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全身猛然僵住，我低著頭，愣愣的看著那遮住一切的袍袖。
這算什麽？當著他的寵妃麵調戲我，是對她的傷害，亦是對我的羞辱。
我手上用力，使勁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將頭低得更低，對著他，卑微的行禮，“皇上，可以了。”
“恩”他從嗓子裏滾出一個鏗鏘有力的音，一切泰若自然，聽不出任何的異樣。
“皇上起駕”趙公公尖細的聲音響起，我便看到龍軒燁的龍袍從我的眼前晃過。
我是禦前尚義，皇上都走了，我自然是不用留在這裏看洛翩躚的臉色了。
而且，她似乎也沒有什麽權利使喚我了。
出於好奇，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洛翩躚，竟是發現她雙拳緊攥，眼現狠光，就好似我是她的殺父仇人一般。
無奈的歎了一聲，不禁在心裏替她感到悲哀。
她難道不懂，誰能永遠站在龍軒燁身邊，根本不是哪個女人能決定的，而是要看那個男人心裏屬意誰。
而且，帝王本無情，這世間根本不可能有一個女人會比他的帝位重要。
出了永華宮，龍軒燁去上朝，我不能跟去，要領著一眾宮人回龍延宮。
“皇上，奴婢告退。”我款款下拜，謹遵著主子與奴婢之間該有的界限。
“恩”依舊是簡短的一個音，隨即他便從我麵前走過，灑下一片的梅花清香。
這個男人還真是酷愛梅花的香味，即使是從洛翩躚那溢滿了牡丹花香的宮殿裏出來，依舊能保持這傲骨，清涼的香味，可見這一身龍袍，也定然是經過梅花泡洗的。
原來，像他這樣用情不專的男人，也會有執著的時候啊！
我直起身，直到看著他的龍輦徹底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才對身後的宮人道：“我們回去吧！”
“是，綰姑姑。”一眾宮人恭敬的行了禮，才跟上我的步子，一起向龍延宮的方向走去。
“綰尚義，太後娘娘有請。”途徑禦花園時，吉祥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早就猜到，太後早晚會見我的。
之前不找我，不過是想看看，我們這些人，到底還能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而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她再不出麵，一切離她預期的便越來越遠了。
她又怎麽能甘心？
其實，我真的不懂，為何她就這麽的容不得我。
難道，也膚淺的跟溫夕月，洛翩躚一個想法，怕我再跟龍軒燁有什麽牽扯？
隻是，事到如今了，她還不懂嗎？
我的去留，根本就不是我想或是不想，就能改變的……
德惠宮裏，再見太後的時候，她依舊是一副慵懶，無害的樣子，就像一個溫和的華貴婦人般看著我。
隻是，我不是初入宮闈，亦不是三歲的孩子，她能一路走到今天，靠的自然不是善良。
當年，七哥母子備受先皇寵愛，眾人皆認為七哥是皇位的不二人選，最後也不是落得慘淡收場，遠走他鄉。
而如今，七哥為了我，為了留在京都，怕是又要不少吃苦頭了。
七哥，綰綰愧對你的，要如何償還？
“奴婢拜見太後”我跪於地，給太後行了大禮。
“赫連綰綰，哀家真是低估你了。”她沒有讓我起身，而是語氣裏透著股狠勁的說道。
隻是，她的話，我著實不懂，什麽叫低估我了啊？我到底做過了什麽，能讓她對我刮目相看？
“怎麽？不說話？是在恨哀家送走你嗎？”她久久等不到我說話，語氣裏已經透著怒火。
“太後，奴婢不敢。”我又給她扣了個頭，來表示自己的心悅誠服。
他送我走，我隻會感謝她，又何來的怨恨？
她何苦要這樣的猜忌我？最後，猜錯了不說，她自己也是枉增煩心事。
“嗬，綰綰，你心裏就一點沒有想跟了皇上的心思嗎？”太後冷笑一聲，擺明了不信我說的話。
“沒有”我回的肯定，不加一分的猶豫。
我的心裏雖然仍是裝著龍軒燁，但是，我確實也沒有一點想跟了她的心思。
我真是不懂，難道我在太後心裏，就那麽的沒有婦德，每天都巴望著改嫁嗎？
還是，她覺得，龍軒燁貴為皇帝，每個女人就都會想要嫁給他？
“大膽，皇上還配不上你嗎？”她重重的拍了一下身側的桌案，對於我肯定的回答，似乎仍是不滿。
而對於這宮裏的女人，不管你怎麽說，她都要找你麻煩這一點，我已經司空見慣，沒有任何的驚訝。
“是奴婢配不上皇上”我回的淡定，語氣裏沒有一點的卑微在裏邊。
“嗬，綰綰，你還真是像你娘，一樣的心氣高，隻可惜，你們都忘記了一點，女人就要依附著男人，才能生存下去。”太後的語氣乍一聽，有著那麽一股子的不屑，但是細一聽，裏邊又透著絲絲的無奈。
原來，她也認為，女人一輩子依附著男人而活，是種悲哀啊！
“太後教誨的是”我心裏就算是再不認同，嘴上還是要認同的。
“綰綰，既然哀家再不想，你都還是回來了，哀家也不想再逆著皇上的意思。但是，墨家的人……”太後的語氣涼涼的，沒有將話說完，卻更加恰到好處的讓人害怕。
“太後”我猛的抬起頭，看向太後，眼中滿滿的都是驚恐。
我早就想到了，會有人將魔爪伸向墨家的那些個沒有還擊能力的女眷身上，卻沒有想到，這第一個人竟然是當今太後。
這皇宮，就真的這麽容不得我嗎？
太後看著滿眼驚恐的我，突然莞爾一笑，柔聲問道：“綰綰，你怕了嗎？”
一個女人，一外表和善高貴的女人，原來骨子裏裝著的狠戾是那麽的截然不同。
“太後，綰綰不過賤命一條，太後若是想要綰綰的命，綰綰隨時可以給。太後宅心仁厚，又何必為了綰綰一個人的行徑動怒呢！”我帶著必死的決心看向她，最初的驚恐已經散去。
我越是怕，她便越是會得意，不是嗎？
就算，我必須承認，墨家的人是我的軟肋，那我也必須要堅強，要勇敢。
隻有我站穩了腳，才能保護我在意的人。
而不畏懼生死，則是我要走的第一步。
“綰綰，哀家送你離開，就是認為你生性純良，不適合卷入這後宮的爭鬥中。可惜，你卻偏偏要回來，那哀家也愛莫能助了。”太後看著我，一臉的惋惜，鳳眼中流轉的心疼是那般的真實。
可是，我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表象而已。
後宮的女人，最厲害的，就莫過於演戲，她們演的遠比那些戲台上的戲子還要真。
而我眼前的這位太後，就更是個中高手。
她從來沒有得到過先皇的寵幸，卻在大婚的那一夜，便有了龍軒燁，更是靠著自己的步步為營坐穩了皇後之位。
試問，這樣一個女人，她還會有幾分真？
“太後，奴婢本不想回來的，可惜造化弄人，奴婢也不過是身不由己。”我不信，她會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操控了這一切。
“好一個身不由己，那如果哀家說，哀家有辦法再送走你呢？”太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問道。
“奴婢不會再離開了。”我逃累了，已經不想再逃。
以後，我隻想麵對，哪怕前麵是死路一條，我也不會再退避，我會一直向前，直到我死……
“大膽，赫連綰綰，你敢抗旨不尊。”太後猛的一拍桌案，曆喝一聲，明顯的震怒了。
“奴婢不過是逃不開，選擇了認命而已。”我靜靜的，冷眼看著她的怒氣，心裏竟是一點都不怕了。
我覺得此時的自己，好似被他們逼上了絕路一般，沒有了退路，縱使明知道這深宮有多麽的噬人心智，也隻能與魔共舞。
然後，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一個雙手沾滿了鮮血的魔鬼。
她沒繼續發怒，反而又恢複了一臉的平和，“認命的人，在這宮裏，是不會有活路的。”
“謝太後娘娘教誨”
即便仍舊跪在她的麵前，我回的卻也坦蕩蕩的，眼中沒有一點的懼怕。
也許，太後也可以是一個好的同盟，不是嗎？
“綰綰，哀家可以給你一個恩賜，放還墨家人，讓她們成為庶民，不必再為婢。”太後勾唇而笑，輕飄飄的將這個天大的恩賜道出。
“謝太後恩典，太後的大恩大德，奴婢定然銘記在心。”我重重的叩下頭，將她最想聽的話，說給了她聽。
如果，不是有交換的條件，她又怎麽可能給我這麽大的恩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