上所說的賞賜,可還算數?”
皇後又沉默了一會,道:“算數,你若治好了陛下的怪病,要什麽賞賜都可以。”
幺歌放心道:“那就行,陛下呢?快帶我去吧”
皇後嗬嗬笑道:“你還真是特別,這奇怪的性子與本宮年輕時倒是有些相似。”
幺歌撓頭假笑道:“娘娘謬讚了”,心裏卻想:“誰要跟你相似啊,成天跟一大幫女人搶一個老男人,爭了十幾年還能這般悠閑地在床上躺著,你才是真的奇怪呢”
此時皇後忽然慢悠悠地坐了起來,片刻後,她起身朝幺歌走來,挑指撩開麵前的紗帳後,身披著白袍幾步漫上前來對幺歌道:“跟緊了”,話後便直接朝著她身後的書房走去,當她經過幺歌的身邊時,幺歌又問道了一股更加濃重的香味,這一次聞著更像是木炭的煙熏味。
幺歌跟著走到了書房,繞過桌案和桌案後的屏風後,看見了另一扇屋門。
皇後推門而出,外麵又是一間別院。
原來這皇後自己的寢宮與老皇帝的住處是相通的,在外麵看來,皇帝與皇後的寢宮雖緊挨著卻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高牆,可他們卻不知這兩個院子之間實際上還留著一個後門。明明可以大搖大擺地詔皇後來自己的寢宮,卻非要偷偷留個後門,也不知他們夫妻二人這是什麽奇怪的情趣。
院中,皇後先一步上前扣了下房門,跟殷辛一樣不等老皇帝回應便直接推開房門,帶著幺歌輕輕地走了進去,殷辛這一點倒是學的透徹。
幺歌進入屋內後定睛一看,她發現這老皇帝的寢宮內的擺設竟與皇後的寢宮相差無二,隻是這間屋子實在是比剛才的那一間要亮堂許多。
皇後沒再給幺歌什麽指示,將她留在玄關處,自顧輕抬著步子,沉穩地走到老皇帝躺著的床邊,坐在床角上低聲嬌柔地在他的耳邊喚了一聲:“陛下”
老皇帝不知是被她喚醒的還是被她身上那股子煙味給熏醒的,他慢慢睜眼,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床邊的人後,沙啞地回了一句:“念兒你來了啊”
被喚作念兒的皇後見他清醒,便又道:“陛下,宮外的神醫到了,讓她進來給您瞧瞧吧”
老皇帝閉上了眼睛,輕點了下頭後,又睡了過去。
皇後站了起來,回頭對幺歌道:“進來吧”
幺歌快步消聲地走到了老皇帝的床邊,見他麵色紅潤不失光澤,完全不像是有病的樣子,幺歌側頭對皇後道:“陛下得了什麽病?看這樣子不是挺好的嗎?”
皇後答道:“陛下多年前便得了嗜睡的怪病,這些年越發的嚴重,現在除了每日的早朝還能夠清醒地聽完,餘下的時間都是在昏睡的。”
幺歌問道:“那當初可有什麽征兆?或者是他遇到了什麽怪東西?”
皇後搖頭道:“沒有,陛下這些年從未離開過皇宮,也從未接觸過什麽怪物。”
幺歌沉思道:“這就怪了,人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就開始嗜睡了吧.……”
皇後皺眉道:“你可有辦法?”
幺歌想了想,答道:“辦法是有,不過,我需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