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工程隊走了，孫陽哥走了，程小東站在山頭，看著村裏十幾個牛車替他們來來回回運送東西，他就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過去湊熱鬧。


  聽說十裏外就是縣裏的卡車接送，村裏好多沒有見過車的人，都跑出去看了，懷裏抱著孫陽給自己的飛機模型，程小東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其他的，他都沒想多一分。


  玉山被政府管控，架上了高高的欄杆，上麵是密密麻麻的鐵刺，致富村的人隻能遠遠的的在外麵看看，誰也進不去，這幾年價值連城的東西，誰也拿不到一分。


  因為走露風聲這個事兒，村裏的人也沒有找鐵柱媳婦的麻煩，偶爾碰麵也就冷嘲熱諷幾句，次數多了，大家也都不計較了。


  村子又回歸了以往的寧靜，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圍在大槐樹下嘮嗑，仿佛那個玉山的事兒大家都忘了，又或者誰也不願意提起。


  村長還是不甘心，每天是鄉裏縣裏的來回跑，家裏的東西也都拿出去送禮，聽說不是求玉山的所有權，是想讓縣裏撤銷對致富村的三年不扶貧計劃。


  本來村子就窮，想著借助玉山能有個翻身，沒想到不僅沒翻身，家家賠了個底掉，又開始吃糠咽菜，這要是再沒個扶貧計劃，恐怕隔壁村十幾裏都是小汽車在路上跑，他們致富村還得趕著牛車拉柴。


  “爸，我不想吃，不好吃。”


  蔡大妮跟著飯桌前，一把就把手裏的碗碰到屋門口，摔得粉碎，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蔡建國都嚇一跳。


  蔡建國看著蔡大妮耍混嫌棄飯菜，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指著蔡大妮眉毛都快豎起來了。


  “你想幹什麽，你想吃什麽，小小年紀，還學會挑食了。”


  蔡建國平日裏對蔡大妮都是寵上天，自從發現蔡大妮開始不吃飯，嫌東嫌西的時候，他就慢慢的觀察著，心想著沒鬧出什麽大事兒，都是小孩子耍脾氣，也就沒在意。


  “我吃不下，這個菜刮嗓子疼。”


  蔡大妮搬著小板凳側過身，撅著嘴嘟囔著，都沒敢看蔡建國。


  “妮兒啊……”


  陳蓮花剛要拉著蔡大妮哄哄，不料被蔡大妮一把推開，身子往後一仰，坐著凳子差點翻過去。


  “蔡大妮，我看平時我就是太慣著你了，你給我站起來！”


  蔡建國一看自己媳婦被推，瞬間火冒三丈，指著蔡大妮就是一頓嗬斥。


  蔡大妮平日裏沒見過蔡建國跟自己生氣，聽著這一嗓子，心裏也開始害怕，慢慢的站起身，抓著衣角看著蔡建國。


  “你跟我說說，什麽好吃，工程隊的夥食你才跟著吃半個月，就把你吃狂了是吧，家裏的飯菜不好吃。”


  蔡建國看著蔡大妮，也不忍心大聲的罵，可是臉色還是嚴肅的嚇人。


  旁邊的程小東想插嘴，瞄了一眼蔡建國，他放棄了，來他家住了這麽久，他也沒見過蔡建國發這麽大的火氣，還是因為一頓飯。


  “爸，我不想吃這個菜。”


  蔡大妮眨一下眼睛，豆大的淚珠就掉在衣服上。


  本來還是怒火中燒的蔡建國，看著自己的寶貝閨女這般委屈，心裏也就軟了，看了眼桌子前的飯菜，屬實是難吃，不僅沒了饃饃，連碎米粥都是水多米少，還有那山野菜，自己都覺得難以下咽。


  “大妮，不哭，大妮，不哭。”


  陳蓮花抱著蔡大妮，跟著她哭了起來。


  程小東看著幾個人，心裏知道，為了招待工程隊，家家的菜園子都荒了，連菜梗大家都收回來吃了，吃過飯大家除了下地，就是去山坡上挖野菜了。


  “大妮，你別哭了，等吃了飯，我帶你去山上挖菜，我知道哪裏的菜多，你不是最喜歡吃豬毛菜嘛。”


  程小東看著蔡大妮說著。


  蔡大妮從小就喜歡吃豬毛菜，這家裏都知道，隻不過現在挖野菜的人多，別說是豬毛菜，別的菜能挖回來都不錯了。


  “豬毛菜？”


  果然聽到豬毛菜，蔡大妮的臉色就變了，把臉轉到程小東這邊來，擦著眼淚問著。


  “快吃吧，吃完我帶你去挖。”


  程小東說完，蔡大妮就坐下來，剛一抬手，才注意到碗被自己扔出去在門口，怯生生的看著蔡建國。


  “再去拿一個碗，家裏沒有那麽多碗摔，下次你要是摔碗，你就願意去哪就去哪，別回來了。”


  蔡建國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威脅的話，蔡大妮知道他不是真生氣，咧著嘴起身到碗櫥裏拿著碗，坐下來繼續吃著。


  程小東知道，能勸的了蔡大妮的，隻有吃的，旁的都沒用。


  吃了飯，蔡大妮就圍著程小東一個勁兒的追問去哪裏挖豬毛菜，這個時候程小東有些為難，雖然他知道哪個地方有，可是路途遙遠，這都是下午了，帶著她就怕趕晚都回不來。


  “我說的地方你不能去，我自己去。”


  程小東看著蔡大妮，還沒等把話說完，蔡大妮就不願意了，一把扔下竹筐，坐在地上開始生悶氣。


  “你就是騙我的，根本沒有那麽多豬毛菜，我再也不理你了。”


  蔡大妮拿著木棍在地上亂畫一通，也不知道寫著什麽，嘴裏嘟嘟囔囔的不停。


  程小東蹲下來，她就把臉轉到另一邊，沒辦法，程小東拗不過她，隻好妥協，帶著蔡大妮，一人拎著一筐就出了村子。


  眼看著越走離村子越遠，蔡大妮心裏有些擔心，這都是後半晌了，要是離家太遠，真就回不來了天黑之前。


  “我們是要去哪兒啊？”


  蔡大妮跟在程小東的身後，心裏有些擔心，抓著他的衣袖問著。


  “去挖豬毛菜。”


  程小東斜視她一眼，並沒有轉頭。


  “那咋出了村子，這麽遠啊。”


  聽到這句話，程小東停下來，指了指遠處的山頭說道：“你看到那個山頭沒，我們爬到那個山頭，翻過去就是豬毛菜了。”


  程小東也不知道多遠，順手指了個最遠的山頭，蔡大妮一看，心裏就打了退堂鼓，看著程小東，抿了抿嘴。


  “怎麽不走了？”


  看著蔡大妮心生猶豫，程小東暗笑，表麵卻什麽反應都沒有。