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上，臣妾的確知道皇上曾有口諭說，任何人，不許帶這小俾出浣衣局。”溫夕月仍舊沉著冷靜，淺笑嫣然。
“哦？朕還以為皇後不知。”龍軒燁鬆開洛翩躚的柔荑，一雙銳利的黑眸反複打量著他的發妻。
而就在龍軒燁鬆開洛翩躚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那個囂張的女子，背影明顯的一僵。
君心本就難測，帝王的愛，又怎麽可能長久？
更何況，洛翩躚又怎麽能與溫夕月相比？
溫夕月就算是再不得寵，她也是他的發妻，也是百年之後，能與他同穴千年之人。
“臣妾知是知，但是臣妾認為皇上口諭中的任何人，並不包括臣妾。”溫夕月垂眉斂目，外表一副恭敬的樣子，言語卻是讓人震驚。
包括洛翩躚在內的所有人都瞠圓了目，眸中閃爍著不敢置信，等待著龍軒燁的龍顏大怒。
就算溫夕月是當朝皇後，是龍軒燁的妻，但是，這樣的話，也足夠定她個大不敬之罪了。
大殿內開始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靜，讓人有種即將窒息的感覺。
想來，這裏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不一樣的心情吧！
而最震驚的人，就莫過於我了，我真是怎麽都沒有想到，溫夕月不但出手救我，還這般的大膽。
隻是，我也知道，她救我，並不是因為我們之間有什麽交情，隻是因為她暫時不希望我死，另有打算罷了。
但，她就那麽自信，我一定能成為她手上的棋子嗎？
就在所有人的翹首以盼下，龍軒燁終於出了聲。
隻是，他的聲音裏竟是一點怒火都沒有，依舊波瀾不驚，“皇後何以會如此認為？”
“皇上是真龍轉世，皇後是真鳳附體，又豈是凡人？不知臣妾說得可對？”溫夕月的眼中盈動著閃亮的自信，這便是她作為皇後的驕傲之處。
沒錯，這世間，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說自己是真鳳附體。
隻是，這話算不算投機取巧，還要看龍軒燁是不是真的想要辦了自己的皇後。
龍軒燁未搭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洛翩躚，似笑非笑的問道：“愛妃覺得皇後的話，可有道理？”
“臣妾……”洛翩躚的臉色本就已經不算好看，再被龍軒燁一問，更是青了一張俏臉。
她若是讚同溫夕月的話，就錯過了一個除掉溫夕月的好機會。
反之，她若是不讚同，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賠了夫人又折兵。
洛翩躚憋著一口氣，半晌沒能緩過神來。
“愛妃的臉色怎麽這般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龍軒燁伸手扶起還彎著身子的洛翩躚。
“臣妾有些不舒服”洛翩躚接下龍軒燁的話，大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龍軒燁聞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攬上洛翩躚的腰身，“愛妃既然不舒服，就與朕先行離開吧！”
“恩”洛翩躚乖巧的點了點頭，將身子往龍軒燁的懷裏偎了偎。
在太監的高唱聲裏，龍軒燁如來時一樣，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這樣將一場鬧劇收了場。
從兩個女人的爭鬥開始，一直到他攜美眷離開，他都始終沒有再看我一眼。
而我卻震驚的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仍是沒能從他對溫夕月的縱容中回過神來。
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他對待女人的方式似乎總是很特別。
溫夕月目送龍軒燁離開後，才緩步走向我，“郡主，請吧！”
“為什麽？”我明知道她不一定會告訴我實話，我卻還是開口問了。
“因為，現在讓你死了，會很可惜。”溫夕月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讓所有人都能聽入耳中。
我知道，她這樣做，無非是想告訴大家，她是這後宮裏最至高無上的女人，她有權利說狠話，無需像洛翩躚那樣扮柔弱。
“原來，奴婢還能得到皇後娘娘如此的眷顧啊！”我看著溫夕月輕輕的笑，笑這諷刺的結果。
最終，洛芙不用死，我也由浣衣局的下等宮女升到了皇後身邊的一等宮女，而這看似美好的結局卻荒唐的可笑。
“既然郡主以奴婢自居，那本宮就遂了公主的意。”溫夕月唇角的弧度猛然回落，轉身前，我清楚的看到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戾。
“碧兒，帶上這個‘奴婢’一起回宮。”溫夕月將“奴婢”兩個字咬得極重，似在提醒我，也似在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郡主”洛芙擔憂的看著我，卻也無可奈何。
“我沒事”我搖搖頭，沒用碧兒開口，直接抽住被洛芙小俾扶著的胳膊，跟了上去。
我，赫連暖，自以為即使身份卑微，我也一樣能活得驕傲，我也一樣不輸溫夕月什麽。
但，我此刻才懂，從一開始我便輸了。
在這深宮中，沒有權勢地位的人，就沒權利談及尊嚴。
我盡量加快步子，默默的跟在溫夕月身後。
我突然發現，在這深宮裏，每發生一件事，我都能學會一分隱忍。
在經曆了這麽多，在生死邊緣上走了一遭，在我的生死操控在他的女人手中後，我才真的明白，我若是想要活下去，事實根本就不允許我再驕傲。
卑微，隻有學會了卑微，我才能生存。
而沉靜下來，不再怒，不再激動，我才能認真的思量龍軒燁與溫夕月之間的關係。
他即使縱容了她這一次，卻也沒有什麽情份在裏邊。
如果真的有情，又怎麽會在她的麵前，寵幸其他的女人呢！
如果有情，又怎麽會讓溫夕月站在他的妃子麵前，顏麵盡失呢？
隻是，即使無情，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外人能說清道明的。
對，我是個外人，在龍軒燁的生命中，我已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外人。
抬眸，看著走在自己前方的女人，我突然間沒有那麽憎恨她了。
不是因為她救了我一命，而是因為，她同樣的可悲。
就比如此刻，她一直領著我逛園子，為的就是折磨我。
她真的很恨我，許是恨不得我死吧！
但是，為了保持她身為國母的仁厚，她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我，讓我腿上的傷可以痛個不停。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氣息不穩，腳步漂浮，整個身子已經搖搖欲墜。
即便如此，我也不怕，因為我知道，她不會讓我死。
若是真的想讓我死，她就不會救下我了。
隻是，我知道，她也一定不會讓我好過。
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溫夕月會恨我。
就算是當年，我們曾經是情敵，但是最終的勝利者是她，她還有什麽可恨的？
從正常的角度分析，她也應該是恨又危及了她的地位，又搶了她男人的洛翩躚啊！
可是，她卻偏偏的放過了洛芙，救下了我，這就讓人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恨我，卻不想要我死，想必之後會有更狠的招數等著我吧！
終於，在長達半個時辰後，她閑閑的開了口，“回宮吧！本宮累了。”
我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跟著溫夕月一眾人等回了宮。
我知道，今天的折磨剛剛隻是個開始，後邊還有很多很多的磨難在等待著我。
而我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隻是個奴婢，一個要任由龍軒燁和他的女人差遣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