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再次走入破廟的時候，七哥和青兒都已經不在了。
想必，已經被人抬到了馬車裏吧！
閃爍著微弱火光的破廟裏，徒留無法動彈的墨非和墨晴的屍首。
我站在破廟門口處，定定的看著墨晴浸在血泊中的屍首良久，才抬步走了進去。
再次看到墨晴的屍首，我發現我真的已經不怕了。
她有這樣的下場，也是應有此報。
而且，我做都已經做了，既然不自責，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阿暖”墨非輕喚我一聲，翹起唇角，“我沒想到，你還會願意見我，我以為，你一定恨不得我死。”
我淡淡的掃了一眼墨非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殘忍的說道：“墨非，我不想恨你，因為你不值得。”
這話雖然殘忍，卻也是實話。
不久以前，我還覺得，為了墨家人，我就是做牛做馬，甚至賠上自己的生命，都是應該的。
可自從墨非出現後，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皆讓我失望透頂。
我不能，也沒有能力，卻做個聖女。
但，我亦不會恨他，因為他真的不值得。
“那為何還要來見我？”墨非苦笑，似不能接受我說的事實一般。
“朋友一場，我隻是想善始善終，見你最後一次。”我刻意加重“最後一次”四個字，將絕情變成一把利劍，狠狠的插入他的胸口。
我知道，什麽最能傷到他，所以我殘忍的來見他了。
他看著我時，疼痛的眼神告訴我，他是懂我的目的的。
“後悔見我了嗎？”我翹起唇，笑得燦爛。
“阿暖，這樣笑，心不痛嗎？”墨非淡然的看著我，好似我傷的人不是他，他隻是個旁觀者。
我的笑僵在唇角片刻，隨即便嗤笑一聲，嘲諷道：“墨非，你知道嗎？我曾經為了墨家人，為了你，傷了龍軒燁一次又一次。
那些日子，不管多苦多累多難，我依舊堅持著，活下去，因為阿暖對你有承諾，一定要活著。
我們明明是假成親，我卻為了墨家的聲譽，死死的守著墨家媳婦的名號。
你夜闖深宮，我明明該想到，你能進來，就不愁離開，我卻蠢到什麽都忘記了思考，隻想著不能讓你再死一次，一定要放你離開。
於是，為了你，我再次傷了龍軒燁，一劍刺入了他的心裏。
為了你一個人，我情願兩個人痛。可是，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讓我絕望，讓我險些活不下去。一開始，我的確恨你，可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發現，你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恨……”
“阿暖，你也曾愛過我，對不對？”墨非的眼中，有著太多的渴望，卻一動不能動，隻能遙望著，用眼神告訴我，他的心事。
“墨非，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嗎？”我憐憫的看著墨非，第一次覺得，這個表麵淡然，實際深不可測的男子，也有癡傻的一麵。
事實是什麽，他比誰都清楚，此刻不過是討一句讓自己死心的話罷了。
如果換了別的事實，我也許會說謊，讓他後悔一輩子。
但惟獨愛，我不能說謊，我不能騙他。
因為我和龍軒燁說好了，剩下的一百日，我們要全心全意的去愛，摒棄一切，讓愛清澈。
“阿暖，我沒有害死你的孩子，信我……”墨非哽著聲，聲音少了一份堅定，又豈會有說服力呢！
“我信，我知道一切都是墨晴的自作主張。”我點頭，回的不帶一點拖拉。
墨非驚訝的看著我，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容易，就說信他。
“真的？”他好似一瞬間複活，眼中帶著點點的喜悅。
“真的”我再次點頭，可隨即卻冷笑著又道：“可你默許了墨晴的行為，不是嗎？”
墨非的喜悅一瞬間凝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墨非，你親手毀了我對你的情誼，更殘忍的毀了墨晴。可是，你竟是一點都不內疚，仍是抱著一線希望，以為我會原諒。你好殘忍的……”我滿眼痛色的看他一眼，低下頭，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嘲諷的勾起唇。
這場殘忍的廝殺裏，到底錯的是誰？
墨晴一定以為，她做的一切，是無怨無悔的付出。
墨非一定以為，他做的一切，是因為愛，沒有錯。
愛，本身就是自私，所以他們都不認為自己有錯。
可最後，他們卻皆迷失了本性，用鮮血染紅的視線看著想要得到的一切，又怎麽會美好呢！
“阿暖，再給我一次機會，一百日後，我帶你走，好不好？”墨非帶著最後的希翼，軟聲求道。
“你能找到墨晴那顆解藥，是嗎？”我沒有答他的問題，而是靜靜的看著他，問道。
我並不喜悅，也不激動，活著誰都想，但，我不會求他，亦不會讓他有機會威脅龍軒燁。
我知道，墨非現在是晟國的太子，不管他做了什麽，龍軒燁若是不想兩國開戰，就不能殺他。
所以，我不能像殺了墨晴一樣，殺了他。
但，若是不想被他威脅，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不是嗎？
我若是咽了氣，什麽解藥，並都不管用了。
“不是，那顆解藥一直在我的手裏，我怎麽會放心將救你的解藥，放在別人的手裏。”墨非一向淡然的表情，此刻竟是嗜血猙獰起來。
“嗬……”我閉目，痛心的笑了一聲，“墨非，你果真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狠。”
之前，他在破廟中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引我以為，解藥就在墨晴的手中，試探我的反應而已。
“阿暖，不管我怎麽對別人，對你，我永遠都不會變。”墨非的語氣堅定，愛得仍舊理直氣壯。
“墨非，你以為，我殺掉了墨晴，便能泄掉心頭之恨嗎？”我竟是一瞬間看懂了他的心思，多麽可悲，可笑。
“阿暖”墨非一驚，想要再狡辯，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曾經，他大概也心心念念的希望，我能了解他吧！
可到了這一刻，我真的讀懂了他的心，卻讓他的醜陋無所遁形了。
這樣的結果，除了悲哀，我也不知道我該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好了。
“墨非，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念兄妹之情，對墨晴，隻是利用嗎？”我轉頭看了一眼靜靜躺在地上的女子，突然就很想替她問一句。
人一旦死了，便什麽仇恨都消了。
此刻，我倒是覺得，她不過是可憐的女子。
從頭到尾，直到死的那一刻，都在被墨非利用著。
墨非怎麽可以如此？他到底是鐵石心腸，還是因為心中的貪念太勝，蒙蔽了雙眼。
“我並沒有想要利用她，是她自己說，有辦法讓你回到我的身邊。”我微微別開視線，不敢再與我對視，語氣亦不像說愛我時，那般理直氣壯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她的計劃的？是在她入宮的時候？還是更早，在墨家的時候，你就知道？”我並不想討個明白，隻是既然見了他，就隨口問問。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什麽時候開始算計我的，已經不重要了。
我本身就不愛他，又何嚐不是利用了他的感情，逃離了龍軒燁的禁錮。
既然，我是帶著目的嫁的，又何必去責怪他呢！
全當是兩清，為陌路了。
墨非痛苦的閉上眼，努力了幾次，怎麽都無法答出我的問題。
其實，於他而言，什麽時候知道的，都是對我的隱瞞和算計。
所以，他給出怎樣的答案，都是改變不了他本質上的錯誤。
“墨非，我走了，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我轉身，剛欲離開，他便又焦急的喚住我，“阿暖，真的不要解藥嗎？你不想活下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